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III-55 百足之蟲(中)
「唉,是啊,於情於理,於忠於孝和於爾之心都很難有完美的解決啊。而且以你丈夫的為人和心胸,唉,我想即便是他自己也很難抉擇.......」齊峰嘆息著。
「所以他們昨日才會對晚凝下手,他們知道他即便不顧及自己也會保護我......他們是否覺得如果讓他放手一搏勝負難料?只有控制了我他們才有勝算?」
「晚凝,」齊峰非常審慎:「他們如果不是謹慎之人,又何以能經營起這龐大的堡壘?」
「這倒也是。而且晚凝一直有一個疑問,這麼多年來,雖然江南官場有很多詭異之處,但是江南依然富庶,而且晚凝相信在這個堡壘中的很多大臣都是有志者,都是效忠於皇室的,為什麼他們會加入這個堡壘?會為這個堡壘出力?是否對於他們來說效忠於當今或是效忠於沂和都是效忠於皇室?雖然沂和不是先帝親生,但是身上也流著太祖的血?也是皇家一脈?」
「請夫人趕緊離開,你剛才說的話就當老夫沒有聽見。相信老夫這是為了晚凝著想。有什麼罪過,讓齊峰承擔,齊峰老了,不想再看到夫人有危險。很多事,老朽會幫你達成,給我點時間。」
「當初齊大人來說服晚凝去向皇上和太皇太后說項的理由是減少流血和冤案。但是齊大人難道您不覺得如果真是將江山交於這種人手中,更加會出周家這類的血案?當初為了給我下毒他們就將毒下在素不相干的孕婦身上,這種歹毒之人難道會以天下蒼生為念?齊大人當初為官多年不也是為百姓打算?晚凝記得當年在宮中,太后在教授晚凝議事之文時,以大人當年京試之答卷為範文。晚凝記得大人文中最後以平祥的萬家燈火為終身的奮鬥目標,讓我懂得為天下者不是為名為利,而是為了千萬人的平安生活。當初夫君說服晚凝不要離開,陪他留下來的最重要的原因也是他說我雖能行醫治病,但是只能救一人治一病,唯有保得明君坐穩天下方能真正治更多的百姓之苦。」
「啊......我平生以為敬春是一個仁愛慈和之人,但是她和我一樣都未免懦弱。而你父親不僅繼承了敬春的慈愛,也繼承了你爺爺的氣度。當年我見到世岩之時,才明白為何賢哥會忌憚他。唐嵐當初有唐門和玉門做後盾都被人算計,他又何以敢以一區區文弱書生去查辦江南積弊。當年沒有救得了他們實在是齊峰一生中最大憾事.......」
「老朽知道,前面出於親情,我故意忽視賢哥的一些作為,致使夫人和碧畫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傷害。請少夫人相信老朽,這一次,老朽絕不會再顧念那些不擇手段的人,即便是老朽的親兄弟。我會給少夫人,給碧畫一個交代。」
碧畫,齊峰當著一個晚輩的面直呼其名,晚凝眼睛一跳,這是向她表明他的立場?還是向她暗示,以他跟太皇太后的至交的親密關係,他所做的一切不會跟她的期待背道而馳?她靜靜地等待著......
「今天小九過來陪你和琴了?」丈夫輕輕地將她的青絲纏繞在手上,回到家中他盡量時時刻刻與她相守相親。
「嗯...」她將自己的身體緊緊地貼住他:「阿傑......也許富心淑跟你一點血緣關係都沒有,且不說五官長相,你看她的身材骨骼手型和耳朵,沒有一處跟家裡人有相似之處,她反而讓我覺得像沂和更多。」
「嗯。」
「她跟他本來就是表兄妹,但是表兄妹之間怎麼會這麼像?反而跟唐家任何人都不像。我今天仔細觀察過齊峰,他跟齊賢是孿生。無論是沂和還是心淑,都有很多地方跟他不同,但是這兄妹倆很類似。我也試探過齊峰問沂和和心淑是否是親兄妹,或者是同父異母的兄妹,他沒有說話。對於他來說,沒有反對,就是一種默認。其實想來也是有可能的,那人當初在江南召集各種勢力,那時何艷艷也在江南,為了將五毒門納入旗下,他跟何艷艷打交道也很正常。
而上一輩的王爺大多英俊儒雅。齊賢向來大事都是跟那人商議的,綁架奶奶,將富心淑嫁入玉門,如果不是心淑跟他有關係,他未必肯花這麼大力氣。對於他來說是否控制玉門並不是那麼重要。他怎麼會在大博弈中給自己找這麼多麻煩?
