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桂香三步並作兩步進了敏姨娘的房間「姨娘，大小姐已經在外面候著了，我來服侍您更衣。」

敏姨娘抬眼看了看桂香「罷了，罷了，我便出去看看她吧，大小姐當真是不懂事，也不知道挑個時候來看我。」

桂香沒有接話，反而是從柜子里找了一件素色的衣服，輕聲道「姨娘，你看這件衣服可好？」

敏姨娘皺起了眉頭「這件衣服也太素了，不行，給我拿那件紅色的石榴裙。」

桂香勸說道「姨娘畢竟是出去見小姐，穿的這樣不太妥吧。」

敏姨娘一拍桌子，怒道「這蕪花院是你做主還是我做主，我要你怎麼辦你便怎麼辦？」

桂香低下了頭，輕聲道「是。」

「誒呦，這不是大小姐嗎？」敏姨娘扭著腰，嫵媚惑人，臉上帶著甜膩笑容。

盛夕顏放下茶盞，開口道「敏姨娘可是讓本小姐好等呀，我便是去爹爹那，都沒有這般苦等過。」

敏姨娘在主位坐下，捂著嘴笑道「這，這可要怪將軍，將軍昨晚可是沒放過我呢，故而起得有些晚了，大小姐莫要放在心上。」

盛夕顏笑了笑，拍了拍手「桂香，你家姨娘入府之前有沒有學規矩？」

桂香福了福「回大小姐，姨娘之前，粗略的學了一些規矩，詳細的規矩，老爺還沒有吩咐，奴婢們不敢擅作主張。」

盛夕顏笑了笑，說「那邊找肖嬤嬤來，給你敏姨娘好好的教教規矩，有些位置不是她坐的了的。」

桂香道「是，奴婢回頭就告訴肖嬤嬤。」

盛夕顏看向敏姨娘，道「敏姨娘不是晚了一點半點啊，本小姐可是在這等了整整半個時辰。對了桂香，無視主僕尊卑，按照府里的規矩應該怎麼罰。」

桂香不得不又站了出來，道「回大小姐的話，違反無視主僕尊卑這條家規的，應該罰跪佛堂五個時辰，抄佛經十本。」

盛夕顏看向敏姨娘「姨娘畢竟年輕，這耳朵應該還好使吧，剛才桂香說的你都聽進去了吧？就按照規矩來吧。」

敏姨娘抬起頭，道「你不過是一個小姐，憑什麼發落我。」

盛夕顏笑了笑，沒有開口。

玉秀連忙道「敏姨娘當真是該補補規矩了，按照我大周律例，姨娘不過是半個主子，比奴才高貴一點，二大小姐是我們府里正兒八經的主子，你說我家小姐有沒有資格管教你？」

敏姨娘咬了咬唇「可是昨晚的確是將軍歇的晚了，所以我才起的晚了。」

玉秀糾正道「敏姨娘自稱核對小姐的敬稱有誤，您可以自稱奴婢或者是妾身，喚小姐應該用您，希望您能好好的學習規矩，莫要再犯這些低級錯誤。」

敏姨娘看向玉秀「我和你家小姐說話，哪有你插嘴的份。」

盛夕顏笑了笑，說「這些話都是我讓玉秀說的，你有什麼脾氣，儘管說出來呀。」

敏姨娘看似低眉順眼「奴婢哪敢呀，否則小姐又要罰奴婢跪佛堂了。」

盛夕顏笑著說「你知道便好，哦，對了，如果你想向我爹爹告狀，儘管去說吧，對了，我提醒你一句，你這樣做可能會引火燒身。」

敏姨娘垂著的眸子中劃過一縷冷芒「小姐，奴婢知錯了，求小姐饒過奴婢這一次。」

盛夕顏笑了笑，道「認錯態度倒是極好的，不過家有家法，國有國規，怎能為了你破了例呢，一會兒便去祠堂領罰。」

敏姨娘暗自捏了捏自己的手心，道「多謝小姐。」

盛夕顏回頭看向了玉秀「阿秀，這人也看完了，我們該回去了吧。」

玉秀連忙笑著回話「是是是，小姐，奴婢這就和你回去。」

玉秀走到門口時嘟囔了一句「長得也就那個樣了，真不知道為什麼底下有人說她長得像朵花兒。」

盛夕顏笑了笑，說「這世界上瞎眼也太多了，你不能要求每個人都有你一樣的審美水平。」

玉秀眉開眼笑，道「是，小姐，奴婢知道了。」

