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節 美麗背後的脾氣
愛情,在追逐的時候,對方很頑強,是一塊又臭又硬的頑石,不論你磨破了嘴皮,做盡了小丑,甚至放下了自己的自尊,他卻也不會給你一個笑臉,甚至將你拒絕在九座大山之外。
愛情,當他想你靠近的時候,你又是那麼的措手不及,甚至不敢相信,只因為你認為自己在表現的時候,對方連看戲的心情都沒有,當你在付出的時候,對方甚至懶得伸手接收。
愛情,只會讓人莫名其妙,求知不得,你很無助,當他悄然來到,你卻在害怕,最起碼你會用著自己的右手狂抓一下自己左邊的心臟,想證實一下這究竟是不是事實,自己是否在做夢。
木不全現在就很唐突,說話,不知道從何開口,但是要讓自己不說話,又害怕周玉婷突然對自己的好感隨風飄去。說什麼呢?
嘻嘻,悶聲掛著笑意的主做的表情成了唯一能夠讓自己感覺到消除尷尬的尷尬的行為,木不全就是這樣。
你不喜歡和我一起到處走走,周玉婷問道,或許有點生氣,或許就得木不全根本就不曾喜歡過自己,一直的偶遇時上天安排的真實的偶遇,或許木不全一直想要消除這個偶遇但卻偏偏偶遇。
喜歡。
你不想和我說說話。
想。
但是你卻沒有說。
木不全發獃,問問你想去哪兒,好像不過男人,問問,你喜歡什麼,好像不想情人,問問你喜歡我嗎,更就是一個流氓。
不能再問你吃什麼。不能再問你早啊,不能再問今天又時間嗎?因為這些都成了廢話,原本這些也就是廢話,但在以前確是很好的話題。
只可惜一份真心的愛情並不能綵排,能夠綵排的愛情也註定不真心,正是不能綵排,木不全才有口難開。
女人心海底針,一個錯誤的眼神乃至一個錯誤的示意,或許對她來說都很致命。
腳下的道路是熟悉的道路,視野的環境也是熟悉的環境,其實身邊的人也是熟悉的人,甚至在夢裡都不曾忘懷,但是這份感覺卻不曾有過。
高興,幸福,也很無助,就像一個小孩。
但是當一個女人喜歡上一個男人卻全然不一。她可以瀟洒自如的命令你,甚至可以無厘頭的作弄你,甚至因為心情大好裝作對你不理不睬卻心裡夢想著你時時刻刻在她的身邊求著她,哄著她,甚至給她提鞋。
周玉婷就很怡然,說話輕鬆甚至俏皮,你不是要送我禮物嗎?
一語驚醒夢中人。這就言語就是開啟木不全話嘮的鑰匙。
是啊!你看我把一百兩拽著的,說著他掀起自己的衣角,還有手抬了抬沉甸甸的銀兩。銀兩相錯,發出嘩嘩的清脆聲。
周玉婷甚至感覺木不全很傻很可愛。
揣著一百兩黃金吃早點的也就只有你木大俠了吧!
我卻不是拿去吃早點的,只是我不知道如何讓他變成你喜歡的禮物。
木大俠一直不像一個頭腦沒有主機的人,如若沒有主機也不會做出那麼驚天動地的壯舉。
木不全很贊同,一直以來只有他不想做的事情,還沒有他做不了的事情,但是這份發自心底的愛戀,卻讓他第一次碰壁。
但是我好想真的沒有了主見。木不全回答的很無賴,更是無力。
嘻嘻,這卻好笑,這又是為什麼!
因為我的心裡一直在掙扎給你買一盒胭脂吧!又怕你覺得我買的不好,給你買一個蝴蝶結吧,又怕你說我小孩子樣,給你買一隻大風箏吧,有怕你覺得我把你當成一個男子,主要是我這裡是一百兩的黃金,不管買什麼都花不了,想全都買吧,又怕你覺得我很俗,甚至沒有主見,因此我感覺自己很無力。
周玉婷的確聽得發笑,或許她從來也沒見過如此沒有主見的人,但是她已經心儀。
其實,只要你送我的,我都會欣然接受並非常喜歡。
真的。
真的,木不全忽然發現自己很小孩子,其實所有人都感覺他很小孩子。
老闆包上!
