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往事不堪回首

二十五、往事不堪回首

一、

秦明亮死了以後，吳小香很長時間都恍恍惚惚的，一閉上眼睛，就是秦明亮的影子。

吳小香老是回憶以前在大學里的情景，那時候，多好啊，她挽著秦明亮的胳膊，在學校里出雙入對的，招來多少羨慕的眼光，他們一起去學校食堂排隊買飯，買來了飯菜，秦明亮喂她一口，她喂秦明亮一口。他們一起去晚自習，看一會兒書，看一會兒秦明亮。星期天，他們一起坐公交，去市區里，看看中山陵，逛一逛玄武湖，走一走南京長江大橋。

剛剛畢業那會兒，秦明亮對她多好啊，秦明亮家裡，已經在家鄉給他找到了很好的工作，他不去，不顧家裡的反對，一心一意的要來西北，和吳小香在一起。

記得那一年，秦明亮來到了省城，剛一下火車，就遇到了沙塵暴，鋪天蓋地的黃沙，遮天蔽日，對面都看不見人，秦明亮緊緊地抱著吳小香，吳小香縮在秦明亮的懷裡，她希望，這個沙塵暴一直刮下去，她就在秦明亮的懷裡，這樣一輩子。

工作以後，他們又在一個系統，白天，他們認真工作，下班以後，無論春夏秋冬，也無論颳風下雨，秦明亮都騎著自行車，來吳小香工作的林業站，接她回家，回家的路上，吳小香坐在自行車的后衣架上，雙手緊緊地摟著秦明亮的腰，閉著眼睛，享受著這個男人的溫暖。

從什麼時候起，他們開始有了爭吵？

噢，是從吳小香被組織提拔開始。

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樣，按時下班了。

林場里的小樹長蟲子了，工人們怎麼打葯都沒有用，看著千瘡百孔的小樹，工人們著急，領導們更著急。

請來了專家，二十四小說監控，找原因。

吳小香和其他領導一起，陪著專家，想辦法，找對策。

秦明亮在吳小香工作的林業站門口，等了又等，天已經完全黑了，不見吳小香的蹤影。

一個林場的工作人員出來了，說吳站長今天不能回家了，讓他回去。

秦明亮悶悶不樂，沒有接到吳小香，兒子在幼兒園，這麼晚了，還沒有去接，兒子又該鬧了。

吳小香一夜都沒有回家。

二、

秦明亮回到家裡，兒子問爸爸，我媽媽呢？

秦明亮憤憤地說：「你媽媽跟人跑了！」

兒子大哭。

吳小香再也顧不上兒子和秦明亮了。

兒子的衣服，都是秦明亮去買，兒子的作業，都是秦明亮去檢查，簽字。

接孩子、送孩子，買菜，做飯，洗衣服，收拾屋子，秦明亮成了一個家庭「煮夫」。

秦明亮越來越沒有耐心了，他的脾氣開始變壞，終於，爆發了，打了吳小香。

第一次打了吳小香，秦明亮也後悔，看著吳小香哭的梨花帶雨，秦明亮心裡也異常難受。

但是，次數多了，就麻木了。

在秦明亮走了一段時間以後，吳小香開始反省自己，秦明亮是有許多錯誤，那麼自己，難道就一點責任沒有嗎？

是不是就不能容忍？是不是就沒有餘地了？

不管怎麼說，秦明亮現在死了，人死如燈滅，再也見不到了，想想，忘了他吧。

可是，不僅忘不了，還越來越想了，想著他的壞處，也想著他的好處。

自己熱戀得來的婚姻，難道錯了？

秦明亮，是註定讓吳小香終生難忘了。她發誓，下半生再也不找男人了，自己一個人，終老一生吧。

姐姐說她，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再找一個吧，好男人，多的是。

姐姐說，她和前夫離婚好多年了，知道一個單親女人一個人生活有多麼艱難：「你現在不知道，以後就知道了，白天還好，晚上一個人，那種孤獨，那種寂寞，那種無助。不是當事人，難以體會的到的，到老了，誰管你？常言說，好兒女不如半路夫妻，還是早點找一個吧，姐姐我年輕時，比你還要倔強，媽媽說了多次，就是不找，現在，人老了，想找，沒有餘地了，晚了，你忙，沒有時間，姐姐給你找，這次，一定要找到一個老實本分的男人，好好陪你一生吧。」

