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父親
.coM-轉載三大計劃同時進行,再加上潘靜幾乎天天要問問題,周末又常拉簡丹出去玩,簡丹的時間表終於排齊了。
這令簡丹感到滿意。
潘靜也很高興——問簡丹總比問老師方便,都不用起身的!
不過同時,潘靜也羨慕簡丹。因為這學期,簡丹的成績進步了,又穩定又明顯。
還有什麼刺激,比來自同桌的更直接呢?
潘靜雖然性子沒變,做題時,卻比以前更能靜下心來了,還掐著跟簡丹比:簡丹不起身,她也不起身;她要起身,哪怕上廁所,也一定得拉上簡丹。否則她心裡不安,有偷懶的負罪感!
簡丹對潘靜的變化,看在眼裡,頗為欣然。
言傳身教,「言傳」與「身教」,果然是後者更好用!
至於潘靜那點小彆扭,簡丹壓根就沒覺出來。因為課間的時候,簡丹本身就習慣出去,透口氣,放鬆一下大腦;而自習課的時候,被拉著去洗手間,簡丹只當是小女生表達友誼的方式了,也就隨著潘靜了——那啥,後面那兩個,霍俊與關翎,不也常常一起干這事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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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這麼嗖嗖過去:十一月到了,屋子裡供起了暖,第一場初雪下來了,而後聖誕了,元旦了,期末了,放假了,年底了……
農曆十二月二十六地上午。簡丹照常在家裡碼字:按照她地安排,寒假裡。每天早上複習一下昨晚的東西。而後上午下午用來幹活兒,晚上則用來學習。因為晚上緊挨睡前,配合次日早晨的檢驗與溫習,有利記憶。
說實話。在簡丹看來,「唐宋八大家」、「大仲馬小仲馬」之類地知識點,背起來真是好無聊啊——網上一搜就有地東西。平時生活里壓根用不到。肯定要忘地。何必還考呢?
真要學。不如學學做唐詩!學學說法語!
唐詩至少可以用來寫日記,法語還能用在出國旅遊時。
不過腹誹歸腹誹。簡丹該梳理地梳理,該背地背。倒是那些古文。簡丹覺得不錯。
這天碼字到一半,簡丹就順手就引用了一段詞。
她剛剛敲完詞,電話響,孫興華接了,給簡芳;簡芳輕聲說了幾句,來叫簡丹:「丹丹。」
門沒關。因為簡丹開了音箱放著音樂——全家共享哈!
所以簡丹聞聲扭頭。
簡芳握著電話子機遞給簡丹:「你爸的。他青島的項目做完了,回北京過年。問你什麼時候有空。」
簡丹沒接,略一沉吟,跟簡芳商量道:「不去了吧?我忙,而且又沒什麼好說的。」
簡芳捂住話筒,勸了一句:「畢竟是你爸。」
——問題是,誰認識他啊?!
簡丹迴轉頭看著屏幕,輕輕道:「媽,你懷我四個月的時候,他不是嫌我是女孩兒,要引產么?我出生以後,他給我換過尿布熱過牛奶嗎?這些年,也沒見他拿撫養費來。就是有時候不知怎麼想到了,帶個禮物。你說,我去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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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指控都是日記里的。
簡芳聞言意外,又有些不知所措。
倒是客廳的孫興華說了一句:「丹丹也大了。」有些事,可以攤開來說了。
簡芳聽了,又看看簡丹,略一頓,便道:「那時候,這個房子記到你名下,他買房子出的一半錢沒給他,銀行里存的一點錢也沒給他。不過同時,你的撫養費他就不出了。」
簡丹心下恍然,面上依舊綳著,冷冷淡淡道:「談判結果?」
「嗯。」
「因為他是過錯方?」因為他外面有人?
「……嗯。」
「那這半個房子,是罰款咯?算起來,他也就給了我一個精子,幾樣小玩意兒,這樣子就要我叫他爸?人家養個小狗小貓都比這費心多了!還有,志願者往精子庫里免費捐獻,一次給幾萬個小蝌蚪呢!」
簡芳與孫興華都是無語。不過自從遇上一場車禍之後,簡丹看開了放開了,同時有個附加後果,那就是偶爾會冒出一些驚人之語……譬如叫他們再生一個!所以他們此時也只是無語而已,並不非常驚詫。
簡丹眼見火候差不多了,主動鬆了口:「好吧,我去就是了。就今天下午吧。不過——」回頭瞅瞅兩人,「我不要一個人去!」
簡芳一怔,有點為難:「那我陪你去?」她還真不想見呂一鳴!往年簡丹並不會叫她陪,今年這是怎麼了?
