第605章 大結局(上)
相較於魏清璟當上皇帝之後的所做所為,太子時期的魏清璟顯得正經多了。
魏清璟從小失去母親,在一個不太安定的環境當中長大,從小就對權力有著異常的執著,他不相信任何人,對別人無法產生太過於深刻的感情,無論是親情愛情還是友情,對他來說,都只是一個無意義的符號而已。
在他還是太子的時候,曾經協助魏淵處理政事,那時的他已經開始結黨營私、殘害手足打壓朝臣,登基之後更是一發不可收拾,在短短十幾日內剷除了一半以上對自己不利的勢力,並且在政事上毫無作為,顯然是覺得自己既然已經成為了天子,便不再有所顧忌,也不必再裝出一副兢兢業業忠心為國的模樣。
魏清璟既不理會朝政也不調兵迎敵,反而將國庫當中的錢財挪為己用,先帝在時的簡樸氣象已經完全不見,此次祭祀典禮的場面尤其壯觀,其浩大程度可謂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此次祭祀,宗室和朝中臣子全都來了,密密麻麻地聚在一起,等待著典禮開始。
鐘聲連響三聲過後,儀式正式開始。
就在此時,前來稟報消息的侍衛也到達了宮內,他靠近玉皇後身邊,低聲稟報:「娘娘,大事不好,宮外傳來消息,十公主跑了!」
「什麼?」
玉皇后震驚地回頭,頭上的髮飾伴隨著她這個動作搖晃的厲害:「可知她往何處去了?」
侍衛面色泛白,咬牙回復:「屬下無能,未能追上十公主,也不知她的去向。」
玉皇后一時間不知道是該慶幸該是該憂慮,她本人並不想造殺孽,也不太願意去為難別人,可是她嫁給了魏清璟,今後的所有一切就都要為魏清璟考慮,夫妻本為一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她只能違背本心,處處按照丈夫的心意行事,如今手上已經不知道染了多少無辜之人的鮮血。
「廢物。」玉皇后低聲罵了一句,下意識地看向前方不遠處的魏清璟,此時的皇帝站在最顯眼的地方,周圍站著不少侍衛,看著頗為威風。
只可惜他空有一國之君的排場,卻沒有一國之君的氣度。
「娘,你們在說什麼?」一旁的魏寶鳶明顯的感到氣氛有些不對,懷疑地看著玉皇后一眼:「我似乎聽到你們提到了瑾瑜姑姑。」
「小孩子別亂說。」玉皇后沒空應付女兒,費力地穿過重重守衛來到魏清璟身邊,將剛才的事情複述了一遍,最後總結:「我懷疑瑾瑜是往皇宮的方向來了。」
魏清璟面色鐵青地下了命令:「封鎖皇城大門,若無旨意,任何人不得入內!」
祭祀典禮分了幾部分,還有一些人尚未到場,若是在此時關閉皇城之門,別說是秦瑾瑜,就算是那些應該到場的皇親貴胄也不得踏入皇城一步。
即使是下了這樣一道命令,魏清璟還是不放心,他深知秦瑾瑜並不好對,說不定秦瑾瑜此時已經進入了皇城,於是他對玉皇后吩咐道:「去把啟動陣法的用具都搬過來。」
玉皇后愣了一下:「您不是說十日之後才是最佳時機嗎?」
「來不及了,」魏清璟看上去有些焦躁,也有些不耐煩:「只要能扭轉魏國國運,什麼時候動手都是一樣的,你快去!」
玉皇后被魏清璟的態度所震懾,再也不敢耽誤,匆匆離場,帶著宮人前往東宮之內魏清璟原先的住處搬東西。
祭祀大典再嚴肅不過,每一步都有嚴格的標準,按照禮儀標準來說,即便是皇帝皇后也不可在祭祀典禮的過程中隨意走動,更別提中途離開。周圍的人當然不敢說什麼,一個個在心底猜測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才能讓向來穩重的帝后如此慌張。
魏寶鳶死死拽住一名宮人的衣袖,那一瞬間的表情成熟的不像一個十一歲的孩子:「爹娘他們到底說了什麼?」
宮人不敢回應魏寶鳶,只得把袖子抽出來,隨後加快腳步跟上玉皇后的步伐。
魏寶鳶看著宮人遠去的方向,眼中的亮光一點點的暗了下去。
