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十章
車外寒風呼嘯,偶爾掀起車簾,襲進一縷冰冷的風,吹得人脖頸發涼,沈清月木著臉,目光有些獃滯……她到底是和沈世興和誰的孩子?和胡掌柜背後的大人,有何關係?她的母親,現在怎麼樣了,是死是活,可還牽挂過她這麼一個女兒?他們前世既派了羅媽媽過來照顧她,可曾猜想過,沈家會要她的命。
馬車進了城,在沈家角門前停下。
兩個太太下了車,沈清月隨後跟下去,領著三個丫頭回了院子,她帶新丫頭回家的事,柳氏很快就知道了。
柳氏躺在床上,催問王媽媽:「讓你給吳氏遞的話,可遞了?」
王媽媽替柳氏掖被子,道:「遞了,您好好養身子,少操心罷!」
柳氏想在沈清月身世上做文章,便將蔡氏當年五月著丫鬟買保胎葯的事傳給了吳氏,吳氏是知道沈清月早產兩月的事,她很快就根據消息推測出來,蔡氏當年可是早了三個月就開始吃保胎方子!那時候沈世興還在真定讀書,沈清月還說不清是誰的種呢!
吳氏先是震驚,後來是不大信的,這回她謹慎得多,叫信得過的丫鬟去打聽柳氏手下的媽媽打聽。
柳氏比蔡氏嫁進來的早,她手下有幾個人是一直在沈家待著的,蔡氏的事她們不知道,紅兒懷了身孕被打發去莊子上,她們略知道一些,便傳了些模稜兩可的話給吳氏。
吳氏只抓住了一件要緊事——蔡氏的確在沈家的時候,就讓丫鬟出去抓保胎葯了,就這一點,足以說明蔡氏在沈世興不在的時候有了身孕。
蔡氏若沒懷孕,保胎葯難道是抓給豬吃的?!
吳氏知道蔡氏的丫鬟抓保胎葯的事之後,料想當年貼身伺候蔡氏的人肯定知道實情,她想拿到證據,便著人去打聽從前伺候蔡氏的下人都去了哪裡。
這一打聽,吳氏愈發聽出端倪了,若蔡氏比實際上早孕了兩個多月,那她當年去莊子上住的時候,正好是開始顯懷的時候,蔡氏要不是怕人瞧出來,好好的為什麼要去莊子上住?
吳氏還聽說,蔡氏後來打發了身邊的僕人,只留了個何媽媽照顧,當年那個幫她抓藥的丫鬟,也配了人。
何媽媽就是沈清月的身邊的啞巴媽媽,她已經死了,其他的人吳氏找不到,卻知道還剩下個紅兒在莊子上,她便立刻著人去莊子上查問。
紅兒一家子在莊子上住了十幾年,很好打聽,只不過吳氏去的晚了,紅兒一家子正好回老家去了,佃的田也暫時央了人幫忙照顧。
吳氏拿不到紅兒,卻聽派出去的人說,莊子上年紀大的婦人說蔡氏當年生孩子古怪著呢,都沒找穩婆,就順產下來了,早產的孩子,能不要穩婆?
除非何媽媽有接生經驗!
吳氏就不信這個邪,她雖拿不到紅兒,但蔡氏在沈家就開始吃保胎葯、蔡氏無緣無故打發了下人、蔡氏生孩子沒請穩婆,這幾樣是有人證的,沈世興焉能不信?!
她又想起蘇老夫人住在沈家的時候,給她的一些暗示,這些難道不都說明了沈清月出身有問題嗎?!
沈清妍這些日都伺候在吳氏身邊,她倒是長進很快,一邊端著給吳氏吃的保胎葯,一邊道:「娘,要不還是等紅兒從老家回來,拿了她拷問,這些畢竟是人說,雖說三個人說辭能證明同一件事,不大會出意外,可萬一呢,您再等等罷!」
吳氏失了寵,沈世興待她冷淡不說,也開始冷落兩個孩子,尤其是康哥兒,她很是著急的,眼下聽沈清妍這麼一勸,的確冷靜了很多,就道:「你說的有道理……」
她話還沒說完,丫鬟秋草急急忙忙送了一封信進來,是東昌府吳家送來的家書。
秋草是將信藏在懷裡帶進來的,她神色慌張地道:「夫人,這信是奴婢出去給您抓藥的時候,有人塞給奴婢的,像是東昌府來的人,特意等了奴婢很久,後來匆忙交代下一句話就跑了。」
秋蕊和秋草都是吳氏從娘家帶來的丫鬟,東昌府的人也認得,極有可能是吳家叫人認了秋草的畫像,奔上京來悄悄傳信。
吳氏因為沈家的管制,許久沒有同娘家人聯繫過了,她一聽說有信傳來,急急忙忙就奪過來看,她迅速地瀏覽完,險些昏死過去,死死地捏著信,靠在窗框上哭得撕心裂肺。
吳鴻飛果然牽扯進了徇私舞弊的事當中,吳家抄家了,吳家上上下下全部下獄,吳氏的哥哥千辛萬苦,託了人送信給吳氏,求她救一救吳家。
吳氏只是不算精明,卻不是蠢,她知道抄家意味著什麼,莫說沈世興了,便是沈老太爺在世,也救不了吳家。
兔死狐悲,沈清妍縱是打小沒怎麼見過外祖家的人,也還是哭了起來,母女兩個抱在一處痛哭流涕。
吳氏滿腔怒火,目眥欲裂,她需要一個人去恨,她捏著拳頭道:「都是沈清月!都是她!若非她這個煞星禍根,我與吳家不至於淪落到此等地步,都是她克了我!我要她的命!」
沈清妍現在在家裡都不敢抬頭與人說話,沈清慧四處去交往應酬,她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日日還要在沈世興和老夫人跟前裝巧賣乖,她的心裡也恨極了,當下也不勸了,憤恨道:「娘,咱們這就去找父親!」
「不,你不要去,我自己去。」
吳氏隨意穿了件乾淨衣裳,叫丫鬟給她梳了個頭,撿了兩根簪子胡亂簪上,披著羽緞獨自就趕去了萬勤軒。
萬勤軒里,沈世興瞧著外邊兒的雪來了興緻,正揮筆作畫,抬頭之間,就看見了吳氏莽撞的身影。
沈世興擱下筆,瞧著吳氏的肚子,走過去嚴肅地道:「不是叫你不要出來,你來我這裡做什麼?你的丫鬟呢?」說完,他就準備叫廊下的丫鬟送吳氏回去。
吳氏站在原地不動,冷冷地掃了兩個丫鬟一眼,就道:「都給我滾遠一點。」
沈世興狐疑地打量了一眼吳氏,揮了揮手叫丫鬟都退下,他板著臉問她:「你又想做什麼?!你便是不替自己想想,也替你肚子里的孩子想一想!」
吳氏冷笑一聲,道:「我只說完一件事就走,老爺用不著趕我。」
沈世興也至於和吳氏爭這一兩句話,便甩了甩袖子道:「快說。」
吳氏有些譏諷地看著沈世興,道:「老爺可知道,月姐兒根本不是早產!蔡氏還在沈家的時候,就開始吃保胎葯了,老爺您可真是枉費了一片慈心,白白替姦夫淫婦養了十幾年的好女兒!」
沈世興定在原地不動了,他扭過頭,臉色陰沉的駭人,眼神冰冷陰狠,完完全全失了往日溫雅,如同屠夫見了砧板上的豬肉,恨不得用砍刀狠狠地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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