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鑒古》【2】

第91章 《鑒古》【2】

看顧西棠被化妝師抓走,又是修眉又是撲粉的,就憋著笑,顧西棠化妝她還是頭一次見。

化妝師是個腰比林品還細的男人,翹著蘭花指,一聲聲讚歎:「你皮膚真好……都不用遮瑕,連個痘印都沒有……你平時怎麼保養的?」

顧西棠有點不自在的輕咳了一聲:「我不保養。」

「哎呦,那就是天生好了,」化妝師東摸摸,西摸摸,「我給你打個底,描個輪廓就夠了,小哥哥,你長成這樣進娛樂圈演戲都不愁呢。」

「……謝謝。」顧西棠沒話可說,只能道謝。

林品在一旁,偷笑著看他難得的局促樣子,心想顧三少原來怕這款的啊……

節目組給所有人準備的都是一樣的衣服,暗紅色中式對襟衫,國家台不願丟了牌面,林品一摸衣服,嘖嘖道:「厚緞織錦……大手筆。」

顧西棠把衣服穿上,抬起下巴扣盤扣。

「我來。」林品替他扣。

把幾顆盤扣扣好,顧西棠折了折衣袖,露出雪白的里緞。

林品看著鏡子里的顧西棠,不得不感慨,那小化妝師說的沒錯,顧西棠這張臉真是老天爺賞的。

從化妝間出來,看見兩個老人在走廊里攀談,其中一個瞧見了顧西棠,連忙擺擺手:「西棠,過來。」

顧西棠走過去,微微頷首:「姚老。」

「老朱,這就是我跟說過的,顧老三的小孫子,現在明寶樓歸他管。」

朱非素看了看顧西棠,笑了:「前段時間我出國去參加一個研討會,也沒趕得上過年去見一見顧老,你爺爺還好嗎?」

「爺爺很好,」顧西棠笑著說:「他和姑姑經常說朱老在書畫修復和鑒賞的造詣是國內第一,再沒人能超越您的成就。」

「不敢不敢,我老了,手也不穩當了,早就不管修復,要說鑒賞,倒是還有那麼點乾貨……你才是青年才俊,難得又有一顆愛國的心,這才是最不容易的。」朱非素很滿意顧西棠。

林品在旁邊也跟著眉飛色舞,顧西棠這麼優秀,天生就得老一輩的歡心,以後有朱非素,有姚青山這群人給他當後盾,要不了二三十年,在古玩行的地位就會超過現在的顧懷准了。

正暗暗開心呢,就聽背後一聲大吼:「小品!」

這一聲出來,林品從頭髮絲兒到腳指甲都跟著顫慄起來了。

她還沒來得及跑,整個人就被牢牢抓住了,面前穿著暗紅色旗袍的中年女人滿臉激動,「真的是你,小品,你怎麼來了?」

林品腦子一陣嗡嗡的疼,「……您能不能別叫我小品,春晚都演完半個多月了。」

「品品,」顧西棠走過來,不留痕迹把人拉到自己這邊,輕聲問:「請問您是?」

「你是顧家的……顧西棠?」女人打量了一下他。

「我是顧西棠。」顧西棠很有禮貌的笑著。

「我說呢,你們顧家的臉都是按一個系列批發的,」女人說完,朝林品笑:「小品,我們兩年沒見了,上回說的件事琢磨的怎麼樣了?」

林品想都不想就答:「不用考慮了,我沒學到林家的鑒定本事,進不了您的團隊,您就放過我吧。」

顧西棠看了看林品,又看了看對面女人的穿著,自動自發得出結論:「您是耿教授吧?」

耿苜點點頭,眼睛在林品和顧西棠交握的手上轉了一圈,瞭然的揚揚眉,「顧家小老幺,你和小品……」

「小耿,」朱非素和姚青山走過來,笑呵呵的說:「有段時間不見了。」

「朱老,姚老,」耿苜在前輩面前正常多了,「能見到您二位可不容易,對了,我給你們介紹一下。」

耿苜不由分說拉著林品,「金城明玉樓我師父林酉的孫女,林品。」

「哦對對對!」姚青山也跟著附和:「林小六的孫女兒,林三口。」

朱非素恍然的哦了一聲,仔細看了看林品,「林老的孫女都這麼大了……你現在在做什麼?」

「我是個掮客。」林品回答的乾脆。

「掮客啊,」朱非素笑著說:「看來是走了你爺爺的路。」

說完,對姚青山道:「當年林家收藏了無數古玉,鑒定玉器的本事無人能及。」

「是,林小六那雙眼看玉可精著呢,」姚青山笑嘻嘻的說:「三口丫頭,你學了林小六多少本事啊?」

林品嘴唇動了動,淡聲說:「我對玉石鑒定一竅不通。」

顧西棠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姚青山卻錯愕道:「怎麼可能,你的眼力在行內不是出了名的好嗎?」

