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殺氣凌蒼穹
曾經,我問師父。
「師父,你當初為何收養我?」
師父看了我一眼,笑道:「因為你天生異相,不同於常人。」
我一下子開心道:「什麼異相,是大富大貴,權傾天下之相么?」
師父看著我一臉期待的樣子,淡笑道:「你面相特殊,是克母克妹克夫之相,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災星啊,如此珍品,為師當然要好好收藏了。」
我一下子被打擊到了,沮喪道:「師父,你怎麼能這樣說徒兒,不就是上次我做滷雞爪的時候沒請你吃么,你至於這麼報復我么?說什麼克母,我娘是自殺的,怎能怪我,要怪就怪我爹那個大壞蛋才對!」
說起我那個喪盡天良的爹,我心裡又一陣咬牙切齒。
師父的眉毛一皺,道:「你胡言亂語什麼,為師豈會是為了區區幾隻雞爪就污衊你是克母克妹克夫之人?為師是直接就給你定罪了!」
「據為師多年的卦相經驗,你確實是個災星,凡是與你有關的人,非死即傷。為了讓你不再禍害他人,為師只好犧牲自我,勉為其難地收留你了。」師父說得一臉的大義凜然。
我仰頭看著師父,又委屈又生氣,不服氣道:「師父,你騙人。你說我克母就算了,還說什麼克妹克夫,我可沒有妹妹。還有,我何時說過要嫁人的,既不嫁人,便沒有夫君,又何來克夫?我哪會是那種克夫之人?」
師父撫須微笑道:「你確實不是那種克夫之人,你是那種會剋死三個夫君的人。」
「三個夫君?」我幾乎要暈倒了,師父越說越離譜了。
師父繼續調侃道:「做你的丈夫,必須要有為師一般勇於犧牲的精神,還要有赴死的決心。他們,要麼被你殺死,要麼被你害死,要麼因為你而死。以後誰要是不想活了,娶你是最好的法子了。」
我氣憤地咬牙強調道:「師父,徒兒這輩子都不會嫁人的!」
師父卻是一陣長笑,彷彿我是在玩笑一般,我氣得扭頭就走,師父在身後突然幽幽道:「青薔,這事可由不得你。這是命,總有些命運是你無法抵抗的。」
師父的話,意味深長,彷彿是夢中傳來的。
「師父!」
我一下子從夢中驚醒,這才回味過來,我不是和師父在一起,而是正睡在山間一塊堅硬的大石旁。
不遠處有一條棧道,我站了起來,決心走過去。
寂寂山間兩崖之間架著一條棧道,我走在棧道上,環視四周,幽幽一嘆,經過兩個多月的跋山涉水,終於到翠華山了,離我的目標又近了一步。這裡離長安城還有十幾里的路程,走上一兩天就到了。
望著碧藍如琉璃的天空,我心裡很是迷茫,我能在長安城找到師父么,師父會在長安么,他是否平安?
從前住在東籬山的時候,師父說的最多的就是長安了,如果他已經平安脫險的話,那麼他極有可能會來長安城。不管怎麼樣,哪怕抱著萬分之一的希望,我也要去長安城瞧一瞧。
休息了一會兒,我理了理被草葉割得凌亂不堪的衣袍,摸摸懷裡用來防身的小刀,心下稍安,過了棧道,往山間小道走下去。
走著走著,忽而聽到叮叮噹噹的聲音,時遠時近。我不由得好奇,順著聲音走過去,所望處卻是一片刀光劍影,心下大驚。
幽僻的山路上,一群蒙面人正合力圍攻一中年男子,稀疏的幾個侍從抵死救護。領頭的蒙面人,望其身形,勁秀挺拔,似是十六七歲的少年,氣勢洶洶,落劍驚風,直刺向那中年男子的心口。
且見那中年男子紫衫飄拂,緋綾袍,黃綾里,面色風霜,倒也從容,即刻迅捷翻身,躲過這一劍,足尖著地。
看著地上橫七豎八的屍體,混夾著亂箭大石,我急忙躲到一旁的草叢,心中默想:閑事莫管,見機離開,血光之災,能避則避。他們正打得兇狠,指不定一不小心被他們看到我,就會城門失火,殃及無辜的我,我還是悄悄後退離開吧。
蒙面少年全力擊殺中年男子,雙劍交叉,中年男子頗有些吃力。少年劍身旋轉撩開,再度刺向胸口,劍疾如風。中年男子折身避開,一個迴轉,反守為攻,長劍斜刺少年右肋。雷雨之勢,迅疾而來,少年來不及對攻,當即側身避開。
粲亮日光下,一紫一黑兩刀身影交疊迴旋,劍擊不休。少年長劍如虹,出手凌厲疾快,寒風割面,隱有摧枯拉朽之勢。中年男子沉穩老練,威勢十足,劍若游龍,灑開一片銀芒,二人打得難捨難分。
激烈交戰,中年男子長劍迴旋,自下而上倒刺少年的喉嚨。少年仰身低下,劍身轉刺為橫切,直逼向中年男子身側。中年男子急急後退,仍是不免為劍所傷,紫衫割裂,手臂被劃破了一個長長的口子,隱隱見血。
眼見身邊侍從被除得七七八八的,那群蒙面人人不久就會糾纏上來。中年男子不欲與少年纏鬥,便轉身跑開,急欲逃脫。
我正悄悄後退,草叢裡卻有什麼聲音沙沙作響。我下意識看過去,一條花色斑斕的蛇正吐魯著紅信子向我的腳下爬過來,頓時毛骨悚然,三魂七魄都被嚇飛了。
「啊!」我驚聲尖叫,急急跑開了草叢。
心還未安下,卻見身後一群密麻麻的蒙面人沖了上來,凶神惡煞地看著我,明顯的不懷好意。我的心撲通的一跳,我目睹了這場刺殺,他們不會是想殺人滅口吧?
