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集：風吹草低

隨著窗帘輕輕地被拉開，安卡拉的夜景也呈現在兩個東方人面前。就在樓下2層的室外平台上，一些人正在小酌怡情，淡淡的燈光配上不時輕輕響起的碰杯聲，甚是雅緻。

「剛才你好像挺為難？」

已經回到房間的龍鎮海，對著站在窗邊眺望的鄭經理，覺得有些奇怪。

「是啊！」鄭經理轉過身來，雙手一攤：「你要是知道衛士1靶試的結果，也就有數了。」

「怎麼了？」

「嘿喲，這炮是無控火箭，有一次靶試，直接把靶場觀測設備給炸爛了，當著陸軍的面！」鄭經理也是聽別人說的這事，「所以陸軍沒要。當然了，本來也不是陸軍的親兒子，就算不炸爛也不會要。」

「這又是怎麼說？」

「這炮是航天七院的產品，航天系統嘛，很少做陸軍的東西。」鄭經理給龍鎮海科普一下軍工系統的「潛規則」，「陸軍嗎，一直都用的是兵器工業集團的東西，對航天系統的院所不熟，所以，肯定不會用。」

龍鎮海對於這一點倒也不奇怪，海軍也習慣用中船工業和中船重工的產品，多年條塊分割的產物嘛，可以理解。但這些企業，保利不會也有什麼親疏之分吧？

「我們無所謂，只負責賣嗎，誰的產品好賣我們就賣誰的。當然了，現在我們也投資研製一些產品，不過數量還不多。」鄭經理事情經歷得多了，慢慢也就習慣了：「總體來說，我們武器的質量在提高，不過軍售嗎，技術是一回事，政治又是另外一回事。」

其實政治往往比技術還重要呢。當然，我們的貨便宜。

龍鎮海好像聽誰說過，當年賣給泰國的4艘護衛艦，價格還抵不上德國MEKO護衛艦一艘的價。

「其實我覺得呢，對於土耳其這樣的小國，當然了，國小心不小，總想惹點事！哈哈！」也許是有點口渴，鄭經理翻了翻房間里的冰箱，拿出一瓶啤酒。

「哎，你幫我看看，是免費的嘛？」

「沒事，你喝吧！要出錢我就請你了！」

鄭經理把酒瓶塞到嘴裡，一口就咬掉瓶蓋，咕咚兩口，就是半瓶。

「對他們來說呢，射程比精度更重要。有180公里的射程，也算半個戰略級武器了，畢竟周邊國家國土面積都不大。」

「那你的意思，能賣？」

「衛士1估計懸，射程也不夠，1B可以。」鄭經理說，「據說想買1B的國家蠻多，泰國也想買。當然，B611應該是他們最想要的。」

這一小瓶啤酒已然見底，鄭經理又拿出一瓶。

「你不來點？」

第二天上午，兩人去了駐土耳其使館，跟姚大使彙報了此事。大使覺得要趁熱打鐵，馬上跟國內聯繫，由保利公司馬上落實觀摩靶試的事宜。確定好以後，讓兩人再跟阿克約爾他們見一面，當面敲定具體時間。

就在正月年味正濃的時節，多少人被緊急動員起來，暫別與親人歡聚的時刻，為兩位土耳其人的到來加緊忙碌著。

2月的科爾沁草原，寒風依舊凌冽。

莽莽荒原，風吹草低，只是沒有牛羊。

「他們什麼時候到？」

「誰知道！今天大霧，飛機還不一定飛得了呢！」

兩個中年人穿著綠色的棉大衣，戴著狗皮帽子，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在一輛巨大的重卡下面凍得直跺腳。

「那邊的人還在等著呢！冰天雪地的，可別不來啊！」

中午時分，經過一座很有中國特色的大門，一輛中巴車開進了一個警戒森嚴的基地。門口的警衛看過司機遞來的證件，就揮手放行了。車上的人好奇地張望著車窗外的景色。

路兩旁高高的白楊樹和雪松，如利劍一樣挺拔，像極了這座基地的使命任務。人影稀疏，偶爾傳過來的爆炸聲，在有意無意地渲染著一絲緊張的氣氛。

白城，中國陸上武器最大的實驗中心。

「鄭？你們也是第一次來？」

阿克約爾對眼前的一切都很好奇。來之前鄭經理已經跟他說了白城在中國武器裝備中的重要地位。中國是一個大國，它最大的武器試驗基地，一定非同凡響。

鄭經理叼著煙，似乎對這裡的一切早就非常熟悉，也是，這裡，已經來了不下十次了。他輕描淡寫地指指旁邊：「我不是，龍是！」

龍鎮海很早就聽說過白城，在他的映像中，這裡非常神秘。小至手槍，大到導彈，中國軍隊使用的95％以上的常規兵器，都是在這裡試驗鑒定后裝備部隊的，包括海軍的很多艦炮和防空導彈也是在這裡進行的定型試驗。沒想到機緣巧合，自己有一天也會來到這裡。

中巴車開到一片開闊地，地上坑坑窪窪的，車也來回晃個不停，裡面的人顛得上上下下，好不快活。

到了一輛衛士火箭彈發射車前，中巴車停下了。剛才那兩個中年人趕緊從發射車上下來，走上車門前迎接他們。

「喲！老李啊！」鄭經理隔著窗戶就認出來了。

老李是航天七院的駐場工程師，主要協調衛士火箭彈在白城這邊試驗的各類問題。身邊是他的搭檔老蔡。

兩人給鄭經理打了個招呼。

「可把你們等來了，還怕今天霧大，你們飛不了了呢！」

鄭經理和龍鎮海，還有國防部配的一個翻譯，帶著阿克約爾和通恰伊早上6點多就到了北京南苑機場，準備乘運輸機直飛空軍大青山機場。沒想到白城這邊突發大霧，等了3個小時才起飛。