三、

秦明亮的死，也給兒子大寶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

雖然兒子大寶多次親眼目睹了秦明亮的暴行。但是他仍然認為，秦明亮是自己的父親，是生他養他的親人，不管他有多大的錯誤，不管他進步不進步，甚至老是毆打媽媽和他，秦明亮，仍然不應該就那樣死去。

大寶固執地認為，父親的死，和媽媽有直接關係，是媽媽從來不關心父親，不體貼父親，光顧自己的事業，埋頭工作，造成了父親心理的巨大失落。

大寶從小就難得見到母親一次，從上幼兒園起，就是父親騎自行車送他，後來，上小學，上初中，都是父親陪他，開家長會，也都是父親去，每天早上，大寶坐在自行車的后衣架上，看著父親寬大厚實的背影，感覺自己心裡很踏實，這個厚實的背影給他遮擋風雨，給他無窮的力量，給他以安全感。晚上睡覺，他喜歡鑽到父親的被窩裡，靠著父親堅實的胸膛。他不願意靠在媽媽的懷裡，媽媽的胸脯太柔軟了。

大寶認為，父親是有許多做的不好的地方，脾氣暴躁，老打媽媽，但是，那是媽媽不管家造成的，父親雖然廚藝不好，做不了什麼精美的菜肴，但是，父親勤勤懇懇，任勞任怨，一絲不苟的做出好吃的家常菜，讓大寶吃好，吃飽。

四、

大寶看到，自己的媽媽，從來沒有在家裡做過飯，也不做家務，更不去幼兒園接他，從小到大，媽媽就有開不完的會，做不完的工作，大寶天天晚上在家裡，盼著媽媽早點回來，好和媽媽親近，說一說幼兒園裡有趣的事情，可是每次，他盼了又盼，迷迷糊糊的睡著了一覺，醒了，媽媽還是沒有回來。

爸爸在家裡，老是唉聲嘆氣，恨自己不進步，不能和媽媽齊頭並進，大寶小時候，不懂得大人的事情，長大了，知道了，他和爸爸說：「爸爸，你不要傷心，你進步不進步，你都是我的好爸爸。」

爸爸喝醉了酒，就打媽媽，也打大寶，大寶認為，爸爸是因為心裡苦，才打她們的，大寶不恨爸爸。

從大寶記事起，父母就老是吵啊吵的，後來，就老是打架，他想勸，又不敢，長大了，終於有一次，看到爸爸打媽媽，他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勇氣，衝上去，抱住了爸爸，把爸爸扔到了床上，爸爸看著他，嗚嗚的哭，他也哭，陪著爸爸哭，他看到，爸爸一夜之間，似乎變老了，以前高大挺拔的身材，佝僂了，兩鬢都有了白頭髮了，大寶傷感不已，內心裡，痛苦萬分。

爸爸去世以後，大寶變的不愛說話了，每天，仇視的看著家裡來的每一個人，他認為，都是這些人，害死了他爸爸。

大寶不想在這個家呆下去了，高中畢業，大寶沒有去參加高考，自己一個人，背著媽媽，報名參軍，當了一名武警戰士。

等吳小香知道了，大寶已經收拾行李，準備坐車去新疆了。

吳小香怎麼也沒有想到，兒子會有這樣的決定，她的身份，不能有任何的阻攔行為。她只能捏著鼻子，看著兒子踏上遠去新疆的列車。

兒子走了，吳小香哭倒在地上。現在，她真正成了孤家寡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