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請辭
第二百零一章請辭
鍾可情剛拿到那份軍官證的時候,眉頭皺了一下。
李佳琪的舅媽便著急問道:「怎麼樣?有問題嗎?佳琪能不能搬進去?」
鍾可情笑了笑,「沒問題。明天一早就搬進去吧,這個軍官證先放在我這兒,我登記一下。」
「好的,謝謝你了。季醫生,你真是個大好人!」李佳琪的家屬感激地連連鞠躬,鍾可情忙將他們扶住,溫柔道:「我也是走正常的流程辦事,你們不必感謝我。」
第二天一早,小女孩兒便從ICU轉到了特殊病房。
謝舜名將鍾可情叫去了辦公室。
鍾可情低著頭,一言不發。
謝舜名伸手揉了揉眉心,單手敲了敲桌面道:「你覺得你這麼做,對嗎?」
「至少不算錯吧。」鍾可情沉聲道。
謝舜名微微一怔,還沒見過像她這樣做了錯事還理直氣壯的人,「哦?你倒是說說看。」
「如果我做錯了,謝醫生根本就不會在那份文件上簽字,那個孩子轉病房的事,其實已經得到了你的批准,不是嗎?」鍾可情反問。
謝舜名的臉上蒙上一層薄冰,「可你根本沒有考慮過,這件事會給我帶來什麼樣的麻煩!」
鍾可情倏地抬手,一雙眼眸晶亮晶亮的,「你要是怕麻煩,就不會拉我進組了。你應該知道,我本身就是最大的麻煩。在心外科,我有無數的敵人,陸屹楠是我要報復的對象,季子姍視我為眼中釘,那些新老醫生大多都嫉恨我攀關係……你選我進你的組,就必須承受這些。」
「好,很好。」聽她的反駁,謝舜名的臉色微微有些發白,嘴角似笑非笑。
鍾可情只覺得他的目光直勾勾的,令她從心底最深處冒出一股寒氣來。
「你出去吧。」
鍾可情在特殊病房門口反覆地踱著步子,隔著玻璃窗戶,看著小女孩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模樣,終於還是忍不住會心一笑。
這時,突然有人從身後拍了她一下。
鍾可情回頭,便對上了那人的視線。傅亦負手站在她身後,順著他的視線望著屋內,意味深長地笑道:「季醫生真是有愛心。」
鍾可情這才想起來,這十幾間特殊病房是有傅亦管理的,因為平常沒有病人,他幾乎不會巡房,小佳琪是這個月的第一個病人,所以他來了。
鍾可情避開他的視線,「怎麼能叫做有愛心?我只是做了我應該做的事情而已。」
傅亦便道:「那我希望季醫生可以能將你應該做的事情做完。」
「嗯。」
鍾可情只是低低應了一聲。畢竟不是同一個組的人,他們不便有太多交流,說多了只怕惹別人閑話。
下午三點多鐘的時候,特殊病房的警鈴突然響個不停。
特殊病房就一個病人,鍾可情吃了一驚,忙衝過去打探情況。
到病房門口的時候,便瞧見謝舜名正在給小佳琪做心臟復甦,但儀器上一點反應都沒有,心跳仍舊是零。
「怎麼回事?」鍾可情拉過門口的護工問道。
護工無奈地搖了搖頭,「聽說那孩子呼吸道過敏,從發病到出事也就十幾分鐘的時間,誰都沒想到的。」
「呼吸道過敏?」鍾可情眉頭一蹙。
「是啊!先前在ICU可沒這個問題,就是換了病房之後才出的事。」護工滿臉無奈,「我看吶,這次傅醫生怕是被坑慘了。」
「關傅醫生什麼事?」鍾可情愈發不解。
「特殊病房一直是由他管的,突然出了人命,這事要是曝出去,肯定會壞了名聲的。」護工無奈地搖頭,「我看吶,必定是有人使壞,故意給他小鞋穿。」
鍾可情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沖回辦公室去,在自己的抽屜里翻了半天,也沒找到想找的東西。