曾經的她因為貪玩誤入了東宮中某一處偏僻的庫房,魏寶鳶原本想著,只要她躲在這裡就不會被宮女發現,這樣一來,在躲藏的遊戲中她就贏了。
誰知在庫房裡竟然聽到了父親和母親的交談,由於雙方的聲音比較低,她並不能聽的十分清楚,只能努力地從零碎的詞語當中獲取信息。
這一天,她對於未來的幻想和對父母的信任被徹底打破,所有的一切都成了鏡花水月,看著美好,一觸即碎。
也就是在這一天,她終於明白,在權力的襯托下,親情比紙還薄。
面對著危難四起的江山,她的父親想的不是怎樣招賢納士改變朝中風氣,不是力挽狂瀾解決問題,而是企圖用傳說中最省事也是最殘酷的方式,用一個女子的命來換取薄弱國運的逆轉。
震驚的同時,魏寶鳶只覺得疑惑,這種犧牲別人,成全自己的殘酷的做法真的能逆轉天命嗎?這難道不是一種投機取巧的辦法,說是為了國家,實則是為了滿足帝王的私心。
若天下真有神靈,應該也不會選擇保佑這樣虛偽薄情的帝王,更不會保護這樣的魏國。
魏寶鳶死死的握著拳頭盯著前方,眼神悲傷,最終什麼也沒有做,只是繼續站在原地,看著祭祀典禮繼續進行。
就這樣站了一會兒之後,魏寶鳶忽然將目光落在了一位戴著斗篷的人身上。
魏國的祭祀一向如此,每次的典禮中都會十幾名戴著斗篷的人,按理說這場景並不算很奇怪,魏寶鳶卻像是察覺到了什麼一樣,盯著最中間的那位看的入神。
同一時刻,站在遠處的榮親王和榮親王妃也有意無意地在看那個斗篷人。
按照慣例,斗篷人都是男性才對,而這一位似乎是一位文弱的男性,手腕偏細骨架偏小,走路的姿勢也少有不同。
接下來輪到斗篷人上場,十幾個人站成一排,其中一人走出來站到中央,手中拿著東西念念有詞。
在這個環節,皇帝需要離開保護自己的侍衛走上祭天台站在斗篷人對面,魏清璟卻遲遲沒有邁動步子,他皺著眉頭看著前方,似乎在顧慮著什麼。
玉皇后辦完事情之後回來,順便給魏清璟帶來一個好消息:「陛下,秦瑾瑜已被抓獲。」
「確認是她本人嗎?」魏清璟眉頭緊鎖:「她是在何處被抓獲的?」
「陛下大可放心,秦瑾瑜那張臉有誰不認得,定然是她沒錯了。她企圖扮成您的心腹入宮,雖說臉上有簡單的易容,還是很快就被發現了。」
玉皇后見魏清璟不說話,似乎在想著什麼,於是繼續問道:「接下來要怎麼處置她?讓人直接將她帶過來嗎?」
「把人帶過來,」魏清璟聲音冰涼:「然後啟動陣法逆轉國運。」
「不可,」玉皇后連忙出聲阻止:「若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殺了秦瑾瑜,會令宗室和朝臣心寒,有損於您的名聲。」
玉皇后口中這麼說,心中卻明白魏清璟已經沒有什麼名聲可言了,畢竟誰也不會相信一個弒父的皇帝能有多麼仁慈寬厚。
魏清璟本人果然也不在意自己的名聲,所以他這樣說:「名聲在權力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史書皆有勝利者寫就,朕倒要看看,誰敢說朕一句不是。」
這般說著,他再次命令玉皇后:「讓他們把人帶過來。」
見魏清璟態度如此堅定,玉皇后也不能說什麼,只能轉頭吩咐宮人將秦瑾瑜帶過來。
皇帝不肯上場,儀式沒法進行,所有人在原地等了魏清璟一會兒之後,見他還是不動,掌管禮儀典禮的官員不由得提醒了一句:「陛下,這典禮各關節的時間都是定好的,您若是不上場,恐怕會影響整個典禮,使得上天無法感受到您的誠意。」
魏清璟絲毫不動,只是說:「再等等。」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這位帝王又要整什麼幺蛾子,好在沒多久之後魏清璟就恢復了正常,終於肯挪動步子走上祭天的高台。
