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新的案件
儘管已經有大半年沒來過支隊了,可白中元並沒有從會議室中感受到任何的陌生,除了窗台上多了幾盆花之外,一切都還維持著原來的樣子。閃念間,他深切體會到了老話所言的物是人非。
支隊多的不僅僅是幾張新面孔,在那些老相識的身上,似乎也能看到細微的變化。說不清,道不明,卻真實的存在著。
說是睹物思人也好,說是觸景生情也罷,總之此刻白中元的內心湧出了一股恍若隔世般的惆悵。
這股惆悵讓他無比的失落,尤其是回憶起大半年來的種種經歷時,他忽然有種想要大哭的衝動。
人生,為何總是有那麼多的缺憾呢?
……
「中元,愣著幹嘛呢,快過來坐。」就在這時,旁邊傳來了說話聲。聲音不大,卻足以驅散掉壓抑的氛圍。
「老謝,好久不見。」深吸口氣,白中元將情緒調整了過來,隨後眼珠子一轉又有了些不正經,「我說老謝,沒記錯的話你今年還不到四十吧,怎麼就謝頂成這樣了?難道嫂子就沒抱怨過嗎?」
「我掉頭髮,她抱怨什麼?」作為刑偵副支隊長,謝江有著豐富的刑事偵查經驗和極強的執行力。
以成熟為重見長的他,在缺少那份機靈勁兒的情況下,很難於短時間內領悟那番話中的他意。
看到他渾然不解,白中元向前湊了湊,再說話時聲音也壓低了些:「老謝,據我所知,在沒有家族遺傳疾病的情況下,謝頂十之有九可都是腎虛導致的。你自己說,嫂子她能沒有意見嗎?」
「狗嘴裡吐不出象牙。」這時,謝江總算是明白了過來,象徵性的朝著白中元踢了一腳,「昨晚方隊說你變了,我還有些不信。現在看來你不光是變了,還他娘的越變越壞,我就多餘搭理你。」話雖然是這樣說的,可謝江的手還是拉開了旁邊的椅子,而後又將身前的水杯遞了過去。
「謝了。」接過杯子,白中元坐了下來,環顧四周后說道,「老謝,你說方隊是不是有點兒小題大做了,外勤、技偵、法檢組全到齊了,不就是宣布支隊的人事調整,有必要弄這麼大的陣勢嗎?」
「你個棒槌,這擺明是有任務了。」謝江言辭篤定,「你等著看吧,絕對有案子,而且是大案子。」
「老謝,你是不是知道什麼,先透個底兒唄?」白中元有了好奇之意。
「怎麼,你想負責這起案子嗎?」就在這時,方言從外面走了進來,說話間晃了晃手裡的卷宗。
「得,當我沒問。」白中元撇了撇嘴。
「開會。」
……
會議分為性質截然不同的兩部分,前半部分是宣達支隊的人事調整,白中元雖然歸隊了,可因為還需要後續的康復治療,所以暫時將卸去副支隊長一職,由省刑偵總隊情報處的許琳接任。
本著人盡其才的原則,兩名副支隊長的工作將進行方向性的調整,謝江主管外勤組,許琳主抓技偵和法檢。
在人事調整通告完畢之後,會議也進入了後半部分。正如謝江之前的猜測,一份份卷宗發到了與會人員的手裡。
「變態!」
由於角度的問題,檔案袋剛打開就有幾張照片掉落了出來,僅僅是瞟了一眼,白中元便忍不住的罵了出來。
照片一共是三張,每張的拍攝時間和地點都不同,但上面的景象卻有著驚人的相似性,宛若刻意的複製。
昏暗的房間內,綠色的垃圾桶被鋸掉了大半部分,剩下了約四十公分的高度,被清洗的異常乾淨。
垃圾桶上面有著栩栩如生的圖案,橫條豎線、色彩斑斕,鉤織到一起組成了門、窗,還有種種的常見家居之物。
垃圾桶的蓋子被摘掉了,女人蜷縮在裡面露出頭部的同時雙臂也支架在了邊緣,像極了馬戲團木桶表演的小丑。
女人蒼白的臉上看不出任何錶情,恐懼和痛苦的情緒似乎在絕息的那一刻連同生命一起被死神給帶走了。
之所以這樣說,完全是因為那雙令人望之崩心裂膽的眼睛。
或許,用「望遠鏡」來形容更為貼切一些。
眼球被完整的摘了下來,沒有血跡存在表明被清洗過,約五公分長的鋼管一端嵌入了死者的眼眶中,另外一端嚴絲合縫的將眼球包裹了起來。乍然看去,的確是像極了一個自製的簡陋望遠鏡。
被驚到的顯然不僅是白中元一個人,其他的與會人員在看到那些照片后,也不約而同的露出了憤慨之色。
一時間,會議室的氛圍陷入了凝固。
此般情形,自然是方言不願意看到的,於是清清嗓子說道:「這起連環殺人案是華陽分局三大隊移交過來的,由於各種原因,案情偵查目前陷入了停滯階段。在你們看卷宗的同時,大隊長高明會把詳細情況做個介紹,稍後再進行案情分析。」
「情況是這樣的。」高明開始了講述。