「季醫生,找什麼呢?」旁邊的實習醫生問道。
鍾可情便道:「有沒有看到我放在第一個抽屜里的藍本本,就是李佳琪的住院資料。」
「哦,那個呀!」實習醫生一臉恍然,「李院長派人來拿走了,讓我轉告你一聲。」
「院長沒說其他的?」鍾可情眉心緊蹙。
「說了,就說讓謝醫生回來之後去他辦公室一趟。」那實習醫生連忙湊過去,小聲問道,「是不是李佳琪去世的事,跟謝醫生有關吶?」
「胡說!」鍾可情挺直了腰桿,收起往日溫柔的一面,滿面嚴肅道,「謝醫生不會做對不起病人的事!」
「知道了知道了!我就說說嘛,幹嘛生這麼大的氣!謝醫生只是你老闆,又不是你老公!」
李佳琪是在十分鐘之後才宣布死亡的,其實大家都明白,半個小時前就已經救不活了,只不過謝舜名始終不肯放棄罷了。
鍾可情看謝舜名神情落寞地從病房裡走出來,身上的白大褂脫下后,隨手就扔在走廊上的座椅上,上面血跡斑斑。
鍾可情雖然沒進病房看,但瞧見他白大褂上的血跡也就明白了,他必定是捨得那孩子死,在最後一刻又給孩子做了開胸手術……
「謝醫生,院長讓你去一趟他的辦公室。」實習醫生過來通報。
謝舜名悶哼了一聲,「知道了。」
鍾可情心裡有些擔憂,便衝上前去道:「我跟你一起去吧,畢竟小佳琪的病,我也是一路盯著的。」
「不用。」謝舜名沖她擺了擺手,面容嚴肅,「我才是主治醫生。」
「可是……」
她還想反駁,已經被謝舜名攔下,「你去急症室看看吧,聽說二環路上出了車禍,送過來不少病人,有兩個病人是心臟受了重擊——」
鍾可情不能推脫,只能悶哼了一聲道:「好。」
謝舜名進院長辦公室的時候,傅亦已經在了。
「來了?」李院長合上筆記本,抬起頭來,嚴肅道,「既然兩個人都來了,那就一起說吧。」
往常李院長都會讓他們坐著說話,可是今天,院長辦公室的沙發上堆滿了東西,也沒人收拾,根本沒打算讓他們做。
「這個,你拿去看看。」李院長先將一張檢測報告遞到傅亦手中。
傅亦瞟了一眼,眉心一擰,「這是?」
李院長輕哼了一聲道,「這是纖維毛毯的檢測報告,而這個毛毯正是我們特殊病房用作床單的毛毯。」
檢測報告上顯示產品有嚴重的脫毛現象,並且色牢度也是不過關的。
因為特殊病房長期閑置,鮮少有病人入住,傅亦在病房的設施選用上也沒花什麼心思,早先這批毯子都是找實習醫生介紹,直接購入的。
「李佳琪的舅舅已經開了口,這場官司一定會打下去。」李院長眉頭一擰,「我看過李佳琪的死亡報告,說她死於呼吸道感染。對方的律師一定會抓住感染源不放,她用過的毛毯已經全部送去檢疫,不出三天,這項檢測報告就會遞到對方律師手上。」
李院長說得很直白,目光盯著傅亦不放。
傅亦目光一冷:「院長是要背下所有的責任?」
李院長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沉聲道:「誰犯的錯就誰來承擔責任,你犯得錯,難道還要謝醫生幫你頂罪不成?我可聽說了,謝醫生好不容易才把那孩子從死亡線上拉回來的!」
李院長毫不留情的話語,令傅亦極其難堪。
傅亦瞥了謝舜名一眼,終於冷嗤一聲,咬牙道:「也不知究竟是誰犯得錯呢!」
「你什麼意思?」李院長面上露出幾分疑惑來,警惕問道。
傅亦扭頭望向謝舜名,「這就要問謝醫生了!」
謝舜名腦海中反覆播放著小佳琪被白布蓋上的畫面,根本不在狀態,完全聽不懂傅亦再說些什麼。