唯有玉皇後知道,魏清璟態度的轉變是因為他終於看到了被宮中侍衛五花大綁送過來的秦瑾瑜,心中的顧慮終於放下,所以才肯離開侍衛們的保護範圍。
魏清璟剛踏上兩個台階,魏寶鳶如同瘋了一般朝著魏清璟沖了過去——玉皇后沒攔住,幾個侍衛不敢攔,導致她順利地拉住了魏清璟的手,魏寶鳶撅著嘴,撒嬌似的說道:「爹,為什麼只有你能上去呀,我也想上去威風威風。」
這一回,魏寶鳶所展露出來的是小姑娘可愛純真的表情。
「別鬧,」魏清璟對女兒還算有一點耐心:「等祭祀結束了,爹可以帶你上去玩,現在你要老老實實地呆在原地,不要亂跑。」
「不要嘛,」魏寶鳶不依不饒:「我現在就想上去,若是您上去了,我站在下面根本看不清上面發生了什麼,難得舉辦一次如此有意思的祭祀典禮,難道我就不能近距離看看嗎?」
魏寶鳶從小到大一直都很懂事,很少有胡鬧的時候,也不曾向父母提出過什麼要求,魏清璟看著女兒撒嬌,有些心軟,但也沒有立刻答應下來。
魏寶鳶看出父親態度軟化,於是決定再接再厲:「這規矩只是說不讓我和您一起上去那個檯子,又沒有不讓我在旁邊看著,我就站在上面的台階上看看不行嗎?」
魏清璟這會終於鬆口:「行,但你不能亂跑。」
「爹對我最好了。」魏寶鳶喜笑顏開,歡歡喜喜地跟著魏清璟一起走了上去。
魏清璟沒有注意到,在他轉身的那一刻,魏寶鳶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符合年齡的成熟。
魏清璟終於走上了高台站在斗篷人的對面,典禮得以繼續進行。
斗篷人按照著典禮的流程做事,和魏清璟之間的距離也在一點點的拉近。
魏清璟全程沒有什麼表情,只是聲音有些涼:「這位祭司的能力似乎不太行啊,動作不標準不說,就連詞也說的不流暢,禮部就是這樣糊弄朕的?」
「陛下息怒」,斗篷人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像年輕男子:「只有您冷靜下來,典禮才能繼續。」
相較於在台階下的玉皇后和侍衛們,魏寶鳶離魏清璟最近,在魏清璟發怒的時候她就已經察覺到了不對,接下來的一幕更是讓她心驚不已————魏清璟二話不說就掀掉了祭司的斗篷,那司祭的身手也極其利落,在臉露出來之前就已經從腰間拔出了一個光禿禿的劍柄,等她的臉展露在眾人面前的時候,隨著她輕輕一按,劍身從劍柄當中彈出,轉眼間便抵在了魏清璟的脖子上。
那個穿著斗篷的祭司,竟然是早已被抓獲了的秦瑾瑜。
玉皇后震驚地回頭去看身後被綁著的人,那人甩了甩頭,一張人皮面具就這樣從臉上脫落下來,露出的竟然是雲霄的的臉。
玉皇后這才明白自己受騙,然而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秦瑾瑜面無表情地轉動了一下手腕,毫不留情地對準了魏清璟的心臟,狠狠地刺了過去。
一切都發生的太快,無論是玉皇后還是侍衛都來不及制止。
魏寶鳶的心臟因為她高度的緊張幾乎都要跳出心臟,呼吸都變得艱難了起來,她再也顧不得什麼規矩禮儀,以自己此生最快的速度沖了出去,聲音凄厲:「別殺我爹!」
小姑娘的聲音包含著無限的絕望與凄涼,如雷霆般在空中炸響,她的表情崩潰且凄惶,原以為自己會看著父親慘死在這,想不到秦瑾瑜竟真的停止了手中的動作,劍尖已經刺破了魏清璟的衣服,只要再往前一寸,就能見血。
魏清璟還處於危險當中,渾身僵硬地呆在原地,一動不動。
秦瑾瑜的目光在魏清璟身上,餘光卻能看見魏寶鳶凄楚的表情,這一瞬間她有些恍惚,透過侄女的臉,她回想起了過去的自己。
想起了得知魏淵死訊之後崩潰難忍的自己,想起了過去那麼多年時刻思念先皇后的自己。
魏清璟害死了五皇子和魏淵,殺了錦夕,還設計想讓她死,秦瑾瑜為了報仇,要殺了這狼心狗肺毫無人性的兄長。
可是,魏清璟的死真的能讓一切都結束嗎?
