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示好
「歐陽女士,難道我有什麼理由跟蹤你么?」我暗示道。
「因為......我怎麼知道你為什麼要跟蹤自己的委託人!」歐陽女士雖然憤怒,但仍努力壓低了聲音。
「歐陽女士,咱們還是換個地方談吧!」
她先看了一眼腕錶,才抬眼道:「那邊拐角有個休息室。」
休息室是俱樂部為運動間歇的會員提供茶飲零食的地方。空間不大,但每套桌椅之間都由兩株高大的植物隔開,不僅看起來清爽,也在一定程度上保護了客戶的隱私。
歐陽女士穿著運動衣的模樣和之前每次與我見面時繁複的穿搭風格完全不同。現在的她看起來更加有人氣,也更......犀利:「說吧!找我什麼事?」
我頓了頓:「您託付我效力於您,我也願意為您的家庭幸福傾盡全力。可似乎,您還有一些重要的事情沒有向我坦誠相告。」
「是」,歐陽女士沒有任何猶豫地認下:「因為我認為沒有必要。不過,如果你當真覺得我沒告訴你的事情很重要,那現在就可以解除我們之間的委託,定金歸你。」顯然歐陽女士認為自己不差錢,只要不要把她的秘密翻出來,一切都好說。
我看著她的眼睛,明白一旦我同意解除委託,那她便準備對這段婚姻破罐破摔了。可惜我還有自己的理由不能允許她這麼輕易地放棄:「為了您現在的愛情而放棄前半生的所有成果,值得么?」
「值不值得我自己說了算。」歐陽女士的對抗情緒越來越嚴重。
我微笑道:「是的,您可能覺得,為了偉大的愛情瘋狂一次也沒什麼。不過,您的丈夫可不這麼想,遇到同樣的問題,他總比您更深謀遠慮一些吧?」
「你什麼意思?」歐陽女士挑起眼角側目問道。
「我的意思是,雖然您夫妻二位很有默契地同時在婚內愛上了別人,可之後的行動卻大相徑庭。」
我剛說完,歐陽女士便向我探近了身子:「你把話說得明白點。我和裴天明大不了魚死網破,離婚拉倒!你現在說的行動到底是什麼?」
我用餘光掃視了一眼周圍,慢慢說道:「您知道丈夫出軌,只是情感受到了打擊,同時為女兒難過。可您丈夫出軌,想的卻是如何轉移財產,保護自己的利益。」我心想,她歐陽美出軌,勢必也有這樣的企圖,只不過論智力手段,她都比自己的先生差太多了。
「你確定么?!」歐陽女士的驚訝不是裝出來的,她似乎對自己的丈夫沒有她想象的那麼了解。
「非常確定。」
「你哪裡來的消息?」
我搖了搖頭:「不能告訴您。」
「那我該怎麼辦?」歐陽女士看上去又開始有些恍惚。
「您應該聽我的,如果按我說的做,我至少可以保證您在趕走Lisa以後獲得您應得的財產。不過......我們之間的協議恐怕也要有一些更改。」
「加錢是吧?沒問題!」歐陽女士正急迫地要抓緊我這顆救命稻草。
「不,我不是要給您加價。我只是有個提議,既然您的婚姻已變成了困住兩個人的牢籠,那麼您真的沒必要再選擇『回心轉意』這個套餐了,只選擇「入侵者清除」吧!我們只收您這個套餐的費用。」
歐陽女士似乎仍有些不甘心,她思考了一會,最終還是點點頭:「可以。」
我站起身:「那就不耽誤您接下來的私教課了,有事隨時聯絡。」
歐陽女士向椅背靠了靠:「湯五月,我發現你還挺有原則的。其實你完全可以利用我的秘密坐地起價。」
「您說得對,我怎麼沒想到呢!」笑著說完這句,我頭也不回地走了。
高喚爸媽的銀婚紀念宴訂在W州的Marriott酒店舉行。在W州,富豪們一年四季都在外面飄著,或談生意或享受生活,除了必須在W州長期坐鎮的,其餘都是「候鳥」。但有意思的是,只要遇到結婚、慶生等大事,富豪們又會十分默契地回到W州,聚集起親朋好友及生意夥伴,大肆熱鬧一番。
高喚爸就是「候鳥」的典型代表,平時主要活動於北京、香港以及巴黎,並不常在家。高喚媽為了照顧家裡的老人們,也就是高喚的爺爺奶奶,倒是常年在W州坐鎮。