「謝醫生?」李院長見他發愣,便喚了他一聲。
傅亦眸中閃過寒煞冷光,「謝醫生,我們都是明白人,不如敞開天窗說亮話。你們組遞過來的病人資料有問題,我在資料上沒有看到她有任何過敏史……但,據病人家屬說,小佳琪一直就有纖維過敏病史,而且病歷上也清楚地寫了。謝醫生故意給我不全的資料,想必是一早知道我管理的缺陷,藉此給我下絆子呢!」
李院長吃了一驚,神情凝重地問道:「謝醫生?」
「我沒有。」很簡單的三個字,他卻說得擲地有聲。負手而立,謝舜名習慣性地彎了彎唇,面上原來的負罪感竟消失不見。
「謝醫生,我知道我們現在是競爭關係,但你也沒必要為了勝出,而置病人的性命於不顧吧!」傅亦滿臉怨恨,他怕院長不信,又從大衣口袋裡掏出一個小本本來,遞到院長面前,「我也是有證據的。」
李院長一臉茫然,接過那個小本本,「軍官證?這跟這件事有什麼關係?」
傅亦便解釋道:「這是病人家屬押在季醫生那裡的軍官證,我剛剛讓人從季醫生的抽屜里搜出來。院長是有見識的人,應該一眼就能看出這軍官證是偽造的,小佳琪根本就不是軍人子嗣,沒有權利住入軍人病房。謝醫生是為了看我出醜,故意讓他的手下睜隻眼閉隻眼!」
李院長扭過頭,望向謝舜名,「謝醫生,有這回事么?」
謝舜名面色如常,不願多說。
「看來謝醫生是默認了。」傅亦輕哼了一聲,然後甩下那份檢測報告,「這件事要怎麼處理,全憑院長定奪,我就不多說什麼了。」
說罷,傅亦狠狠摔門而出,大門撞擊在門框上,發齣劇烈地響聲,叫人清楚地知道他內心的憤怒。
李院長面容嚴肅地望向謝舜名:「謝醫生,我知道這次的事與你無關,都是季醫生的錯。我決定了,將季醫生從謝組調出去,以示懲罰。」
「院長查都沒查就說是季醫生的錯,似乎不妥。」謝舜名微不可查地輕嘆了一聲,而後揚起一雙黑曜石般清透的眼眸,冷靜自持道,「如果院長真的只是想找個人承擔責任,我是李佳琪的主刀醫生,我來承擔責任。」
「這……」李院長遲疑片刻,隨即擺了擺手道,「你先出去吧,讓我再想想。」
謝舜名雖然暫時替鍾可情壓制下這件事,可是季子姍那張嘴就是用來宣傳的。
不過是一盞茶的工夫,辦公室里就已經沸沸騰騰,大家望向鍾可情的目光都怪怪的。鍾可情不想理會,自顧自地處理著日常事務。
謝舜名許久都沒有找她談話,但是陸屹楠顯得十分關心她。陸屹楠一出手術室,就去對面的咖啡廳買了咖啡和甜點送到鍾可情面前。
「我聽說你沒吃午飯,買了點麵包給你墊墊肚子。」
鍾可情淡淡瞥了一眼,冷聲道:「我吃過午飯了。」
陸屹楠眉頭一皺,面上帶著些許無奈,「吃是吃的,但方才在洗手間全吐了吧!我知道小佳琪的死,你一下子接受不了,但也不能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鍾可情漠然接過麵包和咖啡,疏離地說了聲「謝謝」。
陸屹楠見她一副不願多說的樣子,便道:「我待會兒還有一場手術,先走了。你下班后,不必等我。」
「好。」鍾可情答得極其乖巧。
陸屹楠前腳才踏出辦公室,鍾可情不經意間抬頭,便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她沒有多管,悶下頭去,繼續做自己的事情。
這時,身後的議論聲越來越大。
「聽說這次謝組和傅組出事,是有人故意放水!」有好事者,跑出來八卦。
「咦?什麼意思?」很快,八卦者的周圍就圍成了一座小山,個個都等著爆猛料。