你還真是小孩子。
為什麼我又是小孩子。
我不和你在一起嗎,你給我買東西怎麼也不問問我究竟喜歡哪一款。
騷鬧,莫名其妙。
你不喜歡。
我很喜歡。
那為什麼要問你呢?這的確是一個很大的問題。既然喜歡為什麼要問呢。
春天來了,他是不經意的就來了,沒有經人容允。美景到了,沒有聲息就到了,沒有給人招呼。
就像思南的歡聲笑語,他是自己掛在每個人的臉上的。
木不全很茫然,但是老闆卻不茫然,手腳麻利,聲音響亮,金花彩蝶一對,十兩銀子。
一張軟紙,一個漂亮的木瀆,包好。
兩人百年好合,右手將木瀆遞給木不全。
木不全拿著木瀆,很幸福也有點木然。
送給你。拿著木瀆的右手遞了出去,左手伸出抓著周玉婷的右手,就要將木瀆放在周玉婷的右手裡。
這是一隻溫暖的手,一隻精巧的手,一隻讓木不全全身都顫抖的手。
但是周玉婷好像不太高興。
木不全只有啞然,但是他卻要將這件禮物送給她的。
你不給我戴上,你不想讓我戴上。原來周玉婷並不是因為不喜歡這件禮物而不高興,而是木不全無意讓這對漂亮的彩蝶別在這個美麗女子的頭上而不高興。
木不全註定是一個很聽話的男人,至少是一個很聽周玉婷的話的男人,手腳麻利地將這一對彩蝶別在了周玉婷的頭上。
至少並不是別得很有藝術感,連他自己也有這種感覺。
怎麼樣,漂亮吧!
很漂亮。
我也認為很漂亮。
你並沒有看見,
我看見了。
你怎麼看見了。
通過你的眼睛,通過你的心靈。
女人是最擅長看別人眼睛的,尤其是男人的眼睛,特別是喜歡他的男人的眼睛。
是嗎?當然,因此你不能對我有不忠甚或隱瞞,因為只要看著你的眼睛我就什麼都能知道。
眼睛是一個人心靈的窗口,一個人的喜怒哀樂甚或忠誠還是謊言都能通過這一對水靈的眼睛表達出來。
喧囂的城市,繁華的安化街。
喧囂與繁華其實也只有一對相親相愛的戀人最能感觸,如若一個孤單失落的人,只是越陷於喧囂的境地自己心裡就越孤獨。
儲怡樰其實也感覺到這個城市甚或整個世界都很繁華,但是他卻獨處在田府內自己的居室里。
他一定是瘋了。
但他的確沒有瘋。
起碼他不正常。
的確他也不正常。
是一個人讓他不正常,是一個女人讓他不正常。這個女人就是田艷紫,但是田艷紫並不在他的身邊,甚至不能聽到她的聲音。但是他卻感覺足記就是和田艷紫在一起,每時每刻都在一起。
自從他拒絕了田老爺的賞賜,並得到田艷紫親口說出要送她一件披風之後,他就不正常了。
他的腦海里出了田艷紫認真地,辛苦地,高興地給他針織著那件漂亮的披風之外,已經記憶不起任何事情。也裝容不下任何事情。
晴朗的天空,溫暖的冬日,蒼涼的冬景,冷清的原野,他是什麼都不知道。
田艷紫的確是在針織著他心中的這件英雄的披風。
金絲蠶邊,灰色棉底,牡丹刺繡,這匹布是田艷紫為儲怡樰精挑的,牡丹彩袍,英雄彩袍,是乎也寓意了牡丹愛情的神韻。
田艷紫本就是大富人家的女子,擅長丹青刺繡,自然會悟出神韻。
閨閣,花園深處的閨閣,屋外花草長虹,室內鮮艷女性,一個美麗也愛美的女子大凡如此布置自己的閨房,一個女子對閨房的要求也僅次於對婚房的要求,這裡都是他們養韻美麗的地方,她們每天所做的事情也大多集中在這件事情上。
美,是一種追求。
天空因為追求美才有了早霞的絢麗,晚霞的燦爛和璀璨迷幻的星空。
