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情感波瀾文廣醉澆愁 賭場失意大偉官難保
市委接到好幾封匿名信,有的是紙張列印郵寄來,有的是電子郵件直接發過來,更甚者,直接給市長和書記掛來電話,反映的情況全是關於縣級市康莊市市長李大偉貪污索賄。
市委書記胡紀和市長楊學仁先單獨碰了個面,就此事交換了一下個人意見。胡紀想,李大偉是你楊學仁一手提起來的,要動,也得讓你說話。楊學仁也明白對方為什麼把話語權拋給他,他心裡更明白,李大偉遲早是要動的,只不過是個時間問題,那還不如早動,也可以起到懲前毖後的作用。至於怎麼動,兩人都考慮到李大偉正在外考察,如果明動,那麼就避免不了打草驚蛇,那時他索性來個滯留不歸反不好辦了,並且一開始就明動也不利於展開調查。於是繞過常委會,他們決議檢察院先悄悄派人去暗察。
檢察長屈子昂斟酌再三,決定讓曾文廣和楊明文去。他先給文廣打了電話,得到對方的肯定回答,又給楊明文打,對方略遲疑了一下,然後也給他了一個滿意的答覆。
明文正在為情感的事苦惱,他不知道如何去面對文鐸、可月、子矜,尤其對文鐸,他總覺得自己在某方面橫奪了對方最美好的東西,對方卻是他最好的朋友、兄弟。如今,就要和這個兄弟見面,他內心無比的倉惶,一種道義讓他感到自己的卑劣。屈子昂的電話就像是一根救命的稻草,在明文掙扎得不知其可的時候打來。明文接電話時片刻的猶豫,這片刻里,他的思想進行激烈地交鋒,最終他選擇接受任務,與其說是對友人的規避,不如說是對自己痛苦的逃離。
子鋒出院那天,明文打了問候電話。這個電話里充滿太多無法言說的矛盾與痛苦,可他還裝得如此輕鬆,在異鄉的街頭,明文多麼懷想有一票朋友的那片天空,他慶幸還有個文廣。
之前,可月打電話問明文,子鋒出院他能不能回來。她得到的是一個否定答案,這一切似乎在她的意料之中。她想知道他為什麼不能回來,縱使她猜摸出箇中原因,她也想讓他告訴她,她也想從他的口中知曉一切。可他無法告訴她真正的原因,有些真相不能說,有些真相不便說,一旦說出來就糾結成彼此尷尬。他的心很疼,像針扎過,他的生活像一個氣球,這一針下去,只剩下空癟。她的心也很疼,像兩個風箏在天空中交匯,結局是僅僅只有那一剎的交匯,彼此張望,卻如此茫然。她希望有一天,他對她說:「我愛你,用這一生地去愛你,沒有什麼能分開,就是死,我也要愛你。」她希望有一天,她對他說:「我愛你,曾經,現在,未來,我永遠都愛你,我不知道這條路有多長,但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我在人世的每一天,我愛你,不因為分離,也不會因為永遠不能在一起,我只想告訴你,我愛你。」她期待著愛,她也矜守著那份執著,她知道,那不是她生活的全部,但那絕對是她生活的開始。對明文來話,亦何嘗不是!