「你想啊,某人是陸醫生的女朋友,現在卻在謝組做事,她在其中稍微攪了攪,就把謝組和傅組同時給害了!」
「這只是你的猜測吧?我覺得季醫生不是那樣的人。」
「誰知道呢?你剛才難道沒看見么?陸醫生給她送下午茶來了,這個時候還有心情吃下午茶,你說是為什麼呀?」
「為什麼?」
「陸醫生交給她的使命她完成了,等著調回陸組了唄!」
「啊!原來如此啊!」不少人發出感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謝醫生對她那麼好,她居然還暗地裡使陰招!嘖嘖!」
鍾可情全都停聽在心底,她什麼話都不說,只等著拿證據翻盤。在這樣一個陰暗的職場混,沒有證據,根本活不下去。
第二天一早,院方就公布了對這次醫療事故的處罰。
謝舜名和傅亦兩個人分別被扣半年工資,謝組和傅組扣十分。令人意外的是,整件事情的關鍵人物,季子墨,卻沒有受到任何一點懲罰。
消息才一公布,傅亦便將季子姍喊道了門診部頂樓,厲聲斥責道:「你這算是什麼主意?說什麼幫我逼走謝舜名,搞到最後卻要我們傅組和謝組一起扣分,白白便宜了陸屹楠!」
季子姍輕笑出聲,「傅教授,我既然是陸組的人,當然會想方設法幫著陸醫生的。」
「你的意思就是說我傻,你挖了坑,我還獃獃往裡頭跳?」傅亦眉頭擰成一團,明顯是發怒的架勢。
季子姍忙道:「傅教授,你先別生氣,我既然說了出主意幫你,自然不會讓你吃虧的。李佳琪事件,倒霉的只有謝組,絕對不會影響到我們傅陸兩組。」
傅亦氣得暈頭轉向,嘆了口氣道:「姑且相信你一次吧。」
季子姍忍不住在心底冷嘲:相不相信我,由得著你選么?
「那我現在應該怎麼做?」傅亦束手無策,傅組都是一群沒心機的應屆畢業生,連個幫他出謀劃策的人都沒有。
季子姍抿了抿唇道:「傅教授去向院長請辭便可。」
「請辭?」傅亦滿臉不悅。
季子姍忙道:「傅教授,你自己認真想一下,院長之所以給出這樣的處罰,而忽略掉這次事件中的關鍵人物,明顯是有人想要包庇她。傅教授去向院長請辭,院長自然會明白事態的嚴重性,會重新處理這件事——」
「可是……」傅亦看上去有些猶豫不決。
季子姍便一臉陰冷地反問道:「可是什麼?在院長心目中,是你重要還是一個剛剛實習轉正的臭丫頭重要?傅教授,你難道連這點自信都沒有么?」
「我只是不想與謝舜名正面衝突。」稍微有點名望的醫生,都不想與謝舜名正面衝突。因為謝舜名除了醫生這個身份,他的背後還有強大的謝氏,萬一一不小心把他給得罪了,只怕後面的日子不好混——
季子姍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事,便道:「傅教授不用擔心,將火苗引到季子墨身上便是!」
傅亦眸光一亮,抿唇點了點頭。
季子姍才要跨步離開,便被他從后叫住:「子姍。」
「嗯?」季子姍微怔著望向他。
「我就是想知道,你為什麼要處處針對季子墨。」傅亦一本正經地問道。
季子姍冷哼了一聲,反問道:「傅教授,如果你爸爸背著你媽媽還有其他女人,並且這個女人也為他生兒育女,你會不會厭惡她和她的子女?」
傅亦沒有說話。
季子姍便接著笑了笑,擲地有聲道:「我打骨子裡討厭她,這是一種本能,跟她這個人怎樣,沒有任何關係。」
傅亦無奈地搖了搖頭。這丫頭雖然思想偏激,但說的話確實又有幾分道理。有些人註定就成為不了朋友,就比如他和謝舜名、陸屹楠、季子墨,一開始就處在對立的位置上,根本沒可能成為朋友。