自然界追求美所以才造就了五彩繽紛的生物世界,並且在物擇天競中淘汰掉不能點綴世間美麗的飾物。
人,自然更甚,他們是有目的的粉飾自己,姻脂水粉,綾羅綢緞,甚或奇花異草只要能美麗自己的,他們都會毫不猶豫地布置在自己身體的沒一個可以提現美感的角落,甚至不擇手段。
但是有的美卻只在心裡,就像儲怡樰,他的美只會在心裡,在夢裡,在腦海里,浮現出與田艷紫恩愛的甜甜蜜蜜甚或有點偷偷摸摸。
另外的一部分人則能付諸行動,即便開始有點扭扭捏捏,只要經過一段時間的摸索綵排,就會嫻熟如吃飯,手到擒來。
木不全卻不同意自己是生活的浪子,情場的老手,他會說自己盜聖本領如何如何,其他的則能否認的盡量否認,不能否認的也要推推弄弄,盡量磨滅。
現在木不全已經不再在周府附近打轉偶遇了,他是自己抬胸步入田府,見過周老爺,然後就去找周玉婷了。
周府也的確夠大。聽說這幾年的鹽號都挺賺錢,很多鹽號都積極備戰銀號。
木不全對這些都不敢興趣,他的興趣就是他曾經在府衙盜取過夜明珠,無價之寶,另外的興趣就是玉婷姑娘了。
進入周府,還得穿過一個假山園林,假山後面有鳥語花香,也有瀑布,過完瀑布,遊走兩百步是一個家住聽雨軒的長廊走閣,閣下自然是小湖,湖面上撐著荷葉,荷葉之中有荷花,荷花只是是蜻蜓,蜻蜓往上是天空,廊閣只有五十步之遙,但是過了廊閣還得穿個一個林子,人工林子林子裡邊才是小姐的閨閣,其實周府的閣樓也大多集中在這裡,曲徑通幽,是大富人家的一種人生境界。
木不全倒不以為然,曲徑通幽,一直通到秀閣才是周玉婷的閨所,秀閣也是他自己取的名,他認為其他的名還文嗖嗖的,自己不喜歡,他甚至爭辯過私宅不應該有聽雨軒,因為沒人願意呆在家裡聽雨。
玉婷妹子,我到了,木大俠來看你了;一臉的頑皮再加一百年的浪子經驗。
今天怎麼這麼晚啊?這是秀閣主人的聲音,當然說出的聲音也是婉約秀雅。
這長廊太長了。
長廊太長了。
是啊!
是嗎?
我和你的距離就是這條長長的長廊加上一丁點的小路。
什麼小路。
人生小路。
這是小路嗎?
對很多人來說他並不寬敞。
你呢?
漸漸寬敞。
你聽見鳥叫的聲音了嗎?周玉婷歡愉而有所想的望著窗外。
外面是密林,密林之中當然有鳥叫聲。
為什麼鳥兒到這裡來叫呢?這只是私家的小樹林,只有很少很少的樹。
應該是這裡有了玉婷小姐吧!
這麼說?
如若這裡沒有玉婷小姐,大概我木大俠也不會到此了,那些鳥兒又會來嗎?
你很會逗我笑?
我本來就是一個很喜歡笑的人,尤其喜歡別人笑,尤其是你。
但是我並不想逗你笑。
為什麼。
發自內心的笑,才笑的怡然,笑的人心裡也很釋然,如果僅是假笑,皮笑心不笑,發笑的人心情應該會很矛盾,很沉重。我不希望你笑的不自然,我只想用我內心的真誠讓你幸福地笑。
幸福的笑,當然就是長笑,不停地笑,一直笑到天南地北。
周玉婷喜歡這樣的日子,因此喜歡木不全,木不全就是這樣的人,隨性,怡然。
但是男人若是隨性,怡然,他可以是一個豪氣奔放的人,一個女人隨性怡然,就可能泛濫成災難。
其實木不全已然有這種感覺。
我們去放風箏吧!
現在不是放風箏的季節。
那什麼時候是放風箏的季節,古書有曰嗎?
…。
今天就是爆蝦鴨湯吧。
昨天不是吃過了嗎?
昨天吃今天就不能吃了嗎?
但是前天,大前天都是吃的爆蝦鴨湯啊。
我就想吃啊!
