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八十八章：暴雨下的南江城（3）
眼見陸忱的嘴唇有些鬆動，她趕忙用勺子舀了半勺溫水，送到他的口中，便於她將藥片咽下。
當看到陸忱的喉結上下動了一下，楚凝這才長長的鬆了口氣，她知道陸忱總算是將這退燒藥給吃下去了。
但一想到自己剛剛給陸忱喂葯的方式，她的臉上泛起兩抹緋紅，實在是太尷尬了。
她只慶幸陸忱是昏迷不醒的，並不知道自己主動給他喂葯。不然他要是知道這件事，那自己以後再也沒有辦法面對他了。一想到那樣的場景，她的臉都覺得尷尬的發酸。
接下來的半個小時左右，陸忱一直是昏迷的。但由於吃了退燒藥的原因，溫度稍微的降了一點點，只是他的口中時不時含糊不清的叫著楚凝的名字。
每當他叫一次楚凝的名字，楚凝就感覺自己的心臟像是被紮上了一把匕首，捅出一個洞來。在那一個血流不止的洞中源源流出來的，不知道是愛多一點還是恨多一點。
楚凝一直靜靜地守在他的身邊，一條一條的幫他換著額頭上的毛巾，試圖降低他身上的體溫，讓他稍微感覺舒服一點。
在照顧他的時候，楚凝的腦海中總是忍不住閃過之前的那些日子，想起陸忱在身邊無微不至的照顧著自己的時光……
那個時候他對自己是那樣的耐心，那樣的溫柔，那樣的體貼，現在換自己來照顧他，她才意識到照顧一個人是多麼的不容易。不僅要面面俱到、體貼入微，一顆心還時時刻刻都牽挂著。
被照顧的人只要好好的躺在床上，享受被照顧的感覺就好，而負責照顧的人，往往要承擔的更多。
「所以，陸忱，你之前是怎麼忍受得了我呢？我對你的脾氣那麼壞，態度那麼差，可是你卻依舊對我那樣溫柔，連半點脾氣都不肯沖我發。」
楚凝仔細的幫他換了另一條毛巾，看著他俊朗好看的臉龐，自言自語的說道，「可是你對我越好，我越是覺得愧疚，越是覺得難受。你不應該對我那麼好的……如果當初你對我始終態度冷淡，也許我就不會像現在這樣愛著你，也不需要再承擔現在的痛苦……」
「你知道嗎，其實我也很想你……在離開你的這段日子裡，我一直告訴自己不要再去想你，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腦海中總是浮現我們之間的點點滴滴。」
「想到你在我的身邊的陪伴，想到你對我無微不至的照顧與溫柔。好幾次我做夢，夢見了你。在夢中你還是那樣的溫柔，對我是百般的寵溺……在夢中我是那樣的開心，可是當我醒來的時候，卻發現一切只不過是一場夢，什麼都沒有。而你和我之間，早就相隔甚遠。」
楚凝說著說著，彷彿要將這一段時間來壓抑在自己心裡的鬱悶與委屈，通通的給發泄出來。
有的時候，她甚至後悔自己當初走進陸忱的書房，後悔自己去翻動那本書……
如果沒有發現那份文件，她就不會知曉這背後的真相。
也許有的時候知道太多反而不好，或許蒙在鼓裡面一輩子，要幸福的多。
她的手指輕輕地拂上陸忱的臉龐，那輕柔的動作傾注著滿滿的愛意與溫柔。但幾乎是同時，她的眼前又閃過父母車禍的慘像。
那鮮血淋漓的場面，讓她的手如同被針扎一般，迅速的收了回來，指尖傳來無法磨滅的疼痛。
她還是沒有辦法，沒有辦法放下父母的死亡，沒有辦法放下那一份家破人亡的仇恨。
他們之間，註定有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
就在楚凝備受心靈的折磨時，門口傳來了一陣門鈴聲。這響動聲如同天籟一般，將楚凝從煎熬之中解救出來。
應該是吳秘書來了。
窗外的雨勢還是半點沒有緩和，銀蛇般的閃電時不時閃過，雷聲轟鳴著，瓢潑大雨怕打著窗子……
楚凝快步的跑到門口從貓眼看過去，果然吳晟身板筆直的站在門口。
她忙不迭的將門打開，驚喜的看著面前的吳晟，「太好了，吳秘書，你總算來了。」
「楚小姐。」吳晟臉色帶著客氣的笑容，朝著她禮貌的點了點頭，又說，「陸先生呢？」
「你進來吧，他在客廳睡著呢。」楚凝朝著一旁退了一步，給吳晟讓出一些空間來，「剛才我給他餵了兩片退燒藥，他現在的狀況稍微的好了一些。不過燒的還是有些厲害，給他測了溫度，都快39度了。」
吳晟的神色也慎重起來，快步的跟在楚凝的身後，走到沙發旁。
