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那晚的幻覺讓東陵瑜卿幾天都不得安生，她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在深夜裡想起南容清這個人，特別是她聽見的聲音，回想起來都覺得惶惶不安。

一天，唐家人遞了帖子來訪，東陵瑜卿在會客廳里與長輩們寒暄一陣后，便跟著唐心找一處安靜的地方說話。

「今天怎麼沒見九王爺？」唐心環顧了四周，確定南容清不在。

「皇家人都去了展示會，我父親也跟著一起隨從」

這幾天便不見南容清的身影，後來她旁敲側擊的詢問母親，才得知江南展示會的事。

「瑜卿，你不會真的要嫁給九王爺吧？」

「不知道」

她本就是個隨遇而安的女子，若命運真的如此，她只能做好自己的事，旁人的事......她是如論如何也干預不了的。

唐心看著自己的好友，心情有些沉重，她若是不了解瑜卿的個性也就罷了，可她分明清楚的知道瑜卿這樣的女子更期待的是兩情相悅的婚姻。

「若是我哥哥......」唐心試探性的開口，卻不想被東陵瑜卿打斷。

「怎得你也說這樣的話？」她有些不悅，如今這些人是怎麼了？個個都想著把自己推給唐齊？

「你別誤會，我只是覺得嫁給我哥哥或許並不糟糕」

她急忙的解釋著，那天她和唐齊路過了母親的房間，親耳聽見了母親和蔣氏的談話，原來蔣氏早已知道皇后的意思，正與母親商量對策，二人便不約而同的想到了唐齊，她盯著和她一起偷聽的唐齊，只見他臉色通紅，她便知道哥哥對瑜卿並非無意。

「事情還沒有到山窮水盡的地步，我想再等等看，或許會有其他的法子」

瑜卿看了一眼平靜的湖水，心裡彷彿有沉重了些許，這波瀾不驚的水面，如同她的心情，沒有一絲波動，只剩下死氣沉沉。

「若是我願意娶你呢？」

唐齊走近，灼灼的目光盯著東陵瑜卿，見她回頭看著自己，他便更加篤定了十分，堅定地口吻說「我若是想要娶你呢？並不是因為皇後娘娘看中了你，僅僅是因為我想要娶你呢？」

雖然告訴過自己放手死心，可他終究是沒能下定決心，那日在聽到母親和蔣氏的談話后，他的心底居然燃起了一絲希望，他不想瑜卿嫁給痴傻王爺，他想瑜卿能夠與自己長相廝守。

為此，他必須一搏，而這一搏便是將自己的未來交到瑜卿的手中，讓她做選擇，或生或死，全憑她做主。

「唐公子」瑜卿沒想到唐齊會站在自己的身後，更沒料到他會說這樣的話，這人平時冷冰冰，臉上分明寫著生人勿進幾個大字，自己又怎敢靠近。

「瑜卿，為何許久不喚我唐齊哥哥？」此話一出，他便知道，自己的身家性命全然握在瑜卿的手中。

「唐公子，瑜卿曾經年歲小，不懂事，分不得長幼尊卑，如今卻知道，禮數不能廢」她悠悠開口解釋著。

倒是堵得唐齊一時半會沒有說話。

「若是......若是嫁給我，你可願意？」他慌亂的連話都說不清楚。

「瑜卿只當唐公子是哥哥，瑜卿並沒有它想」

唐心看著自家哥哥的模樣，心生同情，見他黯淡下去的神色，她竟然有些憤怒，若是早就對瑜卿有意，何苦整日里擺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姿態，為何不早些表明心意，如今怕是一切都晚了。

「那你就願意嫁給九王爺？你若不想，為何要這般坐以待斃？」他不信，不信自己居然比不過一個痴傻九王爺，若是論家世，他定然比不過，可若是論誰能帶給瑜卿幸福，他相信這世上除了他，絕無二人。

瑜卿回過身，繼續望著湖水，唐齊和唐心看著她的背影，衣袂在微風中輕輕飄起，烏黑的秀髮垂在肩頭，一時間竟然覺得瑜卿這樣的女子，斷不會讓他人左右自己的生活。

「若不能尋得良人為伴，是誰又何妨？」

話中充滿著無奈，如果真的不能尋一門合心意的親事，那嫁給九王爺又如何？一方面不會使皇家人為難東陵府，另一方面，南容清性子單純，日子也會好過許多。

這道理，她早就想明白了。

唐齊內心苦笑，他早該知道，這些年雖然他心裡認定了瑜卿，可卻是將她越推越遠，若不是這樣，她尚能喚自己唐齊哥哥，又或許她能慢慢的喜歡上自己。

「瑜卿，日後若是有困難，我畢竟全力以助」這句承諾早該說出口，如今說出來，諷刺的意味更濃重些。

唐心見不得二人這模樣，便側過頭不去看，逐漸的感受到哥哥那高大的身影慢慢的消失在附近。

「心兒，我是否做的太過分？」這些話出口便傷人，若是不說，憑她與唐齊相識著十幾年，他怎麼會輕易的放棄這個念頭。

「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哥好，你若是給他希望，才是真的傷害了他」

唐心理解瑜卿，哥哥倘若執意娶她，那定是要得罪皇家人，如此即便在江南，唐家都會難以立足，即便這事平安度過，她更是無法想象瑜卿和哥哥該如何相處，如何做夫妻。

兩個人交談一會，便又丫鬟來尋唐心，留瑜卿一人在湖邊靜靜的站著，春柳站一旁，小心翼翼的喘氣，又不敢讓瑜卿脫離自己的視線，方才小姐那樣子看著讓人心疼。

「春柳，你去將魚食取來」

「是，小姐」她三步一回頭的看著自家小姐，從未覺得小姐像此刻般羸弱。

瑜卿尋了一塊光滑的石頭上坐著，回想著唐齊的話，感嘆他們許久沒有像今天這般聊過天，卻沒想到時隔多年的第一次，居然這樣不歡而散。

身後傳來腳步聲，她知道是春柳回來了，便問「唐家人可走了？」

身後靜悄悄的無聲息，依舊是那腳步聲，瑜卿有些吃驚，想回頭看過去時，卻聽見急速的腳步聲，而後便是一個重重手掌使勁的推了自己。

一切發生的太快，她沒來得及看清那人的面目，只知道那身上散發著濃濃的香味，是個女子。

她一隻手臂受著傷，另一隻手臂在水中撲通著，卻怎麼都使不上勁。

水......到處都是水......她看見那女子站在岸上，粉紅色的身影，笑的格外搖曳。

逐漸的她聽不清聲音，看不見那模糊的映像，她感覺到自己逐漸的在下沉，她努力的想掙脫水面，卻力不從心，她依舊想不出那女子是誰，為何害她，她牢牢抓緊著手中的東西，若是能活下去，她定要報仇。

嗆了不知多少口湖水，她漸漸的失去了意識，昏迷前，她腦海中出現父母家人的哭泣的畫面，還有南容清無助落淚的畫面。

沒想到，臨死前，她居然還會惦記著那個呆王爺，大概從未被人如此依賴信任過罷，他雖痴傻。卻對自己無條件相信，這些溫暖著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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