她真的忍心讓一個小姑娘看著親生父親慘死在姑姑手中,然後心中一點點的生出仇恨和對與人生的陰影,陰鬱地過完一生嗎?
這世間仇恨,太難解。
魏寶鳶抽噎著走過來,拉住秦瑾瑜的手:「姑姑求求你,不要殺我爹,求求你了......」
這一聲又一聲清脆的呼喊,令人心碎。
魏寶鳶見兩人都不動,稍微鬆了一口,但也不太敢太掉以輕心,她見秦瑾瑜神色緊張,隨時有再次出手的可能,擔心父親安危的她不得不對魏清璟說:「爹,你也不要責怪姑姑,姑姑那麼好,她肯定是有苦衷......」
話音未落,魏清璟已經從腰間抽出了自己的佩劍,以極快地速度往橫一掃,一下就打掉了秦瑾瑜手中的劍,而他持著劍,飛快地刺來。
以魏清璟本人的武功,沒法對付喪失修為之前的秦瑾瑜,要反殺現在的秦瑾瑜,並不是太難。
秦瑾瑜失去了最佳刺殺時機本來就有些被動,略顯虛弱的身體如今成了拖累,再加上旁邊還有一個拉著她的魏寶鳶,一時間她根本來不及躲閃。
撲哧。
利箭刺入血肉的響聲悶悶的,像是刀砍在案板上所發出的聲響,令人戰慄。
一連串的驚呼聲隨之響起,有人軟軟地倒在了地上,猩紅的血順著逐漸泛白的唇角流出,背後的大片衣服如同被打翻了的鮮紅染料浸過,鮮紅慢慢的凝結成暗色。
魏寶鳶就這樣趴在地上,傷口處的血染紅了她淡粉色的衣裳。她艱難地轉頭,靜靜地望著魏清璟,眼底沒有震驚,沒有意外,只有無盡的疲累,如海浪一般湧來,幾乎要將她淹沒。
在最後一刻,她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抱住了秦瑾瑜,將自己的後背留給了充滿殺氣的劍。
她原以為父親和姑姑一樣,聽到自己的勸說之後就會停手,所以她毫不猶豫地撲過來保護姑姑,她覺得就算父親沒能及時收手,頂多也就會讓自己受一點傷。她以為只要自己受傷,心疼自己的父親和姑姑都會停手,放棄相互殘殺。
這是年僅十一歲的魏寶鳶能夠想到最好的打算。
魏寶鳶的確很聰明,可是她低估了人心的險惡。
即便有了她的勸說,魏清璟仍然抱著讓秦瑾瑜去死的心態出手,絲毫不留情面。
等他發現自己刺中的是自己的親生女兒之後,再想收手,已經來不及了。
他拔出的劍上,染滿了親生女兒的血。
秦瑾瑜的腦袋一片空白,原有的計劃都在這一刻被震驚和痛苦驅散的一乾二淨,冰涼的風一下又一下掃在她的臉上,如同尖利的刀在來回的割,眼淚如同血痕,掛在臉上,凄凄楚楚。
正午的陽光直晃晃的從頭頂照下,讓她有些睜不開眼,四周亂作一團,玉皇后崩潰哭喊,宗室震驚失聲,宮人受驚尖叫,還有人急急忙忙地奔去找太醫。
侍衛們一擁而上,齊齊拔出劍來,將秦瑾瑜圍了起來。
雪亮的劍身在太陽的照映下射出白色的光影,刺痛人的眼睛。
魏寶鳶尚且還有一絲氣息:「爹,結束這場戰爭吧,你們兄妹之間好好相處,好嗎?」
魏寶鳶寧願自己被刺中的那一下就已經死了,若是自己在那個時候就死去,就不會在痛苦中敖這麼久,也不會看清楚父親和姑姑的表情。
僅僅是掃了一眼,她就明白,兩人的情緒是完全不一樣的。
秦瑾瑜震驚且絕望,心酸地當場落淚,而魏清璟的臉上只有殺錯了人的婉惜。
那個一直被她所敬重的父親心中,原來真的只有權力。