懷念孤單的日子,看著天空獨飛的鳥兒也感覺他很幸福,可以任意翱翔,只要一個量詞前邊加的數詞是一,他就覺得特別的瀟洒昂然。
一碗酒,真好。
一碗面,真好。
一座山,
儲怡樰。
儲怡樰。
怡,一。
儲怡樰這個頭不開竅,情商沒有的小白不就有個一嗎?木不全想著悶聲大笑,差點沒有驚翻身旁的人,把他當成神經病。
一個外向的人感覺想要冷靜的時候,那就是一種爆發力,除了刀子架脖子上之外,已經沒有任何事物可以阻擋。
一個內心的人感覺到已經沉浸溫暖夢鄉的時候,那是一種破壞力,除了死神征服不了,其他的都可以征服。
田府內的恩人,田府內的名人,田府內留心的人,儲怡樰已經沉浸在夢鄉的溫暖中。
閑坐在田府後院的凳子上,對著田艷紫靜靜地看著,聊著,即便是不說話,對眼看著一天也行。有時甚至忘記了吃飯睡覺。
花,每天都一樣。
樹,沒有都一樣。
鞦韆,每天都一樣。
人,每天都一樣。
所有的看得見的,看不見的,感觸到的,感觸不到的事物都和昨天一如既往,也和前天沒有分別。甚至和大前天也沒有太大的不同。
但是這兩雙眼睛卻一直是這樣含情脈脈,有時候就得咳嗦一聲都是有煞風景。
有煞風景的應該是木不全,也的確是他,嗓門脆,聲音豪邁,這一副靜態佳人美景畫已然失去了妙手天成的韻味。
儲兄,沒有打攪吧!
其實這話他本不用說出口的,說出了口只是顯示了他的虛偽,也引起當事人的反感,或許就在畫龍點睛之別,被他這一驚一乍也早已失去了風情。
但是儲怡樰是君子,紳士,做人做事文縐縐,輕聲細語,沒脾沒氣。
就連如此一個掃失雅興的人他忍讓可以很輕柔很禮貌的.地說聲:不打攪。
其實他的心裡恨不得叫人亂棍將其攆的遠遠的,越遠越好。
木不全也不客氣,只是沒有找著一個更好的位置,也就坐在儲怡樰和田艷紫的對角,三人正構成一組鐵三角。
木不全很亢然,很興奮,感覺到還是兄弟好,還是哥們好。他屁股剛坐到凳子上就是噼里啪啦一陣狂轟濫炸,天南地北地吹噓著哪兒哪兒是多麼的美,多麼的好?不過他卻驚奇地發現曾經那個把他當偶像一樣崇拜的小白好像已經失去了興趣。在他地里咕嚕地自圓其說半天之後,除了偶爾回他一個嗯哦之外就是沒有表情,甚或不作答。相反對視的兩人好像在說什麼卻又什麼都沒有說。
木不全感覺很尷尬,也很不解。無所事事的到處走走轉轉。
時間雖然再流逝,耳朵也清閑了很多,人生也恢復了自由,其實木不全並不高興,每天對著儲怡樰和田艷紫就像對著兩顆木頭,會呼吸的木頭,他感覺很少興,只是他覺得自己好像已經沒有什麼說的了,自己說什麼也不過是自己給孤寂的自己一個心靈的慰藉。
他感覺很奇怪,他應該很反感周玉婷的放浪不羈才對,他甚至就得周玉婷不應該叫做周玉婷,應該叫做周不閑,就像一個頑童,不得半點休閑。但是他發現自己也是一個不得休閑的人。他又只有自我安慰道,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雖然覺得周玉婷很煩很鬧,但是靜處一身時,感覺是多麼的幸福和快樂。
看著儲怡樰和田艷紫兩人木頭一般地每天不換姿勢的對視著,想著自由無聊和無趣,但是儲怡樰和田艷紫卻以此為幸福。這就是性格決定命運吧。木不全只有回歸江湖,回到瘋丫頭周不閑哪裡才有自己的幸福和追逐。
其實,木不全只是在想著自己的生活,完全忽略了儲怡樰和田艷紫,然儲怡樰和田艷紫也完全迷入了迷陣,也不曾記得木不全對視著他們,兩個含蓄草一般的嘴角盡然已經幾乎呼吸相通。