「來！我介紹一下！」鄭經理一側身，把身後穿著大衣的哥們讓了出來：「這是土耳其總參謀部的阿克約爾少校！這是通恰伊中尉！」

為了避人耳目，阿克約爾和通恰伊沒有穿軍裝，而是西裝，不過外面裹著典型的中國式綠大衣。兩人顯然還不適應這裡的天氣，雖然這綠大衣看起來很土，但是現在的他們，非常感謝剛才鄭經理的強烈建議。

「你們要不穿上這個，寒氣能鑽到骨頭裡！」

「這是我們的顧問，龍先生。」鄭經理輕描淡寫地帶過龍鎮海，馬上就讓老李帶著阿克約爾先參觀參觀衛士火箭彈發射單元。

最吸引人的當然是火箭彈發射車。只見4個巨大的火箭彈發射筒在液壓升降柱的支撐下高高昂起，直指蒼穹。墨綠色的塗裝更凸顯出它冰冷的態度。

阿克約爾先繞著發射車轉了一圈，還不時地拍拍車身。當然，他是戴著手套的，不然就現場的溫度，他的手肯定會被粘掉一層皮。

「這車是中國產的吧？」

「是！」

阿克約爾撇撇嘴，沒說什麼。

「他們啊！還是習慣賓士，或者沃爾沃的車。」鄭經理小聲對龍鎮海說：「也沒啥，也就多花點錢唄！」

老李聽到了，滿不在乎地說：「小事！隨便他們用哪個車，我們都能接上去，這算個啥！」

除了發射車外，現場還有三台車，分別是指揮車、運輸裝載車和高空氣象雷達車。老李給阿克約爾詳細講解了個各台車的具體功能，並挨個入車參觀。

阿克約爾沒想到衛士火箭彈還能有這麼全的保障設備，有些意外。尤其是雷達車，能夠詳細分析發射彈道上的天氣情況，給出具體的修正數據。而且車裡的操作界面和他想象的大不一樣，不是那種傻大黑粗的俄式風格，反而非常貼近北約的樣式，非常簡潔明快，至少比他以前操作過的美國產M109自行榴彈炮只好不差。

參觀完了，接下來就是實彈發射了。這是今天的保留節目。老李也想快點開始，畢竟，靶場那邊的工作人員已經喝了老半天西北風了。

進了發射車上的發射艙，操作員已經等在那裡。艙里還有一個14寸的顯示器，上面有一個大大的環形靶心，中間是個十字，看上去是石灰弄出來的，不過已經被風吹得不剩多少了。

「目標距離120公里，靶心半徑200米。」

小小的發射艙里，瞬間擠進了6個人，門都關不上。老蔡只好在外面等著。

發射數據已經由指揮車傳了過來，經過彈道計算機的計算，射擊諸元已經確定。

「發射程序複雜嗎？」阿克約爾問。

「簡單！確定射擊諸元，打開保險，然後…」老李指著操作員面前的屏幕，「就這樣移動方框，跟玩電腦似的，對準目標，確定，然後按下發射按鈕就行，紅的那個！」

「那…」阿克約爾略顯冒昧地問了一句：「我可以試試嗎？」

雖然有些意外，但老李略微遲疑后，還是點頭答應了。因為昨天他收到的指示是，對於土耳其人的要求盡量滿足。不光是他，白城基地都收到了同樣的指示。

「不過得等會，我要確認發射條件都具備！」

老李和發射員嘀咕了幾句，確認發射諸元已經確定，發射車狀態好，然後拿起步話機，和靶場那邊聯繫，確定所有人員已經撤離，觀測設備已經就位。

「來，你坐這兒！」

發射員打開保險，站了起來，讓開位子，老李讓阿克約爾坐了上去，感受感受。

他沖阿克約爾豎起了大拇指，然後指了指發射按鈕。

阿克約爾打開按鈕上的保險蓋，深呼吸了一下，接著按下發射按鈕，發射車立刻噴射出濃烈的火焰，一發火箭彈呼嘯著沖向天空，銳利的彈頭奮力撕扯開前方的空氣，好讓自己突破地球引力的束縛。

接著是第二發，第三發，第四發。

發射車裡的人都目不轉睛地盯著屏幕，眼神隨著尾煙的軌跡向遠處延伸。

不一會兒，另一塊屏幕上，巨大的目標點十字附近，4枚火箭彈陸續落地爆炸，漫天的塵土馬上充斥了整個屏幕，什麼也看不到了。

以當時科爾沁草原的環境狀況，這灰塵，一時半會可散不了。

本來大家都以為發射體驗到此為止，翻譯已經在招呼阿克約爾他們去喝點茶休息一下了。沒想到阿克約爾站起身來，似乎有些不滿意，或者說，意猶未盡。

「不好意思，請問，我們能去靶場看看嘛？」

「去靶場現場？」老李呆住了，「那可有120公里呢！這要開車過去，就草原上的破路，天黑也到不了啊！」

鄭經理也覺得奇怪，幹嘛要去靶場？趕緊讓翻譯問問。

阿克約爾解釋了一下，他要現場驗證一下火箭彈的精度，還有威力，這也是他來中國前，收到的命令。。

可現實情況也擺在那裡，車開到那裡，起碼要晚上6點多了，草原天黑得早，啥也看不了。

可阿克約爾依然固執己見。

「你們，沒有直升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