眼皮越來越重,魏寶鳶迷迷糊糊的想,這一生就要這麼結束了嗎?她真的好害怕好害怕,她不想永遠的陷入冰冷的黑暗,不想離開母親和弟弟,她還想多看看這個世界,她想交更多的朋友,她想要把自己折了一半就丟在一邊的小青蛙折完。
她真的好想活下去,可惜再也沒有機會了。
魏寶鳶最終也沒有等到魏清璟的承諾,在無限的遺憾與痛苦當中,永遠的閉上了眼睛。
年輕的生命,永遠的停在了十一歲。
原本如同花一樣鮮活嬌嫩的生命,在這一場手足相殘的慘案當中,被永遠的定格成了灰色。
鮮血順著劍尖一滴滴的落下,玉皇后抱著死去的女兒失聲痛哭。秦瑾瑜看不到那些持刀的侍衛,聽不見玉皇后凄厲的哭喊,她的眼前湧現出無數的畫面和聲音,那裡面的魏寶鳶鮮活可愛,沖她眨眼睛吐舌頭:「我真的好喜歡你,我們來結拜成為姐妹怎麼樣?」
「姑姑,你怎麼才出來,我們一起去上書房吧!」
「姑姑,這個結我解不開了,你快來幫幫我。」
「姑姑.......」
回憶中的清脆童音一聲又一聲,如重鎚落在心間,敲的她血肉模糊。
絕望的寒冷從心底而生,慢慢地爬上皮膚,最終蔓延到四肢百骸。
秦瑾瑜站在那兒,忽然喪失了所有的動力,她悲哀地想,自己所經歷的這一切究竟有什麼意義?
這一路走來,她已經失去太多親人了。
這一生,無限悲涼。
魏清璟臉色鐵青,他並不多看死去的女兒一眼,只是怒吼著讓侍衛將秦瑾瑜抓住,隨後讓人將玉皇後事先準備好的物件全都搬來,親自開啟了陣法。
「陛下......」失魂落魄的玉皇后終於恢復一絲神智,她面色慘白地攔住魏清璟:「罷手吧,寶鳶已經去了,這是她最後的願望,權力的鬥爭一旦開啟,就會形成瘋狂的漩渦,將一切都吸進去,若不及時堵住這個漩渦,那些由權力所引發的爭鬥只會無休無止,你難道想看著悲劇延續下去嗎?」
「只有殺了她才能結束這悲劇!」魏清璟再也顧不得維持自己作為帝王的威嚴,失態地大吼:「若不是秦瑾瑜,寶鳶也不會死!她就是一個災星,是引發一切悲劇的根源!只要她死了,一切問題都能迎刃而解!」
秦瑾瑜沒有反抗的機會,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鎖鏈鎖在木樁上,看著自己被困在陣法中心,看著陣法開啟,感受著陣法一點點的從她身上帶走靈力。
此刻魏清婉終於騎馬趕到皇城之外,眼看著緊閉的城門和攔住自己的侍衛,她不由得發怒:「大膽!我乃護國公主,爾等豈敢阻攔!」
宮城守衛依舊分毫不讓:「陛下有令,任何人不得擅自進入,即便是護國公主也是一樣,還請公主您見諒。」
魏清婉不依不饒地要進去,奈何對方也堅定,不管她說什麼也不讓進,魏清婉盛怒之下,忽然想起了極其重要的一幕
那時魏淵還好好的活著,那時蘇珩還沒來魏國,她也還沒出宮去見凌君澤,一切都很平靜。
有一日魏淵叫她過去,和她說了一會兒話之後,忽然換了一副嚴厲的表情:「清婉,我這裡有一樣很重要的東西需要有人保管,你自己說說,你能擔任這個重任嗎?」
那時的她很懵,也很不解:「這種事情您叫姐姐來做就好了,為什麼會找我?」
