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老兵不死捍山河(6)

老爺子終於站到了石階上面，憤怒地望著來搶磚的村民。他緩緩舉起了手杖，就好像端起了他的槍。他的目光讓人不寒而慄，哪怕他是個老人，可卻逼得人只想後退！他的目光在村民身上掃視了幾個來回，最終落到了劉三兒的身上。他的手杖他的槍對著劉三兒的心臟，橫眉冷對氣勢凶凶地說道：「這磚誰也不能動！」

劉三兒膽怯了，幾十年來葉老爺子在村裡都是「老怪物」一樣的存在，與他同時期的老人都不在了，他就像村裡的活化石。當地民風傳統，老觀念根深蒂固，哪怕村裡人對葉家人再不滿，他們在教育小孩兒的時候，也不得不讓他們喊老爺子一聲「老祖」。每年春節，全村的人都會在長輩的帶領下來給老爺子磕頭拜年。輩份如山，他們在老爺子面前都是孩子。也許有人敢在背後說三道四，可當面無人敢頂撞。哪怕威嚴如林老書記，見到老爺子都要客氣三分行晚輩禮。

「我說……爺爺，我們也是沒辦法，家裡救急，那個……」劉三兒想給自己尋找一個合適的理由。

不料老爺子根本就不給他解釋的機會，揮舞著手杖就砸向了他的肩膀，罵道：「滾！」

「啊！」劉三兒身上挨了一下子，惱道：「您怎麼還動手啊，我……」

「打的就是你這孫子！」老爺子的手杖又砸了下來。

葉崇新和唐寧都看傻了，他們無法想象平時溫和無比的老爺子說動手就動手，毫無情面，以一種及其霸道的蠻不講理的方式進行了反擊。

「你……」劉三兒儘管生氣，可又不敢反抗，只好轉身就跑，氣急敗壞地留下了一句：「我看你們能守多久！」說完他嘴裡又小聲嘟囔了一句，雖然聽不太清楚，但應該是比較難聽的話。

老爺子沒有理他，目光又看向了其它村民，他的手杖指向其中一位年長者，冷冷地問道：「要拿長城的磚也可以，除非從我這把老骨頭上面踩過去！」

那人氣餒地搖搖頭，根本不敢與老爺子對視，推著車就走了。其餘人見狀，一個個就像斗敗了的公雞，頓時作鳥獸散了。

老爺子的山羊鬍被微風浮過，輕輕翹了起來，就好像在炫耀他的勝利一樣。他的手杖落到了地上，又重重地敲了兩下，像是在表達著不滿，也彷彿在捍衛著這片土地的主權。

「爺爺，您真棒，就像個老將軍似的！」唐寧興高采烈地挽著老爺子的手臂。

老爺子淡然一笑，嘆息道：「這幫人就是沒見識，也不能怪他們，村裡真的是太窮了。」

「我知道這場大雨讓大家損失挺重的。」唐寧點點頭。

「爺爺，您怎麼來了？」

「我孫子都讓人欺負了，我能不來嗎？」

葉崇新不好意思地抓抓頭髮，訕笑道：「沒想到我都三十歲了還要爺爺保護……」

「你就是八十了也是我孫子！」

「哈哈……」唐寧大笑，又問道：「爺爺，您怎麼知道他們來了？」

「我在院里看到他們鬼鬼祟祟地過來，就擔心對你們不利。」

「爺爺，這裡也沒什麼事了，您腿腳不方便，還是回去歇著吧。」葉崇新勸道。

「我走了恐怕你連怎麼碼磚都不會吧？」老爺子冷笑道。

「我……」葉崇新很尷尬，他雖出身於農村，可是對這些活計一竅不通。

「這裡也挺暖和，我就坐在這裡曬太陽了。」老爺子一屁股坐在了石頭上，整張臉都沐浴在陽光下。他微微眯著眼，又恢復了往日的慈祥，同剛才打人時的狀態叛若兩人。

葉崇新也抬頭看了看天，暴雨過後往往都是大晴天，頭頂陽光燦爛，周圍空氣清新，到也沒什麼不好，他便不再勸了。

「你先把這些磚頭收拾一下，我一會兒告訴你怎麼碼上。」老爺子指揮道。

葉崇新點點頭，抬頭擦了一下額頭的汗，看了看眼前的城牆，擔憂地說道：「如果再不加固，這一段牆也挺不了多久了。」

「它沒你想得那麼弱，在你爸小的時候它就快倒了，可這麼多年過去了根基還在，也只是倒了一段豁口。」

「是啊，你看這磚都快酥了，可還在發揮著作用。」唐寧捏著手裡的青磚說道。

「這就像咱們當年打鬼子，哪怕粉身碎骨，也要用精神鼓舞後人！這長城無論再怎麼破，它也是長城！」老爺子的話鏗鏘有力。

葉崇新正在搬磚的手停下了，老爺子一句話讓他想起了許多，或許這便是祖先精神的傳承吧。老爺子當年打鬼子捍衛的是國家，而這長城最初的職能也是抵禦敵人。想當初戚家軍抗擊倭寇，隨後又北上修築長城，所展現的都是保家衛國永不服輸的精神！雖然現在國家富強，但是後人依然不能忘卻這種精神，只有如此，中華文明才能無限地傳承下去。

在這一刻，葉崇新又堅定了自己守護長城的決心，也為堅守找到了無法辯駁的理由。他知道自己守護的不僅僅是眼前這些青磚和條石，它們所代表的和傳承的意義才是目的，它們是這個古老而文明的國家的基石和象徵！

葉崇新大受鼓舞，他感受到全身沖滿了幹勁兒。他扭頭看向爺爺，笑道：「爺爺，咱這長城永遠不會倒！」

「爺爺，您給我講講當初打鬼子的故事好不好？」唐寧滿臉的好奇。

「那小子不是早就偷偷地和你說過了么？」老爺子瞪了葉崇新一眼。

「他就是說了個大概，您再給我詳細說說唄！」唐寧撒起嬌來，直接坐在了老爺子身邊。

「其實真的沒什麼好講的，死了那麼多人……」老爺子沉默了，目露哀思，或許想到了曾經犧牲的戰友們。

「爺爺，您就給我講講吧，就當是宣傳愛國主義教育了，行不行？」唐寧輕輕地搖晃著他的手臂，就像面對著親爺爺似的。

老爺子笑了，目光慈祥地看著唐寧。他太喜歡這個姑娘了，或許真的把她當成了孫媳婦。他坐在這坍塌的石階上，彷彿又回到了昔日的戰場。他講得很詳細，從十幾歲加入民兵開始講起，曾經的戰火硝煙又被他清晰地描繪下來。葉崇新一邊搬著磚，一邊聽著爺爺的敘述，有些事或許連父親都不太了解。

唐寧聽得眼眶濕潤，忍不住插話道：「爺爺，葉家人堅守住了祖先的遺訓，每逢國家危難都會挺身而出！」

「因為我們知道，如果沒有了國，也就沒了家……」

「您是怎麼負的傷？」唐寧小聲問道。

「其實……那是意外！」老爺子抬頭看向遠方，表情肅穆，也不知又想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