當看到沙發上躺著的陸忱時，吳晟黑色的眼眸中劃過一抹不明神色，他皺著眉頭，掃了一眼桌子上的醫藥箱和毛巾，緩緩地抬頭看向楚凝，感激的說，「楚小姐，麻煩你照顧陸先生了。」
「沒事。」楚凝扯了扯嘴角，笑容有些牽強，淡淡的說，「吳秘書，你趕緊將他帶回去吧。」
「嗯，好的，打擾到你了，真是不好意思。」吳晟說著，便彎腰伸手將陸忱扶起來。
楚凝看著他的動作，下意識的想伸手去幫忙。
吳晟察覺到后，朝她輕輕搖了搖頭，「楚小姐，我來就行了。」
「呃……好吧。」楚凝悻悻的收回手，尷尬的站在一旁，看著吳晟將陸忱扶起來。
「那我們就先走了。」吳晟站定腳步。
「嗯……最好還是帶他去醫院看看，好好休息下。」楚凝忍不住叮囑一句。
吳晟正準備拖著陸忱走，哪知道陸忱忽的又輕輕地呢喃了一句，「阿凝……」
他這聲輕喚，如同一片白色羽毛從天而降，輕飄飄的落在楚凝的心上。
陸忱並沒有醒來，剛才那一聲不過是夢囈而已。
楚凝微微咬著下唇，盡量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冷漠一些。
吳晟將陸忱扶到電梯口，楚凝也送著兩人到電梯口，幫他們按下電梯。
「楚小姐，我有些話想跟你說。」吳晟架著陸忱，抬頭深深地看著楚凝，以一副長輩的口吻，輕聲說，「其實這些話我並不該說，但我實在是不忍心看到你和陸先生這副模樣。」
楚凝愣怔著，睜著大眼睛靜靜地聽著吳晟說著。
「自從你不告而別之後，陸先生一直在找尋你的消息。我從未見過他這樣緊張一個人……他以為你又出了什麼意外，幾乎毫無停歇的找你。當得知你的下落後，他強打精神工作了幾天，最後還是驅車去蘇州找你。」
頓了頓，吳晟繼續說著，「我本來以為陸先生去蘇州后，你們會和好的。沒想到……陸先生一個人回來。他像是回到之前的工作狂狀態，但我日日在他身邊，自然看得出他狀態的不對勁。這些日子，他睡眠很差，每天要靠安眠藥才能入睡。而且吸煙的次數也增多，喝酒更是枉顧身體。」
「我好幾次勸他，卻沒什麼作用。畢竟我這個身份，只是他的屬下，有些話也不好說……」吳晟苦笑一下，無比鄭重認真的看向楚凝，「楚小姐，我不知道你跟陸先生之間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不愉快。但陸先生對你怎麼樣，我相信你自己心中也很清楚。他這次是動了真心的……」
楚凝咬著唇，察覺不到痛感。
她聽到吳秘書這番話時，說不難過是假的。
作為旁觀者的吳晟能夠說出這一番話來，可見這段時間，陸忱的確過得頹廢難受。
她又何嘗不是呢？全心全意的投入工作里，把「工作」當做麻醉藥來麻痹自己。
見吳晟的目光還落在自己的身上，楚凝知道他還在等著自己的回答，可她該說什麼呢……
咽了咽口水，楚凝壓住心中波動的情緒，語氣淡淡的說了一句，「吳秘書，謝謝你。」
聽到她這平淡無波的回復，吳晟的臉上浮現出失望來。
他略一頷首，說，「那好吧，楚小姐，我言盡於此，就先離開了。」
楚凝靜靜地站在電梯門口，看著吳晟扶著陸忱走進電梯，電梯門緩緩地關上，她的目光緩緩地下垂，盯著地板出神。
這一段感情是這樣的糟糕，兩個人各自都受盡折磨，吃盡苦頭。而她，卻是那樣的無能為力。
現在，她只能將所有希望都寄託於時間，希望時間能夠慢慢沖淡這一切……
*
送走陸忱和吳晟，楚凝重新回到房間，空空如也的五臟廟開始咕咕的叫起來，想起廚房裡的慘像，她半點煮東西的慾望都沒有了。
索性回到沙發旁邊，準備拿手機點一份外賣。
楚凝無精打採的坐在沙發上，拿著手機打開外賣APP，看著那琳琅滿目的食物，她換了個姿勢，盤腿坐在沙發上。可她隱隱約約感覺自己的屁股後面好像抵著什麼東西。
伸手朝身後摸了摸，她從羊絨靠枕底下摸出一個手機來。
看著手上這個最新款的蘋果手機，楚凝皺了皺眉，這應該是剛才不小心從陸忱身上落下來的……
現在吳秘書他們的車子應該已經開遠了，再叫他們折回來反而耽誤時間。而且看陸忱目前的樣子，怕是今天也用不著手機了。
楚凝的手放在手機屏幕上，無意的點了下屏幕，屏幕就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