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情人不是有情人

二、情人不是有情人

一、

對於一般男人來說，找個情人也許不是個什麼事兒，但是對於張家永來說，就是需要認真斟酌的大事情了。

首先是對不起現在的妻子慧蓓。無論從道德上，還是感情上，要是讓張家永和現在的妻子慧蓓離婚，那是萬萬不可能的，退一步講，出去找個情人，張家永心裡也還是有坎的，不會那麼心安理得。

其次是怕影響孩子，周圍太多這樣的事情了，外遇，最後受傷害最大的都是孩子。

張家永在事業上乏善可陳，就是家庭生活讓人羨慕，在那個獨生子女政策非常嚴格的時代，除了少數民族，城市裡大多數家庭都是獨生子女，張家永帶著一兒一女出去，雖然累了點，在一片讚揚中極大的滿足了自尊心。

除了一兒一女讓人羨慕，無論在家屬院、還是單位，眾多的男人看到，苗條秀麗的慧蓓，挽著張家永的胳膊出雙入對，更是眼睛里冒出火來：這個沒有什麼本事的普通男人，居然娶了如花似玉的一對姐妹！

張家永和慧蓓，是在患難中走到一起的。

慧茹出車禍死亡當天晚上，慧蓓看到姐夫張家永那麼懦弱，無助，豪氣上來了，心裡動了惻隱之心，在姐姐家裡，慧蓓就像一個胸有成竹的指揮員，給大家詳細分工，兩個弟弟，一個出去聯繫車，一個去購買喪葬用品，安排幾個嬸子大娘，到母親家裡去安撫母親，照料母親的生活。叔叔大爺，去和交警隊，再和姐姐單位接洽，料理姐姐的後事，讓姐姐單位的年輕同事，負責通知姐姐的生前好友。讓跟著自己的男朋友帶幾個自己的男性朋友去醫院開死亡證明，男朋友有點不樂意，但還是噘著嘴去了，又讓自己的幾個女性朋友，幫助自己收拾姐姐的遺物，安排晚上和明天買菜做飯的事情。

在慧蓓的張羅下，一切顯得井井有條，打發一眾人出去以後，屋子裡一下子安靜下來了，只有姐夫還縮在牆角，低聲的抽泣。

慧蓓走過去，看著姐夫一顫一顫的肩膀，忽然就有了想抱一抱姐夫的衝動，她柔聲對姐夫說「姐夫，你該吃點東西了。」

張家永抬起頭，淚眼婆娑地看著自己的小姨子慧蓓。

二、

張家永雖然已經結婚三年了，但是和慧蓓卻沒有接觸過幾次。

慧蓓在黃河對岸的一家礦山工作，距離不太遠，卻不是一個省，以黃河為界，黃河東邊，屬於內蒙古，黃河西邊，屬於本省。慧蓓工作的礦山，地點在內蒙古，上級單位卻在本省。儘管如此，慧蓓回來的時間卻不多，工作忙是一個方面，交通不方便也是一個原因，一九八0年代以前，黃河東面的礦山和黃河西面還沒有橋，兩岸交通只能是輪渡，由於黃河河道經常變化，渡口也就跟著變化，常常是今天渡口還在這裡，明天可能就是幾里以外了。不常走這條線的司機，動不動就找不到渡口了。內蒙古和本省之間的黃河上也有橋，但是要繞很遠。

張家永生活的城市是1960年建市的一座以煤礦為主的城市，市區里，大多數單位和煤礦有關，除了煤礦，其他的基本是為煤礦服務的。隨著煤礦的擴大，先是成立煤炭公司，後來變成礦務局，改革開放以後，又改製為煤業集團，下轄多個煤礦，觸角伸到黃河對岸的內蒙古，在內蒙古也有多個礦山和工廠。慧蓓就在內蒙古的礦山工作。

結婚時，張家永是第一次見到慧蓓，沒有什麼特別的印象，和大多數姐妹一樣，姐妹倆長得很像。一樣的苗條秀麗，一樣的大眼睛，有所不同的是，妹妹開朗活潑，大嗓門，與姐姐的細聲細氣對比明顯。

姐姐結婚以後，慧蓓就回去上班了，偶爾回來，張家永在回岳父岳母家時見過幾次，沒有說過幾句話，印象中，這個小姨子不像文學作品中描述的那些小姨子，喜歡和姐夫開玩笑，見到張家永和姐姐帶著孩子回娘家，慧蓓大多數時間是和姐姐在一起說些悄悄話，逗一逗小外甥女，基本不主動和張家永說話，冷冷的，感覺好像不太喜歡她這個姐夫。

車禍發生以後，最實際的問題就是賠償，慧茹是上班的路上死的，按照現在的規定，應該算工傷，但是在1986年，這個問題還不是太明確，當年的工傷補償不像現在，現在的工傷補償都是社保的事情，有具體的規定，當時大多數還是工作單位來解決。

為了車禍後事的賠償問題，內向的張家永硬著頭皮，開始在家人的陪伴下，走上了艱難漫長的伸訴之路，在這個過程中，很多事情需要和慧茹娘家人共同商量，開始，張家永是去和老岳母說，但是，岳母在經歷了失去丈夫和大女兒的雙重打擊下，已經有點恍恍惚惚了，岳母是一個典型的家庭婦女，又沒有什麼文化，和那個年代的大多數家庭一樣，家裡大事小事都是男人做主，從來沒有自己的主意，如今攤上這麼大的事情，除了嘆氣，就再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張家永每次去岳母家，岳母都沒有什麼主意，只是說，你還是和孩子們去說吧，我什麼也不懂。