半個小時之後,傅亦便收拾好了自己的東西,全數放進了打包箱。
一直跟在傅亦身邊的陶醫生驚訝到了極致,連忙去奪他手中的東西,嘆道:「傅醫生,你這是要做什麼?」
傅亦便從身上掏出一份辭呈來,遞到她手中,道:「桃子,你也跟了我很久了,知道我的性格。流光醫院讓我受了委屈,我是絕對呆不下去的。這是我的辭呈,你幫我交給院長吧。」
「啊?」陶醫生一臉茫然,全然沒料到他會是這樣的反應。
「我走了,你也保重。」傅亦沒有多說,抱著一箱文件,便要朝門口走去。
陶醫生獃獃地望著他的背影,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捏著手中傅亦的辭職報告,沖向了院長辦公室。
「院長,不好了!出事了!」
來不及敲門,她便闖了進去。
李院長原本正在同一個一身黑衣的男人說話,見她進來,連忙讓那個男人先出去了。
陶醫生盯著那個男人看了好久,只覺得眼熟,但始終沒能想起來是誰。
「什麼事?」李院長被人打擾,面上微微有些不悅。
「啊!這個,這個……」陶醫生連忙將傅亦的辭呈遞到院長面前,「傅醫生遞了辭呈,已經收拾了東西,出了醫院了!」
李院長目光驟然一緊,面容嚴肅道:「什麼時候的事?」
「就剛剛!」陶醫生跟在傅亦身邊多年,雖然一直碌碌無為,但為人卻很真誠,她連忙勸解道,「院長,有句話我不得不說。就李佳琪這件事,錯根本不在傅醫生,院長對傅醫生給出那樣的處罰根本不公平……傅醫生在流光醫院這些年,一直勤勤懇懇的,在他手下有不少病人都康復了,你這麼對他,實在讓人心寒!」
「就是!實在叫人心寒!」
就在此時,院長辦公室的大門被人推開,整個傅組的醫生全都闖了進來。
他們每人手上都拿著一份辭呈,直接遞到院長面前,「院長若是不肯還傅醫生一個公道,那我們也不要在流光繼續待下去了!」
李院長眉頭緊蹙,頭髮似乎在這一瞬間又白了不少,他被氣地不輕,指著他們一群人,顫著聲音厲斥:「你……你們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
「我們知道!我們就是為了幫傅醫生討回公道!誰犯的錯就應該有誰來承擔,我們一直相信院長會秉公處理,想不到院長居然為了包庇某富二代,找傅醫生來背黑鍋!」
某富二代,說的自然就是季子墨。
季子墨高中未畢業就進了流光,在他們眼中季子墨這個關係戶的形象早已根深蒂固。
李院長揉了揉眉心,「這件事是我欠考慮,你們先出去,我再仔細想想——」
晚上,鍾可情買了些蛤蜊、蝦子,親手給陸屹楠做了一小頓海鮮盛宴。
殷氏見她一直在等陸屹楠下班,便忍不住嗤笑道:「子墨小姐,我看你還是別等了,陸醫生今晚肯定是不回來吃飯了。」
鍾可情淡淡瞥了她一眼,不予理會。
殷氏便繼續道:「你年輕,漂亮,正常男人都會覬覦你的肉體,陸醫生也不例外,但東西若是玩厭了,就算不丟棄,也會被打入冷宮的。」她目光一冷,繼續說道,「愛情這回事,不是你這種小女生能理解的。」
鍾可情挑了挑眉:「殷阿姨對愛情的理解好像很透徹似的。」
「那是自然。」殷氏揚起頭來,一臉的傲然。
鍾可情又道:「可就是到現在都沒嫁出去,一把年紀了,還得一個人在外打拚,靠打工過活……」
「你!」殷氏氣得不輕,面上都憋成了青紫色。
鍾可情便道:「殷阿姨,你這是什麼語氣?雖然是屹楠聘用你,但我也算是你的女主人吧?你不是一向很沉得住氣么?怎麼現在突然變得急躁了呢?」
能不急躁么?