儲兄。還是一驚一乍,還是木不全,只是現在的木不全給了他們一個好消息,小弟還有事情要做,先行告辭,後會有期。
儲怡樰和田艷紫都很釋然,親自送木不全字田府宅門,儀式哆哆嗦嗦一陣保重和寒暄。
身影已經遠去,一個孤及的身影,就像一隻孤鷹,也像一個孤兒,留在地上的影子也只是長長的一道長影,一個孤單的人的影子。
每一景,每一物,每一人都是造物者已經籌劃妥善,思南峨峨的高山註定了必有大水的孕育,一陰一陽,一物降一物,如果當真要讓木不全去代替儲怡樰的角色陪伴田艷紫,那註定他們一開始就會是悲劇。
陽光,藍天,白雲,思南城。
人潮,船流,客棧,烏江畔。
陽光照在木不全木大俠的身上,抬頭望見藍天白雲,穿梭于思南城。
人潮不息,船流接踵,客棧喧囂,但是都只是在烏江之畔。
木不全提著佩劍,手裡玩耍著一個小草,很長的草葉和草莖,只有這樣木不全放感覺自己還是木不全,否則連他自己都認不得自己。
上山。
一直上山。
沿著盤旋的山路一直向上。
當時需要爬山,思南城沿山而建,藉助山體的地利,參差錯落地沿著高聳如天的大山盤旋而上,這裡的道路是沒有規則的,城市也是沒有規則的,甚至連山體的走勢也是沒有規則。
不過思南城卻也沒有講求規則,因地利勢,坡平則城建,坡陡而景城,這裡的確很適合遊樂。只是遊樂更多卻是因為身邊的人兒歡樂,很少是因為景色的美麗而感慨的。
木不全現在就置身天地凌翠精華之中,但是他的眼裡這裡是荒漠,一望無際的荒漠,沒有半點感情,沒有半個朋友的荒漠,而他已經城裡荒漠中的一顆沙。
美麗,很誘惑,但是美麗,也會有脾氣。
即便不美麗,其實也是有脾氣的。
但是女人心,也是豆腐心。雖然木不全知道自己故意躲著周玉婷必定會令她悲憤萬分,甚至想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但是想總歸只是一個意念。
真是你願意給他三分的歉意加一分的客氣。他就會還你十分的自信和信任。
腳,是長在人的身體上的。
但是人未必就能如意的掌控好自己的腳。
就像飛蛾撲火一樣,明知道不能為之卻偏偏為之。木不全也是很歉意的,也是想找到一個適當的時間,適當的地點,最好有適當地點借口討取周玉婷的歡心,以掙得原諒。只是連別人都感覺現在的他已經是一個行屍走肉,只是不知道有什麼臆想支撐著他,引導著他往前走去。
等他恍惚,只見眼前已經顯入寫著周府兩個大字的牌匾,牌匾嶄新如洗,木質牌板上正楷地寫著周府兩個字,字體渾厚鋒逸,字字乃見刻匾師傅的技巧和實力。
木不全當然沒有心思計較這塊牌匾,即便是往日他也不會仔細斟酌一番。但是他卻的確是一隻盯著這塊牌匾,好像要將木質牌板的每一天紋理都記在心裡。
他躊躇,來回踱步。
終究還是走了進去,很長的廊閣,好像真的很長。
只是秀閣卻關著門,或許是虛掩著。
卻的確沒有聲音。
如若周玉婷在應該會有聲音的,她不會讓自己的嘴閑著一刻,就像人的呼吸一樣,只有讓他一直撥動著,才能證明這個人還健康著。
但卻的確沒有聲音。
玉婷,很輕很柔的聲音,一個負荊請罪的聲音,一個做錯了事情賠禮道歉的聲音,當讓要輕聲細氣的。
只是,並沒有人回應,甚至連回聲對沒有反饋過來。
難道她又到城裡嬉鬧去了,木不全心裡想著,還是躡手躡腳地走到秀閣的窗戶,探頭向裡面看了又看,然後又輕聲地叫道兩聲,玉婷、玉婷。
就猶如小偷入戶一樣,深怕驚擾了屋子的主人。木不全本來就是盜聖,這樣的場景應該經常經歷,但是猶如現在一般負罪,小心翼翼的或許這是第一次。