魏清婉還記得那時候魏淵的嘆息:「你姐姐雖有才能,卻不夠心狠,我擔心她有一天會因為不夠心狠而讓她自己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也擔心她不能好好地利用我給她的東西。思來想去,這宮中只有你關係和秦瑾瑜最好,也最有勇氣,所以我今日把這令牌託付給你,你一定要好好保管。」
那時的魏清婉還沒意識到父親的真正用意,她只是覺得很驚喜很意外,覺得父親也是關心自己看重自己的,不然也不會將象徵著皇帝身份的令牌交給她保管。
她很珍惜這份信任,一直把東西貼身攜帶,不敢對外人說也不敢輕易將東西拿出來,這事她就連沈昭儀和凌君澤都沒有告訴。
魏清婉在懷中摸索了一陣,終於掏出了拿象徵著魏淵身份的令牌,她將令高高舉起:「先帝令牌在此,誰敢阻攔!」
見此令牌等於見到先帝本人,侍衛們不敢再攔,齊刷刷地跪了下去。
若是往日的魏清婉受到這樣的特殊待遇必定欣喜萬分,如今的她卻只覺得煩躁:「少來這些虛的,趕緊開門!」
她緊緊握著那枚令牌,忽然間明白了為什麼很多人對於權力都有著那麼深的渴望,寧願拋棄一切也要出爭奪,不死不休。
只有當自己掌握了一定的權力,才能保全自己,才能守護住身邊的人。
她這般想著,只覺得悲哀,自己之所以能夠進來也是因為先帝將這一部分的權力交給了自己,不然自己連皇城的大門都進不來,更遑論解救秦瑾瑜、改變魏國現狀。
有了先帝令牌,果然沒人再敢攔她,魏清婉終於得以進入皇城。
她一路疾馳,中途也曾喊住路過的宮人問皇宮當中的狀況,得到的消息卻是秦瑾瑜被魏清璟當作逆轉國運的工具拴在了陣法中央。
魏清婉心中一片冰涼——秦瑾瑜和尋常人不一樣,她生來就是鳳凰的命格,據說她的命運於魏國的國運有著難以解除的關係,所以魏清璟才會有用秦瑾瑜的命來逆轉魏國國運的想法。
魏清婉握緊了韁繩,最後選擇抄近道去找秦瑾瑜。
這一路她走的並不順,她選擇的地方雖然能比較快到達秦瑾瑜所在的地方,卻不如正道寬敞,平時慢慢走過去倒還好,若要疾馳而過,便多了許多阻礙。
過長的樹枝劃破了她的衣裳,打亂了她的頭髮,樹枝上尖銳的刺在她臉上劃出了血痕,向來視容貌和形象如性命的她不曾有任何停留,甚至不曾停下來摸一下臉上的血珠,依舊不管不顧地往前跑。
這一路上她走的並不順利,常有侍衛想要攔她,若是對方人少,她直接不管不顧地越過他們,若是人多,她就不得不拿出父親給的令牌開路。
就在她快要趕到現場的時候,忽然被一人攔住了去路,魏清婉正要讓他滾開,看清楚對方的面容之後,頓時怒不可遏:「怎麼是你?!」
另一邊,被拴在陣法中央的秦瑾瑜臉色越來越蒼白,她沒有掙扎,只是靜靜地坐著,如同看戲一般觀賞著眼前所有人不同的表情。
有人同情,有人暗爽,有人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那麼多人,沒有一個試著要為自己求情。
榮親王夫婦都默默低著頭不說話,之前說要帶領宗室站在她身後的氣勢全然不見,臉上清清楚楚寫著「不關我事」的畏懼。
她又將目光轉移到秦家新任家主的身上,在她尚未回歸皇室的時候,新任家主曾是她名義上的父親,她還記得秦家上上下下都非常喜歡自己,於是試探著地喊了一聲:「舅舅,救我。」
秦家家主如同被蛇咬了一般往後縮了縮,眼看秦瑾瑜還在往他這邊看,他甚至躲到了其中一名臣子的身後。