明知道眼前這個丫頭不過是從前的死對頭換了一副清純的皮囊,她卻找不到任何法子來揭穿她——
「在說什麼呢?」
此時,陸屹楠滿面笑意地推門進來,揚手將外套掛在了門口的衣架上。
殷氏只得迅速地將滿心怨氣全都吞咽下去,而後淺笑著回道:「子墨小姐做了些菜,等先生回來吃晚飯呢。」
陸屹楠瞟了一眼飯桌,微微怔住。
他是不能吃海鮮的。他對海鮮嚴重過敏,運氣好的時候渾身起滿疹子,運氣不好的時候……會橫躺著進醫院的。
鍾可情朝他招了招手,「屹楠,快坐,飯菜都快涼了。」
「我……我在醫院……」
陸屹楠剛想說自己在醫院吃過了,結果鍾可情便趕著接話道:「你該不會是在醫院吃過了吧?不會不會,你要是早決定了在醫院吃,一定會打電話告訴我的。你是絕對不會讓我白等的,對不對?」
「呃……對。」陸屹楠真是有苦難言。
鍾可情夾了一塊扇貝到他碗里,「屹楠,你試試這個,用蒜泥蒸的,以前在外面吃不知道難做,自己做的時候才知道程序有多複雜呢——」
扇貝?他真不喜歡那個味兒。
陸屹楠剛想推脫,鍾可情突然伸出手來到他面前,「你看吶,為了做這道菜,我手上被水蒸氣燙紅了一塊呢!你一定得嘗一口,不然太對不起我了!」
「呃……好。」陸屹楠答應地時候,恨不得將他自己的舌頭咬掉,但那丫頭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又叫人不忍心拒絕。
「我喂你!」鍾可情掀開上面一層蒜泥,將扇貝最柔軟的那塊小東西夾進了陸屹楠嘴裡,然後就瞪著一雙清透的眼眸望著對方,一定要等他咽下去了,才挪開視線。
陸屹楠想起身往廁所跑,鍾可情便一把將他拉住,「怎麼了?是我做得不好吃么?」
她那副模樣看上去極其哀怨,陸屹楠便視死如歸似的,收回了跨出去的左腿,坐下道:「怎麼會?特別好吃。」
「那你就多吃點!」鍾可情眸中精光一閃,而後一臉往他嘴裡塞了好幾塊扇貝肉。
陸屹楠心一橫,咽了下去。
鍾可情心裡想著,你現在知道有苦難言的滋味兒了吧?就是你明明知道有毒,也得給我吞下去!當初她明明知道陸屹楠已經和鍾可欣關係不清,卻礙著家裡的面子,生生忍了下去!
「再嘗嘗這個,跺腳銀鯧魚,我看著食譜反覆做了三次才成功,你要是不吃,就太對不起我的苦心鑽研了。」鍾可情又將一大盆海魚推到了陸屹楠面前。
旁邊的殷氏見了,忙出聲道:「子墨小姐,其實陸先生不愛吃海鮮的。」
「嗯?是嗎?」鍾可情一臉茫然地望向陸屹楠,「你怎麼從來沒跟我說過?殷阿姨才跟我們一起呆了多久呀,她知道的事,怎麼我不知道呢?」
陸屹楠眉頭一皺,瞪了殷氏一眼,回眸對鍾可情道:「沒有的事,我只是不愛吃別人做的海鮮,小墨做的東西,我都愛吃。」
「啊……」鍾可情伸手捋了捋胸口,順了順氣道,「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海鮮過敏呢。」
「怎麼會?」陸屹楠的雙頰已經微微泛紅,額頭上滾燙的,卻強撐著繼續吃剩下的菜,「小墨做的菜,就算有毒,我也一定會吃光光的!」
這一頓飯吃完,陸屹楠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
鍾可情一邊扶著他上樓,一邊問道:「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陸屹楠便朝著她擺了擺手道,「沒事,只是今天連續做了三場手術,耗得太久了,有些累。」
「那我扶你回房間休息吧。」鍾可情在心底暗爽。你就繼續裝吧!
