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二章 逃丁與逃兵

自己拉下的虧空，卻盤算著用別人的家當去抵債，世上哪有這種道理。弄清事情的原委以後，周易立刻展開了行動。

當著省保安司令部那幾位點檢大員的面，各保安大隊一齊動手，讓弟兄們把衣服上的符號給換了。也就是一根煙的功夫，大傢伙就由兵站方面「私下」雇傭的「護院」，變成了新24師補充團的抗日將士。每人兩塊巴掌的布條，外加點針線錢，師里攏共花了不到二十塊大洋，就把那點子收尾給料理乾淨了。

幾個興風作浪的處長、科長也沒落著好。軍政部正在調查兵役工作中的弊病，那些軍管區、師管區的司令們路子野、腰杆子硬，身後不知道有什麼烏龜王八蛋替他們撐腰，一個不留神就會有一堆後遺症。相比之下，拿省保安司令部這些小角色開刀無疑要容易的多，他們官職不大，身上的孽債卻不少，拖出去斃上幾個正好用來平民憤。

周易差人給軍政部打了匿名電話，也不沒有添油加醋，光是買賣壯丁的事情就足以讓保安司令部那些蠢貨吃不了兜著走......

拉隊伍不易，趙誠有心提點面前幾個團總兩句，可是話到嘴邊又給咽了回去。這年月，不是知根知底的人，太過親近反而不好。再說了，人家有軍政部長扶持照應，自己跳出來說三道四，似乎也不太合適。

酒飽飯足，趙誠便帶著老虎他們回了營地。一夜好夢，第二天隊伍又上路了。

路過赤水河時，隊伍又停了下來。倒不是什麼大事，地方上安排民團和警察設了卡子在抓逃兵。

之前也聽那些往陝州送物資的弟兄們說過，徵兵的任務重，偏遠地方多半只能在自己境內的老百姓頭上打主意，這些個守著交通要道的縣份，便把視線放在了那些逃兵、逃丁身上，少時一天逮上個把個，多時一天能逮著好幾十，完成本縣徵兵數額以後還有富餘的拿出去做買賣，可謂是一舉多得。

能守卡抓逃兵的傢伙可不是什麼良善之輩，個個斜穿衣服歪戴帽，或站或坐或蹲或躺，有的甚至躺在樹蔭下抽起了大煙，造型還不如土匪山賊。過卡的人多時，他們便設法撈些零花錢，碰上落單的行人便會一併當做逃兵抓了去抵數。

遠遠望去，卡子前的人群似乎忒多了些，牛車、馬車一長溜，把近9米寬的公路堵得水泄不通。大人喊、孩子哭，場面混亂的一塌糊塗。

不等趙誠吩咐，老虎就跳下吉普車打探消息去了。這貨頭戴德造鋼盔，身穿美式咔嘰布軍裝，腳踩高幫小牛皮戰靴，腰裡還插著一支大眼擼子，走起路來鼻孔朝天，看架勢是巴不得有人擋他的道。

可惜了，老百姓壓根就不願意和當官的打交道，不等老虎靠近，自動就閃到了道路兩旁，膽子小的直接跳下了路基，似乎只要苗頭不對，立馬就會往兩邊的林子里跑。

老虎也不以為意，抖威風這種事得講究個對象，叫老百姓害怕有多大的成就感？再次也要挑那些穿黑皮的團丁。

一路走到路卡跟前，也不問話，掏出腰間的大眼擼子，「嘡、嘡、嘡」的就沖著天上放了三槍。等路障兩邊都安靜下來，這才慢條斯理的詢問原委。

老百姓摸不清老虎的底細，守卡的團丁和警察同樣也給嚇的驚魂不定。

這年月，穿黃皮、背響火的人就是大爺，能混上一身外國佬打扮的，那是大爺中的大爺。整天守著川滇公路，看多了南來北往的行人商旅，那些團丁、警察倒是練就一副好眼色，知道跟前這位祖宗惹不起，問什麼答什麼，半句瞎話都沒敢說。

鬧了半天，今天這些個團丁還真沒為非作歹，查逃兵的時候居然發現一夥走私客，還在他們的貨物裡頭搜出了紅丸和白面，分量不下三十斤。團丁裡頭有積年的老煙槍，看了看貨物的成色，又嘗了嘗味道，很快就斷定這些東西都是用熱河土熬制的，九成九是淪陷區過來的東西。

世事艱難，升斗小民過活不易。從淪陷區倒騰些棉紗布匹到大後方發賣，賺些小錢養家糊口，這些都算不得什麼太出格的事情。哪怕運的是香水、高跟鞋、西洋衣裳這些明令輸入的奢侈品，卡子上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照規矩抽點過路費和煙酒錢以後，根本不會耽誤人家做買賣。現在有運輸甲級違禁品的，團丁們哪肯輕易放過，且不說其中牽扯的利益，萬一帶貨的和日本人那邊有什麼牽連，大夥九成九要背上黑鍋，沒準還會叫縣裡當成壯丁給賣掉。

就在團丁們準備抓人扣貨時，走私客們突然亮出了暗藏的傢伙式，短刀、匕首、十響毛瑟、六響轉輪，甚至還掏出幾顆手榴彈來，他們挾持住近處的幾個團丁和老百姓就往山裡沖。

守卡的團丁和警察們倒也沒慫，端著槍就圍了上去，唯一的一挺捷克式接連開火，生生把那幫走私客又給逼了回來。對方瞧見局勢不妙，立刻交替掩護著躲進了哨卡旁邊的一處民宅。

那宅子本是卡點上的伙房兼倉庫，被褥、糧食什麼的都堆在裡頭，考慮到逮逃兵的活不是一天兩天就能了的，縣裡頭還安排民夫對宅子進行了修繕和加固。能有多結實肯定談不上，但是做個臨時掩體還是綽綽有餘的。

更要命的是，剛逮住的十多個逃兵和逃丁也關在倉庫里，其中有幾個見過血的老兵油子，拿了槍就能上戰場的那種。

原本團丁和警察占著絕對優勢，這麼一鬧騰，兩邊又回到同一起跑線上。若不是走私客沒裝備射程遠的長槍，保不齊這局面還得變成什麼樣呢！

用火力封鎖民宅的門窗，同時把路障向兩側延伸，防止過路的行人客商被誤傷。安排妥當以後，哨卡上的小頭頭向縣府派去了送信的人，準備等增援上來以後再和躲在民宅里的那幫兔崽子，好好說道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