跪了五個時辰之後，敏姨娘感覺自己的雙腿都要廢了，起身時雙腿都在打哆嗦。

桂香連忙上前扶住她「姨娘，您慢點兒，別摔了。」

敏姨娘卻一下子甩開桂香，冷冷的道「桂香，你這胳膊肘往外拐的本事，可真是了不得，我是不是還得叫你一聲主子了。」

桂香連忙跪下，急聲道「奴婢不敢，求姨娘饒了奴婢吧，奴婢下次不敢了。」

敏姨娘冷笑道「不敢了，你知道你錯在哪嗎？」

桂香低下了頭，道「奴婢不知。」

敏姨娘挑起她的下巴，恨聲道「五個時辰，桂香，你好狠的心。」

桂香連忙抬起頭解釋「姨娘，你聽我解釋，我只是按照家規說話，絕對沒有針對姨娘的意思，求姨娘明察，奴婢所言句句屬實。」

敏姨娘卻並不管桂香所說的是不是真的，只是道「桂香以下犯上，先在這跪上五個時辰再說。」

桂香知道自己辯解也沒有用，只好說「是，奴婢遵命。」

敏姨娘看向佛堂值班的人，怒聲道「你們干看著做什麼，還不過來扶著我，難道你們也想跪佛堂了不成？」

碧歡連忙回話道」回姨娘的話，奴婢等人是看守佛堂的，如果沒有老爺、少爺和小姐的吩咐是不能擅離職守的，還請姨娘見諒。」

敏姨娘一巴掌打上了碧歡的臉，笑著說「誰給你的臉拒絕我的，難道你想像她一樣跪著？」

碧歡連忙跪下來「敏姨娘，奴婢知錯了，但是的確是有規矩。」

敏姨娘捂住嘴，輕輕的笑了「規矩，規矩，一個個的都來和我談規矩，是指責我沒有學好規矩嗎？」

碧歡低下了頭「奴婢不敢。」

敏姨娘把手伸了過去，道「扶我回去。」

碧歡咬了咬牙，道「是，姨娘，碧翎，翠竹，看好佛堂，我去去就回。」

敏姨娘在路上突然問道「你這丫頭倒是挺機靈的，你叫什麼名字？」

碧歡心中暗想，被你看上可不是什麼好事，看著桂香的今天就能想到自己的明天。

但面上卻沒有顯露出來，連忙回話道「奴婢碧歡，碧水藍天的碧，今年歡笑復明年的歡。」

敏姨娘吃驚的開口「你讀過書？」

碧歡低下了頭「大略讀過幾本，但並未細讀。」

敏姨娘攏了攏自己的頭髮，道「那也是極好的，不像我，想讀都沒得讀呢。」

碧歡好奇的開口「姨娘是哪裡人？」

敏姨娘倒是毫不避諱「飛花苑裡出來的人。」

碧歡被震驚了一下，老爺怎麼到處找人？

敏姨娘笑著說「我知道你打心底里看不起我，可是那又怎麼樣，你如今不過是個小小的奴婢，而我已經是姨娘了。」

碧歡連忙道「奴婢不敢。」

敏姨娘貌似不經意的開口「這大小姐當真是好大的脾氣，動不動就罰我跪了五個時辰。」

碧歡心中暗暗叫苦，臉上卻是一副認真聽的樣子，道「大小姐的脾氣比起以前來當真是好了不少了，你是沒有見她以前有多麼凶，那可真是人見人怕呀，光是小丫鬟便死了五六個。」

敏姨娘驚訝的說「可我見她對於她身邊的人，卻是極好的。」

碧歡斟酌片刻，道「這玉秀呀，與其他丫鬟不同，聽說武功極好，專門用來保護小姐的，所以小姐和她一般形影不離。」

敏姨娘眼光一轉，笑著說「會武功的丫鬟，那可真是新奇。」

碧歡心想著自己給的提示已經夠多了，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敏姨娘笑著說「碧歡，我覺著桂香對我不太夠盡心，要不你調到我身邊來幫我。」

碧歡連忙低下頭，道「姨娘高看了，奴婢粗手笨腳的，怎麼能侍候姨娘呢。」

敏姨娘挑起她的下巴，道「你這是不願意咯？」

碧歡搖搖頭，道「奴婢不敢，只是這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奴婢是佛堂的丫頭，怎麼能調到您身邊，您這是為難奴婢了。」

