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山河悲壯故事多（4）

「見過，當年這邊的游擊隊可多了，總有鬼子來掃蕩。我記得……」老爺子突然收住話，板起臉來問道：「是不是你爸和你說什麼了？」

「說什麼？」葉崇新假裝不解。

「少給我裝糊塗！」老爺子瞪了他一眼。

「嘿嘿……」葉崇新撓著頭髮說：「我就是想聽聽當年抗日的事情，聽說這石窩子長城還擋住了日本兵？」

老爺子露出了得意地笑容，輕哼一聲：「咱村子是附近難得的一塊平坦的高地，居高臨下適合打埋伏。只要在山溝里挖陷井，埋上地雷，鬼子就會被炸得四處跑，他們一跑，城牆上的游擊隊就好打了！想當年鬼子在這裡可是死了不少人！咱們村子也死了不少啊，當年你太爺就是在鬼子掃蕩的時候被打死的！」

老爺子長嘆一聲，想起往事眼睛都紅了。葉崇新心裡也不好受，他不想揭開過去的傷疤，可又很想知道曾經的往事！

「您……就是那個時候加入的游擊隊？」葉崇新小心地問道。

老爺子白了他一眼：「你這不是都知道了嗎？」

「我就是聽說您打過鬼子，別的事不知道……」葉崇新裝傻充愣道。

「過去的事還提他幹啥！」老爺子無奈地搖搖頭，苦笑道：「誰還沒個臉啊，我也不想被人罵成逃兵！」

葉崇新連忙起身給老爺子倒了杯水，陪著笑說：「您又不是真的逃兵！」

「不管是不是逃兵，我終歸是偷偷跑回來的！」老爺子無奈地苦笑道。

葉崇新看得出來，當年「逃兵」的稱號可是深深地傷害了老爺子的自尊心，要不然他也不會連對家人都不願意提起了。他趕緊轉移話題道：「你十幾歲就參加游擊隊了？」

老爺子搖搖頭，解釋道：「你以為加入游擊隊那麼容易呢？現在的人都覺得游擊隊不正規，其實那時來看就已經算是正規的了！我14歲那年先加入了村裡的民兵組織，隨後被召進武工隊，又進了區小隊，再然後才成了真正的八路軍！」

葉崇新笑道：「您這履歷還挺全的！我爸說您是神槍手？」

「那是後來的事，剛開始哪有槍啊，用的都是長矛和大刀。咱們這邊的人都好武，每個人從小或多或少都練過一些功夫！」

「你砍過鬼子沒有？」葉崇新越聽越來勁兒。

「當年我被調進武工隊就是因為身手好，方便在敵後做一些事。」

老爺子的回答並不直接，但是他那握緊的拳頭已經給出了答案。葉崇新怎麼也想象不出面前這個和藹的老頭曾經手拿大刀砍人的畫面，又問道：「武工隊是不是就是給敵人搞破壞的？」

「還有宣傳、鋤奸……」

「那就和現在的特種部隊差不多了！」

「是差不多……」

「對了，當年鬼子殺死了太爺，那麼您……」

「我當時也被抓了！」老爺子輕描淡寫地說道。

「啊！」葉崇新嚇了一跳。

「說起來……你知道我和你爸為什麼要保護長城嗎？可不單單是繼承祖先的使命，當初長城可是救了我的命！」

葉崇新不敢說話了，靜靜地聽著。

「當年鬼子進村掃蕩，還有一部分人沒來得及跑，你太爺就被打死了，我們幾個孩子也被抓了。鬼子帶我們上了城牆，讓我們說出遊擊隊轉移的路線，不說就會被扔下懸崖。我們幾個孩子都沒說，就一個一個被扔了下去……」

「那你呢？」葉崇新忍不住問道。

「我也被扔下去了，正好被長城下面的排水渠勾住了衣服，算是撿了一條命！要不是長城就沒有你爸，更別說有你了！從那時起我就發誓保護長城不被鬼子炸掉，我的命是長城給的，長城要沒了我的命也就沒了！」

葉崇新恍然大悟，難怪爺爺和父親對長城有著如此特殊的感情，原來長城延續了葉家的香火，他們的生命已經融為了一體。就像幾百年前祖先與長城的並肩戰鬥，一如既往，二者生死相依。

「可惜啊！當年鬼子的槍炮沒毀了長城，卻差點毀在咱們自己人手裡！」老爺子心痛得拍了拍桌子。

「人們早晚會重視起來的。」葉崇新腦海中還在迴響著爺爺剛才的話，長城救下爺爺的事父親並沒有說，看來他這是有意等著爺爺對自己說呢。

「我本來不信命，可是這冥冥中……咱們葉家人算是與這長城分不開了！我聽說咱們老祖宗曾經是守軍的頭，現在輪到你爸了，將來就看你的了！」聽得出來，儘管爺爺不願強迫孫子留下，但還是給予了厚望。

葉崇新不禁想到了那些遺留下來的守墓村，還有袁崇煥將軍的守墓人後代，不管是當年皇帝的命令，還是守墓人留下的家訓，都是中華民族忠義守信美德的傳承。葉家人守護的雖然是長城，但是千百年來它不知道葬送了多少忠魂，細說起來也和守墓人差不多了！

葉崇新越想越振奮，雖然現代社會早已不再流行守墓的說法，但是這種忠義精神仍然值得發揚。更何況長城從多個方面反映了歷史和文化，那就更應該保護了。

「爺爺，當年你是怎麼受的傷？」葉崇新收回思緒，好奇地問道。

老爺子愣了一下，沒好氣地說道：「打仗哪有不負傷的？」說完就站了起來，轉身道：「太晚了，早就該歇了！」

葉崇新看著老爺子回了房間，總覺得這裡另有隱情，可是他不說誰也猜不到。他暫時忽略了老爺子的失常，今天晚上得到的信息已經夠讓他激動的了。這些往事讓他與長城產生了更緊密的聯繫，他不知道是不是血脈里葉家先人的力量在復甦，總之他對長城更有感情了。

葉崇新沒有馬上睡，而是把畫夾移到了院里。他坐在畫紙前默默地勾勒著長城，眼前浮現出一個又一個故事片斷，不知不覺畫面上就呈現出了一幅長城抗戰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