如果沂和說的是真的,他就是與爹爹相爭之人,也很容易理解他為什麼一定要如此安排心淑的婚事,至少了卻他自己當年未了之心愿。這也是為什麼他屢屢向我出手,因為我確實阻礙了他很多計劃,也阻礙了心淑跟你。我現在想起來才完全明白當時我問齊賢玉仙庵的事情的時候,他的表情為什麼是那樣。你看起來好像並不意外,難道你早就知道了她跟你並沒有血緣關係?」
「我只是比你早注意到一點而已。那天在正和殿前你離開的時候,你是否還記得當時的情形?我並不是故意忽略你,而是因為當時我腦子很亂,太多頭緒。當時我確實震驚過,但是我也確實在她身上找不出任何跟我家裡人共同的特徵。而最讓我懷疑的是何艷艷,她雖然表面上顯得非常生氣,但是我覺得她並沒有那麼生氣。而當我直視她時她閃爍的眼神就讓我更加懷疑。」
「我當時怎麼沒有注意到?」
「你當時的注意力都在孩子上,哪裡會在意那些。後來我又仔細想過,雖說何艷艷確實是我和心淑成親之後她才回來的,但是她也不是在正和殿事件之前剛剛回來,那個時候她已經回來快兩個月了。而在這兩個月中,她多次見過心淑,她沒有任何警告和反對她跟我在一起。雖說人人都知道我的心在你身上,但是那時候她明知道心淑會用各種手段來接近我,她卻沒有給女兒任何告誡。後來我問過九尾狐,他們曾經當著何艷艷的面討論過我和心淑之間的關係,她也知道心淑跟九尾狐學過媚術,而且在成親前多次在真人身上演練,但她在言談中沒有任何異議。
我查過相關記檔,包括你留在自己書房中關於爺爺的各種官方記錄。心淑出生前八個多月,我爺爺還在遼東練兵,那種實演練兵,每天有無數將士盯著,彷彿真是在戰場,是很難有機會接近家眷的。除非爺爺練兵回來之後馬上就有她,且是一個早產兒,否則時間上很難匹配。
也正如你說長相太不同,心淑的手是很瘦長而且骨節特別大,唐家人的手都是很方正的。何艷艷自己的手也不是那一類。但是沂和的手是如此,另外有一個人也是如此,就是那個在永巷盡頭截住你那個人。我問過小九,他說那個人執劍的手顯得蒼白而且乾瘦細長,骨節偏大。」
「小九?」
「是,在他送你回來之後幾天,我問過他。」
「你從來沒有說過。」
「我是不想你傷心,那個時候你的情緒太低落,我再提起心淑,我怕你會更加不愉快。小九記得相當清楚,那個人細瘦身材。」
「所以小九也早就知道?」
「他並不知道,我當時問他的時候,我也沒有想過是他。那個時候只是想知道截住你的人更多的特徵,以便我最終能抓住他給咱們的孩子報仇。後來聯想起來才印證了應該是他。不過小九的觀察力和記憶力相當驚人。他也許比我更適合做我現在這個職位。這可能是像奶奶。在我們家,我父親那一輩,是我三叔,我們這一輩是小九。這孩子的洞察力非常強,差的就是經驗而已。而且從性格來講,他比我更適合。」
「哦?為什麼這麼覺得?」
「還記得你剛剛認識我的時候你說過我的武功可怕嗎?那時候你就看出我本身並不可怕,而是因為專註所以才顯得可怕。而你也相當熟悉小九,他也非常專註,無論在武功上,在做人做事和感情上,一旦投入,他就很專註。」
「原來三哥如此關注他?」
「以前沒有,但是最近我仔細觀察過他。他很多時候其實比我冷靜,比我專一。比如說對你,他九歲就認識你,雖然交道不多,直到十二歲的時候才有機會跟你聊天,逗你開心。所有這些他都記得非常清楚。」
「是小九告訴你的?」
「是,那天他將你從沂和府中救回之後,曾經在青木園幫著陪護我,我們就曾經聊起過去,其實最關心你愛護你的人不只是我和大哥,應該是小九。」
「為什麼今天告訴我這些?」
「下次如果再跟小九離開的時候,不要像上次那樣任性,要對他好一點。」
「你說什麼?難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