他渴望著一個憤怒的聲音咆哮而出,亦或是一雙蠟底繡花香鞋猶如蘸上劇毒的暗器一樣呼嘯而過。
但他失望了,他所有想到的恐怖暴劣的一面都沒有發生,這才是他最感到害怕的,一個人的傷痛在肌膚,或許一貼膏藥就能治療,如若已經深至骨髓,則無可救藥。
但是愛情不是病理,甚是病理,它沒有爆發就可能是災難,不論觸及何處,都會全死全傷。木不全越是心想就越是害怕,越是害怕就越想見到周玉婷,越是想到就要見到周玉婷,卻又越令自己害怕。
其實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此刻的心裡,或許就像千萬隻螞蟻嗜心,也像是淪入地獄般的自責和愧疚。
知啦一聲。她已經推開了秀閣的門,門的確是虛掩著的,但是屋子了真沒有人。秀閣的裝飾,次序及周玉婷抹臉的胭脂水粉也都還是很平常地整齊地擺放著。梳妝台銅鏡前,疊放著一對彩蝶,金絲彩蝶。木不全送給周玉婷的第一件禮物,也或是定情之物。
他想流淚。
他也的確在流淚。
他從小浪跡天涯,從不知到眼淚是苦澀的。
今天他卻知道了。
對著銅鏡,手裡拿著金絲彩蝶,他想笑,但他卻在哭。
他想到自己當時是多麼愚蠢的以金兌金,以黃金購買金絲彩蝶。其實這金絲彩蝶還是在周玉婷的主動徵求下才買給她的。
但是他卻當他著至寶,他沒有父母的祖傳寶貝,這就是他心中最珍貴的寶貝。此刻他卻沒有裝飾在周玉婷的髮髻上,就像折翼的蝴蝶靜靜地躺在沒有靈性的梳妝台上。
門是他開著的。
風卻不請自來。
他沒有感覺有風和無風的不同,唯一觸動心底的是這一對應該歡樂地陪著周玉婷的彩蝶現在被主人嫌棄了,拋棄了。
他感覺自己的心裡很痛,也感覺自己很傻,為什麼會夢想著儲怡樰的生活,其實儲怡樰也已然不是曾經的儲怡樰。
每個人都在改變,連傻頭傻腦的儲怡樰都知道改變,他是他卻不能,並且還會對自己心愛的人不告而別。他覺得自己不是人,他就是一隻畜生。
眼淚模糊了木不全的視角,也迷糊了他的心智。
他現在已經是一個人。
你很痛嗎?
你為什麼哭呢!
你為什麼在這間屋子了哭呢!
一連串的問話,木不全已然聽不清,也朦朧之中感覺有一個聲音在質問自己。就像做夢一樣。
做夢,他就會說夢話:蝴蝶不在飛翔了,他一邊晃晃悠悠慢慢吞吞地吐出一句話,一邊用手擲著這一對金絲彩蝶在身前晃悠,就像一對彩蝶翩翩起舞。
他已然不知道這個場景,問話的人卻知道。
問話的人依偎在門口,隔著半開半閉的門注視著屋子裡。她放肆著慵懶的髮絲,一直披到背心,頭髮很黑很直,也很濃郁,頭髮上什麼也沒有,頭髮前面掩飾著一張憔悴而又感動的漂亮的臉蛋。
一張熟悉的臉蛋,只是木不全赫然不知,只是失魂般專註著梳妝台,舞動著手裡的金絲彩蝶。
兩個人,一個人在意識里見著另一個人,漂亮,大方,豪氣,還有專屬的美女倔脾氣。另一個人在門口清晰地看著那個人,失落,心痛,後悔,真誠,真摯。
秀閣屋外的林子,被風搖曳著投影著一個個可怕的,沒有規則的怪物在秀閣的窗子,牆壁甚至屋頂上飛來飄去,如若一個偶見的人全然會嚇得半死,即便是膽兒大的也得做幾天噩夢。
但是這一令人驚恐的景象在這兩人的眼裡更本就不會存在。
其實他們也不存在。
現在這兩個人的心情應該在反轉。
一個人失落恐懼抑鬱。
一個人心中卻正在燒起一團愛的烈火,他的悲傷讓她明白她在他生命中的珍貴。他的頹廢讓她明白了浪子回頭金不換。
全哥!
