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十七章[08.19]
老郎中比對過兩塊玉佩,果然相差無幾,說不好到底哪一塊兒,才是當年的玉佩,但趙家說得有道理,沈世文沒法證明此玉便是當年之玉!
沈世文攥著拳頭,忍一時之氣,不疾不徐地同沈正繁道:「繁哥兒,將你的玉佩也拿出來。」
眾人:「???」
趙建安心口一緊,捏著拳急切地望向沈正繁。
沈世文繼續解釋道:「當年我這一雙兒女同時出世,一塊玉石我便請人打做了兩塊,因當時聽說了兩個雕玉師傅功力出眾,便各請一人雕刻。我給了繁哥兒一隻,舟姐兒也有一隻,這兩隻玉佩同出一塊玉石料子,其一紋理相同,其二同樣可遇水變藍,還有其三,不過不足以道,且請老先生過目一二兩種特質便是。」
趙家人臉色巨變,謝君行的臉也黑沉起來。
老先生拿著沈家的兩塊玉,果然紋理類似,像是出自同一塊玉石料子,再將沈正繁的那塊兒玉也放入水裡,清澈的碗中毫不意外地滲出絲絲藍色。
廳里一片唏噓,嘖,趙家竟然拿假玉佩上門騙婚,這算是認證物證齊全了。
沈世文又睨著趙家人,添補了一句:「當年的玉石料子應該還有邊角料,找一找也是能找到的,也可拿來驗證是否遇水變藍。趙大人若有興緻,咱們也可公堂上再次對峙。」
老先生面色不虞地瞧著趙家人,問道:「趙大人可有什麼辯解之言?若還要繼續對證下去,且去衙門,老夫主持不了公道了!」
趙郎中聽到「衙門」兩個字便慌了神,不敢出言反駁。
趙建安臉色鐵青,緩緩退回趙郎中身邊,像戰敗的鬥雞,不敢抬頭。
趙郎中心中頓生羞愧,他略一掃……致仕的老郎中,沈家的老爺,顧家的幾位爺全部都要剝掉了他的衣裳似的。
他耐不住眾人譏誚的目光,恨不得鑽進洞里,便給自己找了借口挽尊,道:「辭順,我的確看重令愛……有緣無分才出此下策……」
趙郎中一說完,趙建安驚慌抬頭,完了!全完了!父親怎麼能自己承認了!
沈清月此時出聲道:「若趙大人真想與沈家作親,今日斷不會逼上門來,這不像是結親,倒像是結仇。」
她目光落在謝君行身上,意有所指道:「趙大人向來磊落,怎麼此次行事齷齪,可是有難言之隱?」
趙建安眯著眼打量沈清月,今日趙家所為可恥,但她的話把一切都點明白了——趙家哪裡來的難言之隱,大家心裡都明白,無非是結黨營私和向上巴結而已。
火上澆得一把好油!
謝君行最先坐不住了,他起身匆匆告辭,趙家另外幾個族親好友也紅著臉離去。
趙家人如坐針氈,趙郎中硬著頭皮和妻子一道起身告辭,趙建安低著頭,捏拳沉思著,被呵斥了一聲才知道跟上。
沈世文卻攔住了他們,道:「既上退婚次趙大人便造假玉佩以搪塞眾人,還『調兵遣將』請了人證,焉知以後不會這般行事?這回便妥帖地簽好退婚書再離開我沈家罷!」
趙建安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如芒在背之下,一時也想不明白。
方氏著人呈上退婚書,趙郎中抬手簽字畫押,
沈世文一拿到退婚書,咬了咬牙,一揮袖,吼道:「滾!」
趙郎中丟筆落荒而逃。
沈家大廳里靜默片刻后,爆發出一陣和諧的笑聲,方氏甚至偷偷抹淚。
沈清月也鬆了一口氣,今日幸得沒有意外。既然計成,趙家也不會就這樣輕易被放過就是了。
趙家人逃出沈家,趙建安上了馬車冷靜下來,才反應過來上當了!他猛地捶打車廂,憤恨道:「都是假的!兩個都是假的!」
當沈世文拋出第一個「證據」,他便產生了動搖,直到第二第三的出現,徹底擊潰了他的信心……現在仔細細想,若是一開始就是假的呢?沈清舟的玉佩就算會變藍,也還是假的,後面的證據便都不必看了!何況他分明知道,這玉佩沾了水變不藍的!
趙建安面色陰沉地推測著……這件事到底是誰的主意?一波三折引人入坑,真是防不勝防。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沈家和趙家的事雖然沒有對簿公堂,但知情者不少,趙家答應退婚又反悔的事,終究是傳開了。
御史們打聽清楚了來龍去脈,群起激憤,聯合起來參了趙家一本。
御史台五個御史依次站出來痛斥趙家無恥行徑,一人說完,另一個人立刻接上,並且在不帶一個髒字斥罵趙家之前,還要重複陳述趙郎中的鄙行。五位御史輪流站出來,中間一點縫隙都不留,任誰都插不上嘴,金鑾殿上,全是御史的聲音和唾沫子。
連皇帝都汗顏。
翰林院里的清流翰林們,本就有文人骨氣,也不忍同類受欺,紛紛站出來指責趙郎中。
今日早朝,趙郎中被群起而攻之,毫無還手之力,至於永恩伯——稱病就沒上朝。
雖事情起因是沈正章的家事,大家也心知肚明,文臣武將,矛盾由來已久,趙建安勾結永恩伯,令人文臣不恥,御史台的人絕不會放過他。
而翰林院的人則因兵部與武軍都督府之爭,即便沒有閣老示意,有眼色的翰林也自覺站出來痛罵趙郎中,畢竟發泄的同時還能顯出自己深明大義,何樂而不為?
大殿之上,皇帝召了趙郎中與沈正章二人出來對峙。
沈正章手裡拿著退婚書,認證物證俱在,底氣十足,趙郎中被罵了那麼一頓,早臉色煞白,雙腿發軟幾欲昏死,跪在大殿上起不來了。
結果不言而喻。
天子便將趙郎中貶為從五品員外郎,連降三級。
大業有律,官員連續升遷不得超過兩級,連續貶職不得超過三級,趙郎中算是一口氣被貶到底了。
至於沈世文這邊,天子為了安撫翰林,便當堂撫慰幾句,給了些打賞。
下朝之後,朝臣們議論不斷。
顧淮在翰林院里也聽到了一些風聲,這些事本在他意料之中,倒也沒太意外。
到了下衙門的時間,福臨過來接顧淮。
外面冷風呼嘯,白雪飄搖,福臨在車上稟顧淮道:「爺,事情辦妥了。還有焦六娘的屍體小的去瞧過了,她……她腹中還有胎兒。」
顧淮眉頭一皺,道:「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