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妙善主人
姜妤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面前的人,妙善堂劉掌柜年約四旬,蓄著半長的須子,他靠著張紫檀木雕花的椅子,有一搭沒一搭地摸著鬍鬚,她本以為會是個凌厲的人,不想這劉掌柜卻笑吟吟的,好不和善,看著宛若佛堂里那尊彌勒佛。
劉掌柜呷了口茶發問道:「姑娘執意見我,可有要事?」
姜妤眉目沉靜,解下腰間香囊,取出那片黃桷蘭花瓣輕輕放在茶案上:「聽聞妙善堂識遍天下草藥,特來求教,望劉掌柜能為我答疑。」
劉掌柜執起花瓣放在手心,眯著眼凝視了一會兒,又拿近鼻子細嗅,眉頭舒展:「這花中確有玄機,雖需琢磨一二,卻也不難,只是除了這妙善堂,姑娘若是到別處去,未必不能得到答案。」
「別處能得到答案,卻未必穩妥,這事我不希望多餘的人知道。」
劉掌柜說話一頓,卻仍是笑呵呵的:「只是世事難料,妙善堂也不能保證守口如瓶,姑娘倒是自信。」
姜妤嘴角微微勾起道:「就憑尋風閣的名聲,我自然是信得過的。」
聞言,劉掌柜臉色一變,立刻收斂了笑容道:「姑娘,這話可不能亂說。」
「劉掌柜,我想你也不是這妙善閣的主人罷。」姜妤站起身,把花瓣收回香囊,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強硬,「若你不能做主,不如帶我去見你們主子。」
劉掌柜思忖片刻道:「請姑娘在此稍等。」說著便起身出了茶室,應是去回稟此事了。
姜妤靜坐著等他回來,青禾問道:「小姐這麼說,可是有把握?」
「你記得,與人談判時,不論心裡有沒有底,面上都必須做出一副有底氣的模樣,否則連談的機會都沒有。」
青禾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不多時,劉掌柜便回來了。
「我們主上請姑娘過去」劉掌柜指了指姜妤身側的青禾道,「不過,這位姑娘還是留在這裡罷。」青禾放心不下,還想堅持,姜妤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示意她不必跟來。
姜妤一路跟著劉掌柜上了二樓,信步穿過長廊,只見一雙修長的手搭在雕花欄杆之上,十指骨節分明,長身玉立的清貴少年一襲玄色錦衣,袖口以金線勾勒出雲紋,墨色長發由羊脂白玉冠束起,風姿出塵絕世,罩在那如一泓深潭般清幽的鳳眸之上的是半截銀面具,少年長眉入鬢,懶懶地搖著面摺扇,薄唇微抿。
妙善堂背後之人竟是個少年?姜妤略有些吃驚,這若傳揚出去恐怕得驚掉無數人的下巴了。
他微微偏頭看向姜妤,眸中並無探究之意,只靜靜地待她開口。
「閣下可是妙善堂的主人?」只見他將摺扇「啪」地一收,姜妤又道,「可否同在下談談?」
玄衣少年劍眉微挑,眸中略帶幾分玩味之意道:「當然,只是不知姑娘是何人?」
姜妤微微抬頭,語調平靜地報出家門:「在下出身平遠候府,今日造訪妙善堂除卻查花之事,還另有要事要與閣下商量。」
「不論妙善堂還是聽風閣,說起來都是做生意的地方,我這正有筆買賣,閣下或許會有興趣。」
「世人皆知我這人脾氣古怪,做不做生意全看心情。」玄衣少年笑問道,「姑娘何以認為我會答應呢?」
「賭。」姜妤慢悠悠地吐出了一個字。
玄衣少年眼中的玩味之意更勝,食指輕叩桌面道:「有意思,那姑娘是怎麼個賭法,在下洗耳恭聽。」
「我母親早逝,我父親雖有侯爵,可他並不只我一個女兒。」姜妤沉聲道,「我久居深閨,手無縛雞之力,並可仰仗的。」
玄衣少年微微勾唇笑道:「姑娘年幼,誠如姑娘所言,姑娘似乎並沒有值得拿來交易的東西,何以向我提出交易?」
玄衣少年雖臉上總帶著笑,可姜妤總看不透他的意圖,且前世從未與此人打過交道,更不知他是何方神聖,坦白來說,姜妤還是有點緊張的,只能佯裝淡定,抿唇微笑道:「我雖一無所有,可若閣下想要做什麼,我必能指一條明路,讓閣下早做準備。」
玄衣少年饒有興緻地支起左手撐腮,歪頭道:「這便是姑娘的'賭'了?」
重回一世是姜妤最大的底牌,可今生若要力挽狂瀾,報仇雪恨,也絕非易事。姜婉最得姜從文疼愛,背後又有王如碧出謀劃策,而蕭澤貴為皇子,登基前從未行差踏錯。況且她一介深閨女子,許多事情做起來都不太方便,單憑一己之力如蜉蝣撼樹,她必須得找到合作之人,方能事半功倍。
「我賭閣下信我。」姜妤眸光一轉,一瞬不瞬地盯著玄衣少年,「至少,以尋風閣行事之隱秘,還能讓我知道尋風閣和妙善堂的關係,這已是尋常人做不到的了。
重生的便利,便是已知前頭髮生何事,如何選擇,是對是錯,是福是禍,都能早做準備。
「他日若有需要,我必竭盡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