全哥!清脆激動的聲音漸漸響起,響在秀閣里,傳至頹廢的人的耳中。
他沒有回頭。
他在流淚。
他是在哭泣。
回頭,像懶神一般地回頭,是否這個頭有千百斤重,亦或是支撐頭顱的這節脊柱生了銹,忘了打黃油。
就如黃梅時節的天氣,雖然這是形容小孩子的,但對於現在的木大俠也適應,甚至此刻的他比小孩子還有小孩子,小孩子還需要一顆花生糖才會化哭泣為幸福。而木不全只要周玉婷出現在他身邊,即便是臉上掛著幾滴仇恨的眼淚。
令他幸福的是,周玉婷沒有傷心,沒有掉淚,只要激動,滿滿的激動。但是激動也會掉淚的,就在木不全看見周玉婷的一剎那,就在幸福風乾了木不全掛在留上因重力不斷下滴的眼淚的時候。
她,這個不應該高興的美麗的女子卻掉下了眼淚。或許是她的淚腺太淺,也或許她已然忘記了恨,忘記了一切不該記憶的記憶。幸福得流下了淚。
眼淚就是一個人內心最深處最真誠的表達。
已經不再有淚的木不全慌了,急了,發瘋了。只有一個勁地說著;對不起,對不起。
但是美人的眼淚只會流淌的更猛烈,就像絕了堤的黃河水,一片泛濫,不可收拾。
木不全只是後悔,一個勁地伸出雙手用盡了全身力地抽打著自己,一道道紅色的印記不間斷地重複地在這種俊俏的面容上現象。
周玉婷匆忙推開了門,衝到木不全身邊,用雙手緊緊地抓住木不全的雙手,也一個勁地回答:不關你事,不關你的事。
抽泣顫晃著的聲音讓木不全更加愧疚,拼了命一般地用勁繼續抽打自己,屆時自己又成了一個淚漢子。
雖然周玉婷抓住木不全雙手,但她的力道那及得上木不全的十分之五六。是也兩雙手緩緩地在空中移動著,沖向木不全那張已經變成了紅臉關公的臉,就像是慢鏡頭重播,或許重點回放。
木不全越是打的急,周玉婷越是護得及,自然心情也就越不能平靜,也就導致始終不能順口地說出,我是因為幸福才掉下眼淚。
區區十幾個字。也許現在在周玉婷的腦海里已經拼組不成這十幾個字的話語。也不知道掙扎了多長時間,也不知道木不全扇了自己多少個耳朵,或許兩人都累了,都停止了下來,都只是大口地揣著氣。
終於可以平靜地說出一句話了,當然是周玉婷,木不全就像失去了思維的木頭人一樣坐在凳子上,兩眼睜的很大,眼珠轉也不轉地盯著周玉婷,盯著一對金絲彩蝶。
你為什麼要打自己,你為什麼不能讓我好好說一句話,我不是因為生氣而流淚,是因為感激你對我的真誠才留的淚,十多年了,你是第一個感動我流淚的男人,我感到很幸福,幸福得不能控制自己的眼睛。
但是木不全只是一個行屍走肉般坐立著,沒有表情,沒有話語,是乎已經快忘記了呼吸。唯一的不同是他無力地靠在了周玉婷阿拉多嬌的腰上。
也許是他真的沒有了支撐自己身體的動能了吧,亦或是他空寂的內心只能在周玉婷溫暖的懷了能得到安慰和冷靜。
周玉婷雙手抱著像一個失去希望的小孩一樣的木不全,讓他能夠舒服地偎依在自己的懷裡。
周玉婷雙螺髻秀髮下一張秀美脂白的臉頰仍然掛著幾顆緩緩流動的淚珠。她呼吸平緩,靜靜地站立著,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看,只是一雙手臂攙搭在木不全的肩上,雙手撫摸著木不全的頭。
夕陽已經西下,木不全歡聲細語地念叨著什麼,只是自言自語,誰也聽不到,看見路邊的小樹,他要活波地搖一搖,聽見吱叫的鳥叫聲,他也要興奮地學一學。