簡丹卻是瞅著孫興華不放:「這是男人跟男人的事,媽你摻合什麼!」
簡芳登時哭笑不得——你好像也不是男的吧!
孫興華同樣哭笑不得,不過應得痛快:「我跟你一塊兒去。」
簡丹滿意了,跟孫興華討好地笑了笑:「嗯!」起身推簡芳回客廳,一邊小聲埋汰:「媽你英文教多了、中文退化了——我的意思是,這是父親跟父親的事,當媽的就在家歇著吧。」
孫興華樂了。簡芳失笑,說電話去了。
簡丹冒充害羞的小女孩:「我要用電腦!」飛快闔門。
客廳里,孫興華還在呵呵地樂。簡芳在電話機旁的便箋本上記下了時間與地點,結束了電話,而後看看孫興華,不由莞爾:「美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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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出門前,孫興華抓了簡芳當參謀,特地換了一身衣服,還把簡丹送的那根圍巾用上了。
簡丹倚在主卧門口看,並不說話,只是微微地笑。
拾掇完畢,父女倆出了門,走著去:呂一鳴有車,地方選得離簡丹家很近,是一個咖啡廳。
兩人走著走著,簡丹伸手戳戳孫興華的肩膀,輕輕開口:「爸。」
孫興華意外,又高興,看看簡丹,「哎」地應了一聲,又道:「不習慣吧?不叫沒關係的。我知道。」
「只是很久沒叫了。」簡丹小小咕噥了一聲,又申明,「反正,叫不叫,我心裡都是這麼想的。」
孫興華停步看簡丹。
簡丹跟著站住了,回望他:「我以前還想,我有兩個爸爸,沒什麼不好——」日記里這麼自嘲的,「可我現在覺得,父親母親,不止是血緣,更是責任。所以,我的爸爸,其實只有一個。」
孫興華不知說什麼好,抬手拍拍簡丹的肩,最後試著輕輕摸了下簡丹的頭。
簡丹全然放鬆,自然而然接受了這個長輩。
孫興華還是不知道說什麼好,招招手,與簡丹吭哧吭哧往前走。
簡丹就跟上了;沒幾步,忽然挽住了孫興華的臂彎。
孫興華一開始不習慣,兩人走了一段,他才漸漸自如了。
而這會兒,他們也看到咖啡廳了。
檔次還挺不錯。
消費檔次的關係,孫興華很少到這種場合來,不由有些局促。
簡丹察覺了,便開口打岔:「說句老實話,不管怎麼樣,我總是有些怨恨他的。所以現在我幸災樂禍——因為依我看,他過得還不如我們,不如你。他成功,你幸福。幸福就是一種成功,成功的卻未必幸福。」
「繞口令一樣。」孫興華呷吧了兩下,覺出一點味道來了,「有點道理。」
簡丹一聳肩:「那這麼說吧。人小的時候,靠的是爸媽,比的也是爸媽;青年的時候,比的是事業,是自我成就,是跟自己較勁;這到了中年啊,就開始比孩子了。」
孫興華這回當即點了頭:「網上看來的?」又問:「老年呢?」
簡丹理所當然道:「比健康,比誰活得長。現在這年頭,活得長一點,四世同堂很多的。」
孫興華一聽,點頭:「也是。」
簡丹下巴一翹:「所以啊,您早就贏了——我這麼好的女兒,打著燈籠都找不到!」
孫興華失笑,指著簡丹點了點:「你這真是,真是——」與同事打趣的粗話顯然不合適拿來說女兒,俏皮話卻一時間找不到……對了!「王婆賣瓜!自賣自誇!」
簡丹莞爾一笑:「哪兒跟哪兒呀!我這是自信!」
孫興華又無奈又高興,知道說不過,乾脆連聲應:「是是是!是——是自信!」
簡丹朗朗添了一句:「梅花香自苦寒來,寶劍鋒自磨礪出。」看孫興華,目光沉靜親昵。
孫興華恍然!他與簡芳登記是在九七年,但雙方認識,三個人開始相處,卻是早在九四年年底。因此,這九年裡,孫興華親眼看著簡丹一點點長大,自然懂這話的意思,當下點點頭,心中頗為感慨。
此時兩人到了門口。
簡丹鬆開孫興華,搶先推開了門,誇張地殷勤了一把,請孫興華進去。
孫興華好笑。門僮趕緊幫著簡丹拉開門,服務員齊聲問好:「歡迎光臨!」
孫興華已經不緊張了,進了門左右一看,找人。
而簡丹跺跺腳,在迎賓的雨雪地毯上擦了鞋底鞋幫的雪渣,抬頭問迎過來的服務員:「三十四號桌,呂先生,到了嗎?」
「到了,已經到了十多分鐘了,在樓上雅座。兩位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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