慧茹和慧蓓的兩個弟弟，大弟弟還在外地讀大學，匆匆忙忙回來，又匆匆忙忙走了，什麼話也沒有，小弟弟讀初中，學習不好，父親、姐姐接連去世，小弟弟不想再去讀書了，退了學，買了個三輪車，到糧站批發點饅頭，在街邊賣饅頭。提起姐姐的後事，他也說不出什麼，看著悲傷的姐夫，無可奈何。

無奈的情況下，張家永只能去找慧蓓了。

對於去見慧蓓，張家永還是有點畏懼，不知道為什麼，在這個強勢的小姨子面前，他總是有點氣短，如今為了處理後事，也只能硬著頭皮了。

三、

姐姐車禍以後，慧蓓找到單位，希望調回本市工作，就近照顧母親和家庭，考慮到她的特殊情況，單位很快就給她辦了調動手續，煤業集團在本市的一家洗煤廠，機修工作。慧蓓的男朋友是內蒙古當地人，追了慧蓓一年多了，始終沒有實質性的進展，抓撓之中，聽到慧蓓調回家鄉工作，登時傻了，急急忙忙找來，慧蓓很乾脆：要麼跟我回去，一起照顧我的家，要麼就拉倒！我家裡現在困難重重，你可要想好！

慧蓓的男朋友還是請假過來幫助慧蓓料理家庭後事，在慧蓓家裡，男朋友親眼看到慧蓓家庭的窘迫狀況，遠遠比他想象的困難，再加上，慧蓓始終對他若即若離，又看到慧蓓老是關起門來，和姐夫在一起說悄悄話，把他當個外人，再加上家裡人的極力反對，家裡人認為，慧蓓家現在這個情況，娶了她就是跳進了火坑，未來充滿了不確定性，想來想去，還是退出了。

在處理車禍的過程中，張家永和小姨子慧蓓逐漸產生了感情，經過了許多波折，終於走到了一起，如今已經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年了，怎麼又有了叛逆的想法呢？

張家永今年已經五十多歲了，年輕的時候，有機會，但是沒有這個想法，和亡妻慧茹在一起的三年，新婚燕爾，親還親不過來呢，夫妻倆感情濃厚，哪裡會去有這個想法？

亡妻走了以後，張家永和亡妻的妹妹慧蓓重新組建了家庭，又有了一個兒子誠誠。慧蓓對姐姐留下的女兒嫣嫣視同己出，對她非常好，嫣嫣也很懂事，把慧蓓當自己的親媽媽，一口一個媽媽的叫著，嫣嫣和弟弟誠誠相處的也非常好，如同親姐弟。這樣的好日子不好好過，要出去找情人？張家永自己有時也覺得不可思議，年輕時都沒有這個想法，現在都五十多歲了，過了半輩子了，想起來出去找個情人，覺得好像有點荒唐。

四、

常言說，出一家門、進一家門不容易。

通常是說的女人再嫁，可是這個話也適合於張家永，都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了，張家永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習慣了妻子慧蓓的大嗓門、習慣了慧蓓做的家常菜、甚至已經習慣了慧蓓的嘮叨，家裡家外，仍然和亡妻慧茹在世時一樣，都是現在的妻子慧蓓說了算，不光家裡的事情、單位的事情，慧蓓都要參與意見，就是張家永自己的集郵愛好，慧蓓也常常指點一二，也別說，慧蓓雖然對於集郵一竅不通，可是她提出的建議，卻常常讓張家永受益匪淺。

但是，在一起生活多年以後，慧蓓的脾氣開始變得越來越暴躁，大多數時間，為了一點小事情，就暴跳如雷，經常是莫名其妙的發脾氣，打孩子，自己的兒子就不說了，下手沒輕沒重，以至於兒子見了媽，大氣都不敢出，每次放學回來，一進門就溜到自己的房間里寫作業，有什麼事情，只敢和爸爸說，或者和姐姐說，從來不和媽媽交流，經常說兒子和媽媽親，可是這個兒子和媽媽親不起來，兒子上大學以後，也從來不主動給媽媽打電話，只是給爸爸或者姐姐打電話。

不光打自己的孩子，慧蓓對於嫣嫣，也是非常嚴厲的，不僅要求嚴格，而且打起來也毫不手軟，嫣嫣很懂事，慧蓓一嫁過來，就管慧蓓叫媽媽，一口一個媽媽的叫，讓慧蓓熱淚盈眶。慧蓓待嫣嫣比自己的兒子還要好，但是發起脾氣來也是不管不顧。好在嫣嫣很懂事，從來不反抗，也不因為挨打就遠離慧蓓，媽媽照樣叫，和慧蓓在一起還是親親熱熱的，可是每次慧蓓打嫣嫣，張家永的心還是一跳一跳的，心裡莫名其妙的痛。尤其是慧蓓和張家永發起脾氣來，更是蠻不講理。

張家永感覺自己在這個家越來待不下去了，老是想離家出走，外面的世界，是個什麼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