魏清璟冷冷地往這邊掃了一眼:「秦瑾瑜在叫你,你想救她嗎?」
「不不不,」秦家家主神色驚慌,飛快地擺手:「此等反賊理應千刀萬剮,陛下選擇以這種方式將其處死已是仁慈之舉,臣絕不敢質疑陛下的決斷。」
「你們呢?」魏清璟看向其他人。
其他人紛紛表明忠心,竟沒有一人提出質疑或是為秦瑾瑜說上一句話。
秦瑾瑜將一切看在眼中,苦澀地笑了笑。
人啊,總是這樣,在強權面前畏懼萬分,不敢理會他人瓦上霜,只敢掃自家門前雪。
她其實並沒有奢望能有人不顧一切地來救她,畢竟救她的下場很可能是跟著她一起死,她只是想看看,有沒有人會為了自己說兩句話。
若有真情,即便手無縛雞之力,也會盡最大的能力幫她說上幾句,可惜沒有。
這就是她的親戚,她的同僚,這就是她在外拚死征戰護著的臣民。
何其可笑。
她閉上眼,像是認命了一般,又像是睡了過去,一動不動。
她身上的靈力在陣法的轉一下,漸漸微弱,直至消失,與此相反的是魏國的國運,因為有了來自於秦瑾瑜身上的靈力,國運漸漸回升,眼看著將要達到盛世的水平,原本平穩運行的陣法忽然劇烈的搖晃起來。
一股極其黑暗的力量從秦瑾瑜體內湧出,將她手腕上用作壓制靈力的鐲子腐蝕的一乾二淨,卻沒有傷害到秦瑾瑜分毫,這股力量朝著四面八方湧出,轉眼便毀掉了看似強大的陣法。
伴隨著秦瑾瑜心中隨後一絲碎裂聲的響起,她終於再次睜開了眼睛,這一回,她的眼中只有無窮無盡的黑暗。
沉寂了多年的神魔之力,終於再次現世。
她輕輕地動了一下手腕,拴住她的鎖鏈和背後的木樁瞬間碎成了無數尖銳的碎片,朝著四面八方激射而去!
既然遲早都會成為這個世界的敵人,那麼,她又何必心慈手軟呢。
她站了起來,徑直向著魏清璟走去。
神魔之力與她融合之後,漸漸發展成了更加強大的能量,甚至遠比蘇瑤當年所掌握的力量要強烈。
天空當中的太陽一點點的被烏雲所掩蓋,凜冽的風瘋狂的吹拂,
披散著的頭髮在深秋接近冬日的大風中起舞,卻不顯的十分凌亂,她這一路走來,身上所攜帶的力量囊括了著世間所有的陰暗,沉重的壓迫在眾人心間,原本順暢的呼吸一點點的受到了阻礙,變得困難起來,年老的宗室成員和文臣根本直不起身子來,就連站穩都費力。
「妖女,妖女!」榮親王妃早已忘了自己之前和誰一個立場恐懼地大喊:」陛下果真英明神武,早就謀劃了要取這妖女的性命,卻沒攔住她禍害魏國!秦瑾瑜,你終於露出你的真面目了,這些年魏國大大小小的災難恐怕都是你造就的吧,羽國的軍隊是不是也是你引進來的!你這個災星!」
秦瑾瑜如今的狀態的確十分可怖,宛如地獄爬上來的魔鬼,每一個動作都陰森的讓人心驚膽顫。
周圍的人聽見榮親王妃這樣一喊,雖然沒有立即被她帶跑偏,把所有的罪責都怪在秦瑾瑜的身上,卻也都覺得有幾分道理,秦家家主更是嫌惡地說了一句:「我早就說羽國軍隊是因為她而來,果真是紅顏禍水。」
恐懼與厭惡寫在每一個人臉上,每一個人都在竊竊私語,每一個人的眼神都充斥著想讓她去死的想法,卻很少有人敢於大聲地說出來,因為他們都懼怕眼前這個力量強大到可以輕易掌控所有人生死的少女。
秦瑾瑜的嘴角浮現出一絲微笑——那是諷刺的笑容。
昔日里拚死護國,不過得到別人的一兩句誇獎,如今她被逼入絕境,尚且來不及反擊,就成了眾人口中該死的對象。