敏姨娘笑著說「這事兒你不用擔心，自有我和老爺說。」

碧歡福了福「多謝姨娘。」

將軍回到府中之後，隨口問道管家「老李，今日府中可發生了什麼事嗎？」

管家連忙說「倒是沒有什麼大事兒的，只是大小姐發落了敏姨娘。」

將軍目光一冷，道「那個不知好歹的女人怎麼招惹顏兒了？」

管家低下頭，道「聽說是小姐去看這敏姨娘，結果這名敏姨娘讓小姐白白等了好些時間，奴才知道的也不多。」

將軍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管家連忙退下。

將軍先去了盛夕顏的芳華院，剛進去就開口道「顏兒，有沒有想爹爹呀。」

盛夕顏正在梳妝，連忙扭過頭去「爹爹，爹爹你回來了，今日怎回來的這麼晚，我讓你給我帶的桃花酥了呢？」

將軍勾了勾女兒的鼻子「小饞貓，一天到晚就知道吃，桃花酥今日賣完了，我特地給你換成了金糕卷和雙色馬蹄蓮糕，給你換個口味兒。」然後拿出兩個紙包。

盛夕顏從爹爹手中拿出一個紙包，打開，從裡面取出一塊兒，輕輕的嚼了嚼，然後眼睛頓時亮了起來「爹爹，這個雙色馬蹄蓮好吃，是西環鋪子剛出的新品種嗎？」

將軍無奈的搖了搖頭「顏兒，這麼甜膩的糕點也就只有你吃的下去了，爹爹是一點兒也不想吃。」

盛夕顏吐了吐舌頭，抱著將軍的胳膊撒嬌「爹爹，爹爹，人家喜歡吃嘛，你明天接著給人家帶。」

將軍無奈的點了點頭。

將軍又突然猶豫的問道「顏兒，你今日是不是和敏姨娘起了衝突，她哪兒對不住你，你告訴爹爹，爹爹幫你收拾她，好不好？」

盛夕顏撇了撇嘴，不開心的說「齊姨娘去看新姨娘，新姨娘說立刻接待了，我去看新姨娘，新姨娘讓我在那兒坐著喝了整整半個時辰的茶。」

玉秀湊上來說「將軍，可不止這些呢，她還坐在主位上，要小姐坐在下面，而且敬詞用的也不對。」

將軍摸了摸鼻子說「這是我的不好，我只是讓她大姐學了規矩，還沒有完整的學規矩。」

盛夕顏看著他「爹爹，麻煩你不要什麼人都往家裡拉，好不好？我又沒有阻止你納妾之類的，你幹嘛這麼迫不及待的往家裡塞人。」

將軍好不容易才哄好了自己寶貝女兒。

然後便去了蕪花苑，門口的桂香看到他來了，連忙打帘子「老爺來了，姨娘已經恭候多時了，奴婢這就去端菜。」

將軍擺了擺手，阻止了她，看著桂香站姿有些奇怪，於是開口問道「腿這是怎麼了，你先別忙活了，換個人去吧。」

桂香連忙行了個禮，道「謝老爺體諒。」

進門之後，卻不見有人來迎接，將軍皺起了眉頭，進了內室「怎麼沒有出來迎接？」

只見女人躺在床上，一副已經睡著的樣子。很明顯是在耍小性子，等著將軍去哄她呢。

將軍摸了摸她的頭髮，輕聲道「起來，別耍小性子了，我有話要問你。」

敏姨娘終於回過頭來，半撐著身子，一臉委屈的道「老爺，妾身被人欺侮了，你要不要管。」

將軍終於板起個臉「你今天是不是給顏兒臉色看了？」

敏姨娘一掀被子，撒嬌道「老爺，挨罰受罵的都是我，你怎麼還處處向著大小姐。」

將軍冷冷的說「那是你活該，誰讓你沒事找事，非要試探你在我心中的地位和你在這府里的地位，你這分明就是做了一個賭，賭輸了自然應該受到懲罰。」

敏姨娘嬌氣的說「我才不管這些呢，你看那小姐都被你寵成什麼樣了，張口閉口都是欺負我，將軍。如果你當真喜歡孩子，我也是可以給你生的，更何況小姐不過是個女孩兒，將來又繼承不了家業，你萬一寵壞了她，她去了婆家，這可怎麼辦呀？」

將軍突然轉身就走「肖敏，我警告你，如果你再敢違背大小姐的命令的話，就給我滾回飛花苑去。」

敏姨娘顧不得穿上鞋，連忙下床去，幾步便追上將軍，抱住將軍的腰「將軍，我不過是說個氣話，求你不要生氣，也不要把我送回去。我一定會好好服侍你和大小姐。」

將軍轉過頭去，看了她一眼，然後轉身把她抱回床上，溫聲細語的說「地下涼，莫要傷身子。」

敏姨娘確實不敢再持寵而驕了，低下頭，楚楚可憐的說「妾身知道了，妾身以後再也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