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三年一度選秀(1)
入眼,王府的後院長廊上,透過玉竹林立,首先看見來人身邊站著的兩個近侍,一個一臉懊惱地靜立在一旁,一個手裡面掌著燈。
再看那人,長身玉立,身穿黃紋紫色長袍,掩映在皎潔的月光下,如黑曜石般澄亮的黑瞳,閃著凌然的英銳之氣。
傾歌身子一顫,下意識緊縮了一下僵直的脖子。
王府書房,正中央懸了一塊上好的金絲楠木匾額,上面龍飛鳳舞地題著四個大字「詩書細讀」。
這四字自是橫批,只因那首位兩側分別懸有「拂一身新雪,可飲一杯無」、「收三更疏雨,煮茗烹荷露」。
大夏朝三賢王與世無爭,平生素愛詩書,偶然結交三五好友,三不五時地就來王府飲酒作詩。
在傾歌的記憶中,這副對聯,似乎正是去年大年初五的雪夜,一個書生信手寫來的對聯,當時賢王大讚,當即便吩咐管家取了上好的正丹紙向那書生討要了過來……
傾歌尚未及換下男裝,低著頭立在一邊,方才知道瞞他不過,她已將今夜之事向他全盤托出了,到得這時,已是子時末,月色掩映下的軒窗外疏影橫斜,夜涼如水。
傾歌偷偷瞥了一眼正襟危坐在首位的蕭宸景,他微低垂著頭,不知道俯首案前寫些什麼。
她看不清他的神色,心下只越發忐忑,只想著橫豎逃不過,要懲要罰不如痛快些。
頭頂倏地傳來他微末的一聲輕嘆,傾歌如臨大敵般猛地抬起頭,頃刻便撞進了他案前燭光下深黑的眸子里。
「衛林!」
他沉聲一喚,稍傾,隨著吱嘎一聲,先前後院里他身側那個掌燈的近侍便進了來。
「爺!」
蕭宸景將案上宣紙疊好放進信封,遞給他:「去庫房取五十兩銀子,連同這封尺牘,一道送至城西劉婆子處,今夜務必辦妥,不得有誤。」
「是,爺,您放心吧!」
臨走之際,衛林卻又轉過身,遲疑開口道:「爺,衛顯他……」
「做好你分內之事即可!」
「是!」
又是壓抑的死寂,傾歌想起他適才的吩咐,終究還是再次抬起了頭。
「王爺……姐夫?」
座上的人依舊一言不發。
傾歌卻再受不了。
想起衛顯和秋螢因為她現在還在院里跪著,她心裡一著急,不管不顧便脫口道:
「算我錯了還不行嗎?可是如今這禍也闖了,我一人做事一人當,衛顯的腰牌是我偷拿的,更不關秋螢的事……可那姓於的也太囂張狂傲了些,青天白日欺男霸女,叫人如何忍得!」
「到現在還是這麼冥頑不靈!」
蕭宸景一掌拍在案上,眼看他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頃刻卻又緩了語氣。
「本王始終記得你姐姐是個溫柔似水的女子,你姐妹二人乃一母同胞,怎生這麼大的差別?」
傾歌本還欲再辯解,那最後一句話卻有如針尖一般,一針針戳得她心間銳痛。
淚水不期然簌簌滾落,燙的她兩頰生疼,她轉身便要奪門而出,那邊蕭宸景已經三兩步追將上來。
「告歉,是我不對。」
他不管她執拗的雙臂,硬是將她一把摟入寬厚的懷中。
「你姐姐當初千叮萬囑一定要我好生照看於你,你知道,我多怕辜負了她對我的信任……」話到這裡,他沉沉一聲輕嘆,「傾歌,你這丫頭,也著實頑劣了些……那煙花柳巷之地,豈是你一個姑娘家可以隨便進出的!」
他雖是性溫和,貌謙恭,可對府中上下卻是要求甚高,傾歌想起姐姐生前種種,再比之而今,心底剎那悲戚澀苦,一時間,只覺五味雜陳,難受之極。
半晌。
「王爺?」
她思量著,終究還是忍不住問出口:「姐姐走了快三載了,你……可曾考慮過再娶?」
偉岸的身子僵硬一頓,傾歌心下一半緊張,一半悔恨。
半晌,方聽得頭頂有低沉的嗓音傳來:「傾塵的音容笑貌,本王此生難忘,只可惜……」
「什麼?!」
「……本王乃皇室子孫,名字既已入了宗籍,如今三年之期將至,本王只怕……」
「你怕皇上會突然賜婚,你怕你會守不住與姐姐的一生一世?」
傾歌急急問出聲,蕭宸景卻只是輕嘆一笑,便已不經意鬆開了她:「你這小丫頭,剛才還畏首畏尾的,現在就這般膽大了!」
他說到這裡,卻又倏然一頓,接著便輕輕撫上了她的雙肩,低頭看著她,悠悠開了口。
「我不該再叫你小丫頭了,差點忘了,你已到了及笄的年紀,今年就要參加選秀了。」
「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