陸屹楠半倚在床上,鍾可情剛要出門,卻突然被他扣住了手腕。
「嗯?」鍾可情皺起眉頭。
「我有事情問你。」陸屹楠一臉嚴肅。
鍾可情早猜到會這樣,就算騙他吃了這麼多海鮮,他一樣不會忘了正事。陸屹楠就是這樣一個堅韌到骨子裡的人。
「你說。」鍾可情回過身,在他床邊坐下,反手握住了他的大掌,一副親昵的模樣。
陸屹楠沉思了片刻,便出聲道:「外頭都在說李佳琪事件,我想知道,這件事是不是真的跟你有關?」
「你既然這麼問,不就是認定了這件事跟我有關么?」鍾可情面上劃過虛晃的笑,「就像他們傳聞的那樣,你是我男朋友,我做任何事當然都是向著你的……但,你不能因此而看低了我。」
鍾可情的眼眸中寫滿堅毅,陸屹楠也被她那冷銳的眸光驚到。
鍾可情接著道:「我是會幫你,但我不會拿人命開玩笑。如果可以選擇,我願意進你的組,費盡心思地幫你,但我絕對不會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來幫助你贏。就算到最後,你真的贏了,那也贏得不光彩。」
陸屹楠看到了她眼中的疏離,連忙握緊了她的手道:「你別誤會,我當然知道你是向著我的,我的心也是向著你的。我不是在懷疑你,而是在關心你。整個傅組的醫生都遞了辭呈來『逼宮』,我擔心這一次院長保不住你——」
「屹楠,你放心,我會保護好我自己的名聲的。」鍾可情突然揚起臉來,滿面的驕傲,「要配得起你,我就必須為自己爭取更多。」
「你能這麼想,我真的很開心。」陸屹楠不過是探一探她的口風而已,這次的事情註定影響不到陸組,他也沒太在意。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射到流光醫院門診部的時候,整個傅組的人才睜開了眼睛。他們昨晚在醫院守了一夜,就為了等李院長的消息。
李院長自然不可能因為季子墨而放棄整個傅組的醫生,畢竟傅亦所帶的那個組佔了心外科三分之一的人,萬一他們突然集體辭職,流光醫院怕是要在業界在記上一筆。
「季醫生,院長請你去他的辦公室一趟。」實習醫生過來傳話。
鍾可情早料到會有這一天,淡笑著走出了辦公室。
辦公室里的一眾醫生,忍不住對著她的背影指指點點。
「明明是去赴死的,她居然還能笑得出來!呵……呵呵……」
「有什麼不能笑的?人家就算被醫院辭了,還有陸醫生這麼優秀的男朋友呢!退一萬步講,萬一她被陸醫生甩了,她背後還有一個龐大的季家可以依靠呢!」
「說的也是,人家是關係戶,跟我們這種平凡勤勞的小大學生自然是不一樣的。」
鍾可情才走出辦公室兩步呢,她不是沒聽見,只是這世上的人大多都這樣,她沒那麼多心思去管。只要做好自己,有朝一日,這些人必定會一一臣服。
片刻之後,鍾可情無所畏懼地站在院長的辦公桌面前,靜候著對方發話。
「李佳琪的事,我查過了。」李院長開門見山,「持假的軍官證,騙取特殊病房的位置,是你的不對。」
鍾可情當即糾正道:「院長,持假證的人是病人家屬,想要騙取特殊病房的床位的人也是病人家屬,不是我。」
李院長微微一怔,沒料到平時默默無聞的一個丫頭,居然這麼伶牙俐齒。
「好,就當這些是病人家屬的錯,但你沒有及時查驗出來,就是你的失職。」李院長沉聲說道,語氣中多了幾分狠厲。
「醫院並沒有教我們如何識別真假軍官證。」鍾可情反駁道,「院長,這也是你的失職。」
「好個伶牙俐齒的丫頭!」李院長冷嗤出聲,「就當你說得對。但你明知道那是假證,還讓病人住進特殊病房,就是你的過錯!」
鍾可情當時確實懷疑過那證是假的,但礙於那孩子太可憐了,便急忙幫她轉了病房,誰知道是被有心人設計了!
「院長,說了半年,你連那假證都沒拿出來,就不停地指責我。你想我頂罪,好歹告訴我那證哪兒假了,讓我死得明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