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雪落下的聲音

「長安夢無痕，踏雪遊人歸。」

馬車一路駛進長安城，街上依稀可見幾個買熱食的商販在叫賣著，熟悉的街，陌生的人。我重新關好車窗，開始閉目養神起來，想著呆會見到阿姐該如何解釋。

…

馬車停在李府大門，我從馬車中出來，小芙淚流滿面的跑了過來：「小姐！你可算回來了，夫人她…」

「阿姐她如何了？」

「月兒！」

我抬頭看向正趕著出來的李元吉，眼含淚水，那一瞬間我微微皺眉：「臭蛋！」他怎麼會在這兒？

他激動的一個箭步衝到我面前「月兒！皇嫂她…」

我心裡「咯噔」一下，不等他說完發瘋似的向府里跑去，直奔段靜雅房間，段靜雅屋子裡站滿了人，李建成坐在床邊，太醫們跪在地上發抖，還有老夫人也在，小蓉已經哭成了淚人。

李建成轉頭看著我，四目相對間，他愣在原地，我轉過頭不再去看他。

這時「月丫頭回來了？」老夫人看著我老眼泛紅，伸手「來，到這兒來。」

我走上前拉住老夫人的手「老夫人，月兒回來了。」

「好好，月兒快去看看你姐姐，她…」老夫人抹淚道。

我走到床邊，段靜雅臉色蒼白，躺在床上，李建成起身讓開位置給我，我紅著眼，吸了吸鼻子，伸手拉起段靜雅軟弱無力的手，她彷彿感受到了我手心的冰冷，皺了皺柳眉。

「阿姐，月兒回來了。」我用臉頰蹭了蹭她的手背「對不起，是月兒讓阿姐擔心了，阿姐，月兒回來了，你睜開眼看看月兒。」

眼前已經模糊不清，眼淚頃刻間低落在段靜雅的手背上，我替她擦拭掉，卻越擦越多「對不起阿姐，月兒知道錯了，求你睜開眼看看月兒，月兒知道錯了。」

只見段靜雅的柳眉緊皺然後舒展開來，眼皮鼓動著，我看著她，她緩緩睜開眼睛。

「阿姐！」

「月…月兒。」看著她就連叫出我的名字都這般吃力。

李建成見她醒來立即叫來太醫「太醫，快！夫人醒了。」

段靜雅吃力的搖了搖頭「太子…叫…他們都…都退下吧…咳咳…」

「阿姐！」

段靜雅吃力的笑道：「沒事，我…我想…和你說會兒話。」

李建成皺眉，可最後還是將一屋子都遣散了。

「太子…」

聽到季蘭叫自己，李建成趕緊走到床邊扶起季蘭，讓她靠在肩上。

「蘭兒」

「月兒…」

「阿姐」

段靜雅將我的手放到李建成手中，我驚訝的看著她。

「蘭兒，你放心，我會替你照顧好月兒。」

「謝謝…有你這句話…我…我就…放心了。」

「阿姐，我…」

李建成握住我的手輕輕搖了搖頭，我閉上了嘴看著他。

段靜雅笑著看了看我們兩個吃力道：「其實…我…咳咳…」

「阿姐…」

段靜雅搖了搖頭，費力的抬起手來撫上我的臉道：「我們…都…都錯了，太子…當初你…看到的…應該…應該是月兒才對。」

段靜雅用力的喘息著，我和李建成多看一眼，愣住了。

「那晚…那晚是月兒…在樹下練琴…是我…是我將她趕回房間…當時夜…已經深了。我只不過…只不過…是幫月兒收琴。」

「蘭兒，別說了，我第一眼看見的是你呀！所以我愛上的也只有你。」

我微微一愣，心裡一陣抽疼，我知道如今我不該如此，可聽到他親口說出來，我還是會不由自主的…我現在真是恨足了自己。

「太子…我想…單獨和…月兒說會兒話。」

李建成愣了片刻，最後將段靜雅小心翼翼地交給我，我摟著她，李建成轉身走出房間，到門口時猶豫地轉頭看了我們一眼然後將門關上了。

「阿姐，現在沒人了。」

「月兒…我看見他了？」

我皺眉有些不解：「誰？」

「他還是…和從前一樣…月兒…你可否…怨過…」

我恍然大悟，她口中的他是那個。是她的初戀，那個救過她的男人。我搖了搖頭「不曾怨過，阿姐這是月兒自己的選擇。」

「好…月兒…終於長大了。以後…宗兒和…大哥…還請月兒替我…咳咳…」