范霜霜已經在高喚家住了兩天,高喚媽好不容易抓到一個年輕壯勞力,又是自己的「干閨女」,趕緊把對親閨女不肯放棄偶像回家陪父母的怨氣發泄到干閨女頭上,讓范霜霜忙得上躥下跳。
范霜霜在群里和高喚說自己這次真是被高喚賣了還幫她數錢。高喚媽把與酒店和慶典中介溝通的工作都交給了她,自己就管和親朋好友打打電話、發發邀請函。而當范霜霜選定的花藍花束、背景裝飾不合高喚媽要求的時候,高喚媽便拿起「中國藝術美的歷程」對范霜霜一頓教育。面對范霜霜在群里接連不斷地聲討,高喚只甩給范霜霜一句話:「一日叫媽,終身挨罵!」
憑著我們和高喚的關係,我、女王和郭諾都收到了邀請。郭諾甚至不需要出門,只要下樓便可赴宴,因為他這些天落腳的地方便是Marriott。
大雨從婚宴舉辦的前一天下午開始下,到了婚宴當晚已轉成淅淅瀝瀝的小雨。我作為「自己人」被范霜霜提前一個小時拉來陪她。眼瞧她風風火火地跑來跑去比直播時還要精神,我突然也莫名地高興起來:「你這是脈動喝多了?一刻不停的,歇會吧!」
范霜霜沖我燦爛一笑:「去后廚那順兩塊蛋糕!然後去露天花園那等我!」
我一聽有蛋糕吃,趕緊照做。
「來啦!坐這邊吧!」我知道範霜霜穿著8厘米的高跟鞋不適合露天花園鋪設的鵝卵石,只找了花園一入口的迴廊,示意她趕緊坐下緩緩。
「哎呦!餓死我了!」范霜霜說完這句話便不再理我,風捲殘雲地吞食了一個蛋糕。
「得了,這個也給你吧!」我咬咬牙,讓出了剛才在後廚挑選半天才選好的Godiva巧克力榛果蛋糕。
「呼......」范霜霜推開我的盤子:「不吃了,飽了。」
我瞪大眼睛故作誇張地說:「別介啊!您正常發揮就行,我又不是外人!」
「剛才是餓極了,我其實沒什麼胃口。」范霜霜嘆了口氣,從她和鞋子一套的JimmyChoo手包里拿出電話:「你看,84條微信,23通電話。」
我看眼她的手機:「為什麼都未讀?你真忍得住不看看他說啥?Mr.Hugh對你那麼好,你至少應該給他一次解釋的機會吧!」
范霜霜又在包里翻了翻,掏出包煙,徑自點上。
「你不是戒了好久了么?」雖然我喜歡雪茄,但我不希望看見自己的朋友抽香煙。
范霜霜無所謂地吐了一個煙圈:「特殊時期。」
這時候晚霞已經收尾在天邊一腳,迴廊上類似爬山虎的植物更將似有似無的燈光擋在外面。
我嘆了口氣:「既然傷心,為什麼不給這段感情一個機會呢?要知道,每段緣分來得都不容易。」
「哈,你這語氣好像我媽,只不過我媽可不像你這麼在乎我的姻緣。」范霜霜看著遠處,眼神平靜得如一潭死水。
過了一會她才繼續道:「我不是聖人,甚至從某些方面說,算不得好人。我和Mr.Hugh在一起,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能很好地照顧我。可他前妻的出現卻讓我意識到,他對我的『照顧』使我們始終都不平等。這種不平等不是來自於金錢,我雖然住的是他的公寓,但我並沒有要求他給我買過貴重的東西,我不缺錢,也不喜歡男人用錢束縛我。但是,從一開始我們倆便將這段關係定義為『照顧』與『被照顧』,本來我很享受這種感覺,可是現在我發現,這種關係並不好,因為我們之間永遠不會有他和他前妻之間那種互補和默契。你能懂我的意思么?」
我努力消化著范霜霜地話:「基本懂了,那你打算怎麼辦?」
「斷了唄!還能怎麼樣。」
「什麼?你就不在乎Mr.Hugh有多傷心么!」我還是不太理解范霜霜的果決。
「五月,郭諾有沒有向你示好過?」范霜霜沒有回答我,反而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我嚇了一跳;「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