我心惶惶地看著他們,「你們別看我,我只是路過的。」
「管你是誰,兄弟們,幹掉他,免除後患!」
話剛落,森寒的長劍就向我撲來。好歹我也會一點拳腳功夫,一個側身避開,伸手徑拿住那個欲殺我的蒙面人的手腕,用盡全力一腳把他踢到蒙面人群里去,然後掉頭就跑。
逃跑時,順便在路上抓了一抔沙土以備蒙面人追殺。瞅見路邊有一匹紅棕色馬兒,我立即一腳踩上馬鞍,躍上馬背。還沒坐穩,身後又撲上了一個人,我驚得想推人下馬,卻聽見低沉陰寒的聲音已在耳後響起,「不想死的話就別亂動!」
扭頭一看,是那位被追殺的中年男子。轉瞬間,那個蒙面少年又提劍來襲,我顧不得多想,一抔沙塵就撒向他的眼睛。中年男子趁此空隙長劍拍在馬上,馬兒嘶鳴一聲,揚塵飛奔。
誰知,沒跑幾步,身後少年屈指一彈,一顆銀白鐵珠直飛打過來。馬兒被打受驚,直接把我們從馬背上甩下來了。
我起身拍拍衣袍上的塵土,想起之前走過的那條棧道,心裡有了主意,對那位中年男子道:「老伯,你跟我來,我有辦法對付他們了。」
老伯半信半疑的跟著我跑到山上的棧道,走到盡頭,我掏出懷裡的小刀割裂棧道上的繩索,沒有完全切斷,卻切得搖搖欲斷。
密麻麻的蒙面人追了上來,先後相繼踏上棧道。跑到棧道中間時,幾乎被切斷的繩索終於承受不住重壓,崩的一下斷開,轟然倒塌,棧道上的人全部摔下了山底深淵。
終於安全了,我鬆了一口氣,渾身軟軟地坐在地上。
「小兄弟,多謝你了。」那位老伯向我道謝。
我連忙擺手澄清,「我不是小兄弟。」
老伯疑惑地盯著我,仔細打量我的眉目,忽而恍然一驚,「你是……姑娘家?」
「正是。」我微笑向他解惑,「因為我從小跟我師父住在山裡,長期與外界隔絕,並不知外面女子的裝扮。我的衣服都是照著師父的樣式做的,你若只看我的穿著,自然以為我是男兒了。」
「原來如此。」老伯悟然一笑。
見沒有人再來追殺我們,我也就放心大膽的和這位老伯攀談起來。
從老伯的話中我了解到,他之所以會來翠華山,是因為他最疼愛的三兒子出了事。三兒子一名叫元西的近身侍從是蒙面人的內應,他假稱三公子在翠華山打獵時不慎掉落山崖,生死不知,誆騙老伯前來救人。誰知一到這裡就遭遇埋伏,山上大批石頭滾落,砸死了馬匹和侍從,還不停放箭,欲置他於死地。
「老伯是做官的?」我問。
老伯疑惑道:「小姑娘怎麼知道的?」
「自古錢財權勢易生禍端,老伯若不是商人就是官家。商人不可能有那麼多的侍從,所以老伯是官,還是很大的一個官。」
老伯讚賞地看著我,「小姑娘很有膽識,也很有見識,看來你的師父把你教的很好啊!」
說到師父,我不禁皺眉,「才不是呢。師父總是外出雲遊,少則半月,多則半載,根本就不管我。」
老伯好奇道:「小姑娘的師父是誰,你們住哪?」
我沒回答他的話,只顧自己一個勁地說:「這次就是因為師父外出雲遊太久了,我不放心,才決定出來找他的。」
「既是外出雲遊,小姑娘你又怎麼能找得到他?」
我嘆氣道:「師父每次外出回來,說得的最多的就是長安啦。我猜他有可能到長安了,我要去長安找他。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找得到他?」
老伯笑道:「小姑娘放心,寡人也住長安,在長安認識不少人,或許可以幫你找到師父。」
我又驚又喜,展眉道:「真的么,那就拜託老伯了。」隨即,我又想起了什麼,問,「寡人?那可是皇室中人才能有的尊稱!長安是周國都城,莫非,老伯你是周國皇室宗親?」
老伯含笑挑明了身份,「你猜的不錯,寡人複姓宇文,單名一個護字,是當今周國天王的堂兄,大周國的大冢宰。」
註釋:
①出自唐代李白的《出自薊北門行》「兵威沖絕幕,殺氣凌穹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