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十二章[08.10]
沈清月不知道葉鶯是不是瘋子,凡事總是事出有因,葉鶯既然是小產後才性情大變,大抵也是有緣故的,感情的事,她不能妄下判斷。
她道:「表嫂看起來,脾氣是不太好,他們的婚事是周家老夫人臨終前的遺願,大抵是沒有休妻跟和離的可能了。」
顧淮擱下茶杯的時候力氣有些重,發出不輕不重的一生悶響,他頭也不回地問道:「你就是為了他的事垂淚?」
沈清月心口跳了一下,顧淮生氣了,他雖然性格孤冷,但極少生氣,她溫聲解釋說:「當初你我在青石齋相遇,你可還記得?」
顧淮淡淡道:「記得。」
沈清月道:「我不該那樣做,我後悔了,若我跟他只是表兄妹,倒好了。」
顧淮的胳膊抬到炕桌上,沉默了一會兒……後悔,而不是念及舊情,說明沈清月並不想和周學謙再有關係。
他的指頭緩而輕地敲打著桌面,道:「周學謙都成親了……的確該離你遠遠兒的。這事兒跟你無關。難道你還能提前預知後事不成?」
沈清月一哽,她就是知道前一世周學謙過得沒這麼糟糕,若不知道,也不至於愧疚了。
顧淮鼻子里輕哼出輕蔑的一聲,道:「男人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才是本事。」
沈清月絞著帕子無言以對,感情的事,是世上最沒辦法控制的事,否則前一世她也不會豬油蒙了心,看上了張軒德。
顧淮又一本正經地寬解道:「這事兒,你也不必內疚,徒增煩惱。即便你不這麼做,最後也還是會這樣。」
沈清月蹙眉問道:「何出此言?」
顧淮道:「你不了解男人。若非自己喜歡的女子,便是設再多計謀,也無濟於事,除非他本身就喜歡這般女子。你若長得不是他喜歡的模樣,如何入他的眼?你若不會下棋,如何贏他?他如何對你念念不忘?你們本是親戚,同在屋檐下,他能一眼都不見你?他能不知道你棋藝高超?如此種種,本就是註定的。」
沈清月從前可沒敢這麼厚顏無恥地想,但顧淮這麼一說……她竟然還覺著有幾分道理,或許她重活回來,本就是變數,在她回來的那一刻,精氣神不同的那一刻,技藝超群的那一刻,有些事就註定要發生改變了。
顧淮再道:「不管是不是你的過錯,即便是了,你現如今能如何?給他一把刀,讓他去地下跟周家老夫人哭訴么?還是替他殺了他的妻子?」
沈清月眼明心亮,她才不會插手周家的事,她問道:「那你呢?」
顧淮側頭看她,揚著下巴道:「我什麼?」
沈清月勾唇一笑,學著顧淮的語氣,重複顧淮的話:「若非自己喜歡的女子,便是設再多計謀,也無濟於事,除非他本身就喜歡這般女子。」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略歪著頭,看著他問:「那你呢?」
顧淮一把將人拉進懷裡,三兩下扯掉她頭上的簪子,撫著她柔軟的頭髮,聲音溫柔而低沉地道:「我?」他的手指插進她的墨發里,捧著她的臉頰輕吻,輕輕啃咬著她的唇瓣道:「你試試我是不是男人。」
是男人就沒意外。
沈清月抓住顧淮的衣襟,搖了一下頭,唇瓣嫣紅,故意躲著他的吻,道:「我不信。」
他們第一次見面,實在算不上美好,甚至之後的幾次來往,也不太美妙……但後來的緣分就有些奇妙了。
顧淮稍稍抬起頭,捏著沈清月的下巴,神色認真地道:「我母親若有你這樣的手段,也不至於慘死。顧家的幾個嫂子,也都精明能幹,夫人,你這樣挺好的。」
沈清月望著顧淮眼裡的熠熠的光,相信他說的都是真心話。
顧淮俯身忽在沈清月柔軟的地方輕咬,嗓音沙啞地命令道:「以後不准你再想和別的男人有關的事。」
他還很不爽快地道:「你還替姓周的掉眼淚。」
她還沒替他掉眼淚呢。
沈清月有不好的預感,顧淮果然變壞了,在羅漢床上就動起粗來,她緊緊地攥著衣裳,搖頭道:「不能在這兒,等天黑了去床上。」
顧淮貼著她的身子,聲音沉沉地問:「你看我還能等嗎?」
「……」
沈清月被他翻了個身,趴在羅漢床的厚毛氈上……她不知道男人為什麼這麼有精力,明明昨兒夜裡就沒睡,半下午回來還精神抖擻。
顧淮折騰了三刻鐘,直到沈清月根本掙扎不動,腿軟地低低哭出聲,他才停下。
沈清月這次才知道,顧淮以前真的是手下留情了。
沈家人住的福順衚衕一直還比較平靜,沒有太大的風波,周家人搬回京城之後,衚衕里就熱鬧了起來。
周夫人從台州府只帶了五六個老僕,其他的下人都是從京城裡牙人婆子手上買的,新人不懂規矩,嚼舌根的事壓根管不住,她早就處理了一批又一批,眼見無效,早已是焦頭爛額,只能厚著臉皮去沈家借人過完年。
沈家得力的丫鬟婆子都是有定數的,便是借了,周夫人只會使喚,了不得年後發些封紅感謝,沒甚麼太大好處的事兒,誰肯借?下人們也有自己的打算,料定周家好處不如在沈家當差多,沒人肯去。
周夫人可謂是進退兩難。
好在葉鶯天兒冷病了,消停了幾日,周學謙勉強振作在照管前院的事,周夫人也漸漸一人操持過來,至於流言蜚語,只當做沒聽到便是,再勞沈家照拂一二。
沈家方氏是個心善的,她憐惜周學謙,也同情葉鶯小產後性情大變,便出面敲打下人,少亂傳話。
沈清月雖然也約束了自家下人,但關於周家的事,還是在鄰里之間傳開了。
葉鶯小產,是因為和周學謙搶一把扇子。
當時她有孕誰也不知道,她素來身子不好,磕碰一下孩子就沒了,據說當時場面混亂,周夫人好像也在其中,至於她和她身邊的人動沒動手,就不得而知了。
葉鶯是葉家的掌上明珠,葉家人也不是好相與的人,周家在京城還不知道能不能站住腳跟,若在京城待不下去,將來還要退回台州。
周學謙父親孝期還沒過,人脈關係已經冷淡下不少,將來起複還要求著葉家幫忙,當時周家在台州,周大人並不敢得罪葉家,包括周家現在也不敢。周夫人一切從夫,何況婚事還是老太太臨終前的遺願,她明面上連抱怨都不能有一句。
周夫人後來也算是默認了葉鶯小產後的喜怒無常,只是到了京城來,兒媳婦性子還沒點兒收斂,她著實心力交瘁,累得夜不能寐。
周學謙一貫心硬不下來,因為孩子的事,對葉鶯也有愧疚,向來是罵不還口,打不還手,受傷的事兒,也一直瞞著周夫人。包括葉鶯在沈家打傷了他,他回了家也沒指責一句。
憑周夫人怎麼追問,周學謙在周夫人跟前一句解釋都沒有。
周家的日子又回復到剛進京頭兩天那樣安靜,周夫人能偷得這半刻消停,已是心滿意足。
臘月中下旬,各家各戶都忙著籌備過年,掌宅的主母都忙得腳不沾地,顧淮衙門裡也忙,沈清月便將羅媽媽的兒子叫回前院幫忙。
十六是尾牙,沈清月和顧淮名下的商鋪也陸陸續續準備關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