「瓷器金銅書畫我都有涉及,只有玉器……」林品平靜的說:「我從來不看,也從來不學。」

姚青山皺著眉,看向朱非素。

朱非素卻輕嘆了一口氣,「可惜了林家家傳的玉器鑒定……」

耿苜看了看林品,有些遲疑道:「小品,你真的沒學?師父後來沒教你?」

「真的,」林品抬眸:「爺爺因為一顆原石死的不明不白,我從小又是在盛家長大,什麼家傳鑒定,根本就不知道,耿姨,您以後也不用找我問我,我這人野地里長大,天生不會鑒定玉器,」

林品的話說到這個份上,別人也不好再多說什麼。

只是耿苜還是不死心。一個勁兒的勸,你不會沒關係,我教你啊……云云之類的。

林品作為顧西棠的助理,一點和助理有關的事都不幹,悠悠閑閑,比顧西棠混的還好。

五位專家裡,要說地位肯定是朱非素最高,可要說排場,那就得看褚鳳華了,這位老太太滿頭銀絲梳得一絲不苟,腕上翠色喜人的翡翠鐲子,手上水頭十足的翡翠戒指,連同胸前的吊墜,衣上的別針……光這套行頭就已經價值不菲了。

褚鳳華對顧西棠非常親切,對林品乾脆無視。

林品也不在乎,本來嘛,主角也不是她,況且這位褚老太太和沈家還是表親,保不齊就跟沈媛有聯繫,一個鼻孔出氣的理她幹嘛。

說是錄節目上電視,過程遠比林品想象的要無聊的多。

那一個個被端上來的「古董」,十有七八都是贗品,有些假的都不能更假了。

姚青山指著面前一個漆雕妝奩道:「您這個漆雕上的漆,密度和層數都不對,咱們古人的技術是非常好,別看都是手工操作,就因為是手工,所以沒辦法用機器仿造。漆器的製作更是獨一無二,一層一層的刷漆,幾十層甚至上百層后,才會再行雕刻,而您這個呢,您看這,這個地方是明顯機器刷上去的,根本沒有層次感,所以這個您這個啊,是贗品。」

「……小姑娘,你說這是李白的真跡,是這樣的,全世界李白真跡目前只發現了一張,就是咱們台北故宮藏的《上陽台帖》,上面有宋徽宗的親筆,還有許多文人墨客提拔,你這張《寒陽帖》呢,首先紙張存在問題,這是澄心堂紙,澄心堂紙是五代十國時期在南唐徽州才產的一種紙,也就是說有這個紙的時候,大唐都已經滅亡了,李白又怎麼可能在上面留有墨寶呢?再者說這個字也不對,我們對比《上陽台帖》可以知道,李白的字猶如他這個人,蒼勁雄渾,氣勢飄逸,而你這張《寒陽帖》的字體比較乾瘦,沒有那種磅礴大氣……」朱非素輕嘆一聲:「總歸來說,你這件是贗品。」

耿苜拿著手電筒對準玉雕,讓攝像師拍到透光度,對寶主說:「你拿來的這座玉雕擺件並不是明晚期,玉料也不是藍田玉,而是岫岩玉。這個岫岩玉是中國的四大名玉,屬於硬玉一類,你這座玉雕,雕工非常的精美,還用到了鏤雕工藝,看起來很好看,但可惜並不是人工雕刻,是機器量產,時間也不會太早,應該是三四十年前。」

褚鳳華把小銅佛一推,用木棒點了點銅佛的蓮花座:「這座銅鎏金佛像造型屬於藏傳佛教,風格是仿清中期,佛身與寶座之間有明顯焊接痕,是個贗品。」

顧西棠捧起青翠色的八棱瓶,微微一笑:「『九秋風露越窯開,奪得千峰翠色來』,您這件越窯秘色八棱瓶非常漂亮。越窯燒瓷,以秘色為最,唐朝時就有關於秘色瓷的傳說,可惜一直沒有實物現世,直到87年陝西法門寺地宮出土了秘色瓷,才讓大家知道唐朝秘色瓷的本來面目,國內對秘色瓷的收藏也有,蘇州博物館鎮館之寶秘色瓷蓮花碗就是非常有代表性的,而您這件八棱瓶,釉色的瑩潤度照比秘色瓷差了一些,釉質也有些滯手,還有底足,口徑,有打磨的痕迹,所以我判斷您這件是現代仿越窯秘色瓷的贗品。」

林品聽的都有點想打哈欠了,一上午了,幾十個物件,就沒一個是真品。

她是知道現在贗品多,來了才知道,哪是多啊,是非常多才對。

都說淘換古董淘換古董,這個「淘」就是要了門外漢的命,沒有千錘百鍊的火眼金睛,根本分辨不出真假來。

林品坐在攝影機後頭的助理位上,仗著拍不到她,就一個勁兒打哈欠,可太無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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