這天他的心情大好,趁著明媚的陽光一個人到萬聖屯山頂遊玩,這裡是思南城的制高點,站在這裡可以俯視整個思南城,看著一條緩緩向東流去的烏江。這裡的視覺範圍很廣,可以看到更遠,這裡的路途很陡峭很艱辛,卻也是出入思南城的主要通道之一。
思南轉運的鹽,很大一部分就得採用馬背馱著經過這裡外運至其他水運不能到達的偏僻的地方。
這裡也是一條繁華的馬幫之路,自然亦是文人墨客或者像木不全這樣閑散的人放飛心聲的好地方。
大山從烏江流過的地方開始像兩條綿延千里的背膀緩慢地向天空的方向突起,一直到這裡方才逐漸變得平緩。這裡的山已經不是大山,高山。更像是獨立的不規則的不成片的微微凸起的乳峰。置身其中,不僅有一直與天比高的感覺,也有一直與山比高的感覺。
樹林蔥蔥鬱郁,蔥蔥鬱郁的樹林里,各種鳥鳴更是不絕於耳。花香在這裡是沒有季節的,每一天都要不同的花朵在盛開,也有不同的花朵在凋謝。每時都有你想要看見的鳥獸在出沒,也有你害怕的鳥獸在出沒。這裡或許也住著神仙,或許也有惡鬼,但卻沒有美女,亦或是一個不美的女人也很難看見。
女人是很難爬上這麼陡峭又高聳的山脈的,尤其是漂亮的女人更難。
這裡是男人的天下,這一覽天在山腳的氣魄也是有志氣男兒的胸懷,因此這裡每天都要你不願意知道的千奇百怪的流說。
流說雖然不可信,但是有些你卻不得不信。
這天木不全心情大好,得知周玉婷已然原諒自己並且為自己感動。他想要一個人在這個於天同齊的高山之巔放肆一下自己的喧囂。也要在馬站的茶館喝一杯萬人茶潤潤喉嚨。
他端著一杯茶正悠悠地喝的順口,忽然聽見一喝著茶的趕馬人說道,最近有人在寒衣洞尋得寶物,已經逃去江南倒賣。
寒衣洞探索寶物正是田宗鼎量衣給木不全安排的工作,聽到這些小道的留言。木不全並不是害怕田宗鼎斥責自己。他只是興奮自己正不知道天下還有什麼珍貴的寶貝配得著自己送給玉婷姑娘,現在倒有人給他透露了這個好的風聲,他連喝著這苦口的粗茶也感覺特別有味,竟然能喝的嘖嘖著響。喝完了茶,夕陽已經西下,因此他才高高興興地像頑皮的小孩子一樣歡著蹦著下山去。
夕陽帶著一片彩霞是有留戀的懸在天邊。
都說早霞不出門,晚霞行千里。明天又將是一個好天氣。
血紅的晚霞將天地印成一片金黃,將遠方的天柱也印成一片血紅。木不全走在金黃色的下山路上,步伐就像飛起一般,或許是上天給他灌注了一道爆發力極強的內勁,使得他全身飄飄然,也散發著一團金黃的霞氣。
萬仞的高山,堪比登天之路,婉轉千回的下山之道沿著山勢或左或右。在山勢極陡的地方盡然直通山體,硬生生地將打上開了一道口子,打出一條絕路來,即便是馬匹走在這裡也有幾分膽怯,只是田宗鼎遣派的通天工程尚未完工,該工程完工後完全可以鄙視這一條略帶緩釋的絕崖之路。
天威罩著的神人自然走得飛快。木不全現在就有天威罩著。就像一隻強壯的巨型螞蚱,一個邁步躍十丈,很快的時間消失在絕壁險路路之上。
路上還響著馬匹上下的聲音,運鹽的馬幫和返城的馬幫在這條險路之上,偶有相遇,或駐足寒暄,或邁步急馳。一直繁忙到明天的到來,才不見今日行走在險路上的馬幫。
明天當然看不見今日行走的馬幫。
他們已經過了今天,他們已經變成了明天的馬幫。
天天如此,年年如此。
明天的木不全自然也不再是今天的木不全。
他是明天的今天的木不全。
對,他就是昨天的明天的木不全。
也就是今天的木不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