「嗯嗯，阿姐放心。以後我一定好好照顧宗兒，讓他平平安安，快快樂樂長大。」

「好…」

「阿姐，月兒一直想問…」

「月兒…阿姐想，想…出去…看看雪。」

她故意打斷了我要說的話，算了，就讓這個秘密永遠保留下去，如今也不是那麼重要了，我笑了笑「好，我這就叫人準備。」

…

園中小蓉叫人弄了幾盆炭火圍著段靜雅，段靜雅躺在剛剛備好的太妃椅上，也不知道是老天聽見了段靜雅的願望還是什麼？竟然真的飄起了小雪，段靜雅躺在她親手種下的竹林旁。

「真好…阿姐好久沒聽月兒的曲了…咳咳…」

我握住段靜雅的手，紅著眼眶強忍著淚水不讓它流出，笑了笑道：「只要阿姐想聽，以後月兒天天給阿姐唱。」

「可我…現在…就想聽…」

「好…阿姐，月兒這就唱…」

我看了看小芙，小芙紅著眼點了點頭轉身回我的房間取來琴，放到石桌上。

我走到石桌前坐下，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院門口處，他也能聽見。

就在我要彈的時候，一個小廝拿著一個木盒走了過來，小蓉將木盒遞給季蘭，季蘭打開拿出裡面的東西，是一個玉葫蘆，季蘭笑了笑，從懷中拿出另一個十分相似的玉葫蘆，將那兩個玉葫蘆放到胸前。

我看著一切，想到了一首曲子，希望這首歌能傳到府外人的耳里。抬手彈起了琴，微微起唇：

輕輕，落在我掌心，

靜靜，在掌中結冰。

相逢，是前世註定，

痛並，把快樂嘗盡。

明明，話那麼寒心，

假裝，那只是叮嚀。

淚盡，也不能相信，

此生，如紙般薄命。

我慢慢地聽，雪落下的聲音，

閉著眼睛幻想它不會停，

你沒法靠近，決不是太薄情，

只是貪戀窗外的好風景。

我慢慢地品，雪落下的聲音，

彷彿是你貼著我叫卿卿，

睜開了眼睛，漫天的雪無情

誰來賠這一生的好光景？

我唱到這兒，看到季蘭緩緩閉上的眼，小蓉捂住自己的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小芙站在我身邊轉過身去，小聲地抽泣，我看著季蘭漸漸滑落的手臂，那緊握在手中的那兩個玉葫蘆滾落入雪中，貼在了一起。眼淚像斷線般落在琴弦上，哽咽著繼續唱著。

明明，話那麼寒心，

假裝，那只是叮嚀。

淚盡，也不能相信，

此生，如紙般薄命。

我慢慢地聽，雪落下的聲音，

閉著眼睛幻想它不會停，

你沒法靠近，決不是太薄情，

只是貪戀窗外的好風景。

我慢慢地品，雪落下的聲音，

彷彿是你貼著我叫卿卿，

睜開了眼睛，漫天的雪無情

誰來賠這一生的好光景？

誰來賠這一生的好光景？

誰來賠這一生的好光景。

我將一整首《雪落下的聲音》唱完了，遠門旁站著的那抹白色身影，遲遲不肯進來，也不肯離去。

等我唱完這首歌，小蓉和小芙才放聲哭了出來「夫人！」

我看著季蘭身上已經覆上一層薄薄的白雪，起身走到她身邊撿起那沒入雪中的半面玉葫蘆，放入季蘭手中，將季蘭的手重新疊回胸前，拭去她面容上的雪。

「阿姐，你還真是貪睡。」我笑了笑「睡吧！好好睡上一覺。」

說罷，我抬起頭看著雪越來越大的天空，也不知道是眼淚還是雪花落在臉頰上融化后的雪水，我已經分不清了。

他對她到底是遺憾了，她對他到底是虧欠了，她對他到底是動心了。恐怕她自己都不知道，曾幾何時，她對他也心動過，可終究還是邁不過那一條溝壑。

最終她成了等，等那個給過她承諾卻始終無法實現的人，這一生，也許迷茫過，可最終還是心贏了。

下一世，段靜雅，下一世願你做一個自由的人，過你想要的生活，找自己想要的幸福！

「聽見了嗎？看見了嗎？她終究是等不到了，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