那一個個嚷嚷著要讓她死的人,曾經都是與她談天說笑的對象。
每一個人都把自己當成主宰善惡刑罰的神,對著其他人的生死輕易批判,看似輕飄飄的一句話,看似「正義」且「無心」的一句句話會聚在一起,將會成為這世間最惡毒最強大的武器,其威力甚至遠超過所謂的神魔之力。
這世上,最光明最柔和的是人心,最險惡最陰毒的,也是人心。
善與惡的界限到底是什麼?
她眼前這些所謂的善人,又有多少是真的心懷善意的仁者?
站在道德的制高點指責別人是是最簡單也最不需要動腦子的事,又有誰想過稍微去了解一下事情的真相?
這一刻,秦瑾瑜終於徹底地看清了人心。
她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會成為所有人喊打喊殺的存在,而這一切僅僅是因為絕境當中的她想要奮起反抗。
當初她快要死去的時候,又有誰願意為她說上一句話?
秦瑾瑜並不是聖母,她不想去原諒任何人,被逼著一步步走到了今天,她心中的恨比誰都要濃烈。
她的母親先皇后倒是足夠善良,那麼強悍的一個人,最後卻落得那樣一個下場。
既然天地不仁,那就別怪她狠心。
「愣著做什麼!」魏清璟如同暴怒中的獵豹,對著周圍侍衛厲聲呵斥:「還不將她拿下!」
他似乎覺得這並不夠,於是又加了一句:「即刻絞殺!」
魏清璟雖然荒唐,手下不乏拚死效忠於他的侍衛,被他這一命令,果真都拋下了心中的恐懼,不顧性命地朝著秦瑾瑜沖了過來。
魏清璟手下的侍衛個個身手不凡且武功極高,出手極快,即刻間便能取人性命。然而秦瑾瑜的速度比他們更快,第一名衝到她面前的人被她一掌拍在胸口,口吐鮮血飛了出去,砸到了另外一名侍衛的身上。
即便有了同伴的慘痛先例,他們僅僅是簡單地停頓了一下,又紛紛沖了上來,然而沒有一人是秦瑾瑜的對手,全都以極其慘烈的方式被飛了出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生不如死。
濃重的黑暗順著他們的腿蔓延而上,一點點的腐蝕血肉,然後籠罩住頭部,最終黑暗散去,留下一具又一具沒有血肉的骷髏,白慘慘的骨頭面對著天空,似乎在用黑洞洞的眼眶在看著什麼。
僅剩最後一名侍衛,秦瑾瑜的目光不在他身上,本想略過他走到魏清璟面前,他卻先一步動了手,手持尖刀,奮力地朝著秦瑾瑜的方向一捅!
刀柄沒入皮肉,預想中的慘叫和皮開肉綻卻沒有出現,那侍衛瞪大了眼睛,卻只看到自己手中的刀柄被黑暗所侵蝕,一點點的化為了虛無,而被刀刺中的傷口,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
他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秦瑾瑜的手已經牢牢地卡住了他的脖子。
侍衛的眼睛逐漸充血,伴隨著骨骼斷裂的聲音,他最終去了和他同伴一樣的地方。
被轉移過後的神魔之力會隨著宿主的體質變得更加強大,與蘇瑤不同的是,再也不會有人有能力殺死或者傷害這一回的宿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