……
七天前,110指揮中心接到一名夜跑愛好者的報警,華陽路15號棉紡廠生活小區內發現一具女屍。
棉紡小區建於上世紀八十年代,屬於結構簡單的筒子樓,死者居住的房間位於西樓頭,毗鄰民心河。
據報案人說,他沿著固定路線夜跑已經有三年,因此對沿途的一切都異常熟悉。案發的前兩天晚上他經過那裡時,看到西樓頭外牆壁上多了一個熒光的箭頭,好奇之下就多掃了兩眼,察覺窗戶後面有著一張人臉。
雖說被那張略顯蒼白的臉嚇了一跳,但報案人並沒有多想,只當是某個有著煩心事的人在凝視著窗外發獃。隔日他經過那裡的時候又刻意瞅了兩眼,那張臉還在,只是看起來更蒼白了一些。
到了第三天晚上,報案人忍不住心中的好奇湊到了窗戶跟前,駭然的發覺凝視著窗外的人早已經死亡。
由於棉紡小區較為偏僻,加上民心河畔植被茂盛,所以白天很少有人從那裡路過,導致死者遲遲沒有被發現。若非那位夜跑愛好者好奇心作祟,或許到現在都不知道那裡發生了一起命案。
警方介入之後迅速展開了調查,死者名叫譚爽,單身,今年三十二歲,是市交通局的一名內勤臨時工。
經過對現場的細緻勘查,可認定受害人系他殺。作案人手段殘忍,兇器直插死者心臟。隨後將受害人的眼睛完整的挖了出來,在把制工齊整的鋼管插入眼眶的同時,也將清洗乾淨的眼球黏著在了鋼管前端。
解剖檢驗過程中,法醫發現受害人真正的死亡原因並不是心臟被刺導致的破裂,而是死於窒息。檢驗的心血當中發現了足量的麻醉劑成分,受害人臟器也出現了衰竭,其他屍體徵象也都全部支持這一結論。
分局技術人員對案發現場可疑痕迹進行了搜集和提取,可以確定案發前一晚有人進入過死者的家中。可由於作案人反偵查能力較強,屍體又非在第一時間發現,導致沒能收集到任何有價值的線索。
上述介紹完畢后,大家的頭也都抬了起來,顯然已經對卷宗有了大致了解,於是方言將目光望向了白中元。
「對這起案子,你有什麼看法?」
說起案子,白中元身上那股弔兒郎當的勁兒全然不見了,一邊翻動卷宗一邊謹慎斟酌的說道:「根據上述案情以及現場勘查報告來看,本案中有三點能夠做出初步確定的,而且是顯而易見的。」
「哪三點?」未等方言開口,許琳已經問了出來,那雙漂亮的眸子里閃爍著咄咄逼人的光芒。
當年之事理虧,白中元不著痕迹的避開了許琳的目光:「第一,受害人譚爽是個愛慕虛榮的人。」
「根據是什麼?」許琳追問。
「是這些照片。」說著,白中元示意一名內勤警員將照片投放到了牆壁的幕布上,「從屋子的裝飾及家居擺設來看,譚爽的經濟條件應該很一般,可她身上的穿戴之物卻都價值不菲。還有她那部手機,如果我沒有記錯,是月初剛剛上市的新款,定價接近萬元,這足以說明很多問題。」
「女人愛慕點兒虛榮算不上原罪吧?」同為女性,許琳本能的做出了辯駁。當然,主題並不會偏離,「要知道受害人是有工作的,自食其力下如何消費更是無可指摘的,以此作為根據是否有失偏頗呢?」
「問題就出在工作和消費上。」白中元沒有理會話中的較真之意,繼續說道,「而且,她可談不上自力更生。」
「為什麼這樣說?」許琳追問。
雖然是分析案情,可許琳這股不依不饒的勁兒,當真讓白中元有些頭疼:「許隊,譚爽是交通局的一名臨時工內勤對吧?」
「是的,卷宗裡面是這樣記載的,你不會這麼粗心沒看到吧?」譏諷一句,許琳才回到了正題,「可這又能說明什麼?」
「說明她沒有那麼高的消費能力。」白中元沒有做過多的計較,走到多用途玻璃板前拿起筆寫下了幾個數字。
1350元,是省城年初調整的最低工資線。卷宗里的走訪筆錄中有記載,由於工作性質的原因,譚爽每個月額外還有900元的崗位津貼,加在一起就是2250元。這樣的工資額度,根本無法匹配所消費的東西。
「這個水平的工資,節省點兒養活自己沒有問題,但確實無法享受到較高的生活品質。就拿那部手機來說,需要不吃不喝攢五個月才行。」謝江認可的點點頭,「另外,走訪筆錄中還寫明,譚爽的父母都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每年的收入十分有限,而她本人也沒有任何其他渠道的收入,那她花的錢是哪裡來的?」
「只有一種可能。」白中元在玻璃板上寫下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