明文在工作中投入他全部精力,這是最好的療傷。這種療傷帶來最大的益處是,他和文廣在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就取得了突破性進展。為此,文廣要求慶祝一下,明文表示贊成。
火鍋是冬天最好的發明,而雅間是人類文明的有力見證,一方面可以驅寒,另一方面又可以進行有效交談而又不怕某種程度的泄密。當然,兩個人都很少涉及工作的話題,即使涉及到也談得非常地隱晦,一般人聽不明白,更何況他們只選擇無人時偶爾談一句。
「賭博害人呀!他這一輩子不是毀在貪上,而是賭,想想也真是可悲。」
「是啊!就算賭吧,你在本地也就罷了,輸贏總不會那麼多吧!」
「我算是開眼了,幾千萬,真是個人物。」文廣無不感嘆。
「原以為這地方很窮,不來不知道,來了真嚇一跳。上億的就幾位,幾千萬的那也不下十個,幾百萬的那多了去,幾萬幾十萬的那都不用數。」
「這就叫境遇,誰讓這裡的大山小山叫造物主用金銀銅鐵堆成的呢。」
「富是富,可是,這是一個沒有未來的地方。」明文無限憂慮,他說:「以破壞生態而富,富而又不重教育,且又沒有什麼可持續發展的產業,後患無窮呀!」
「管他呢,天生都有一個活路。明文,咱們算是可以交作業了。」
「你說還會往下查嗎?鐵礦轉制的問題看起來好像很嚴重。」
「看上面吧。不談這些,還是喝酒洒脫。」
「文廣,看起來你好像有心事?」
「心事?誰都有心事。你說呢——」文廣用酒在桌上寫下「李大偉」,接著說:「他現在心事比誰都多,也許還在徘徊回不回呢?回,這一輩子得面對四壁銅牆為日,不回,口袋已無鈔票,他這種人那有什麼生計的能力。哎!不說了不說了。喝酒。」
喝到盡興處,文廣立起身,說,我吟首詩助助興如何。明文問,七步詩嗎?文廣說,不,半步詩。於是文廣端起酒杯兩人碰飲而盡,然後吟道:
「兄弟,今夜我們握手,今夜我們圖一醉
一醉,痛快淋漓,兄弟,
今夜無語,讓酒說話,讓酒訴盡
你我今生一路的風塵
兄弟,我只想圖一醉,趁著今夜
不為心情乾杯,讓心情去流浪
為了喝酒而喝酒,兄弟,且干一杯
別附帶人生過多的負累,輕鬆中圖一醉
一醉,為此乾杯,和眼淚握下手
和痛苦握下手,和迷茫握下手……
我一一握手,我一一碰杯,只為這暫時的一醉
兄弟,明天咱得起航,從一個陋港
風雨飄搖呀,兄弟,我的起航
三十歲的碼頭卻沒有繁華,為它的窘境干一杯
兄弟,別說話,讓酒發言,飲酒,兄弟。」
明文沒想到文廣竟能有這功夫,連聲叫好。文廣說,叫好不如咱連喝它幾杯。明文抬起酒杯,兩人一口氣就是五六下。文廣說,你也附和一首如何?明文說,那我就牽強附會和一首。於是吟道:
「一杯酒來一杯茶,緣起緣滅嗟年華。
少壯心懷橫刀立,幾時躍馬漠北沙。
李廣無勛功難敵,子牙有壽業更葩。
放眼人生一百年,舍汝對酒意不佳。」
於是,兩人放開痛飲,扶醉而歸。
次日,文廣問明文:「昨天我沒破格吧?」
明文說:「沒。你是不是情感受挫折了,我聽見你躺在床上叫著一個人的名字,還讓對方別走開。」
文廣沉默半晌,說:「你記得這樣一句話嗎?『好的出身相當於十年的奮鬥。』你我就少了這十年的奮鬥。有一個人曾對我說過一句類似的話,『嫁對一個人抵得上一輩子的奮鬥。』我的女朋友就是這樣的人。就在昨天,她走了,和一個永遠不需要她奮鬥的男人,一個可以給她徹底生活慾望的男人。」明文顯得很驚訝,一時也不知說什麼好,只聽對方說:「人生嗎,本來就是這個樣子的嘛,你說呢?」
「我想,人生最大快樂,在於愛的本身,而不在於它的結果。否則,人生就是一潭泥沼。雖然她走了,但只要她真愛過你,那你就應該為之把幸福繼續下去。」明文邊說邊用一種鼓勵的眼神看著文廣。文廣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希望我的妹妹子矜能有這種幸福。」「會有的!」他回答地如此肯定。文廣用眼看了看明文,眼裡帶著一種深深的激動。
回到市裡,他們向屈子昂做了彙報。屈子昂說:「你倆休息休息幾天,上面看了這些材料也要研究研究才能做決定。」明文就和文廣一起去看子矜,這對子矜來說簡直就是一個巨大的驚喜。直到很晚,明文才打算回家。明文沒想到可月竟一直在他的門口等他。可月見了他,叫了聲「明文」就撲在他的懷裡,他沒有拒絕也沒有擁抱,他獃獃的。
「我愛你,我今天就是想告訴你,我愛你。你知道嗎,自從你離開之後,我就想對你說,我愛你,只想對你說,我愛你。」
明文輕輕推開可月,雙手還攥著可月的兩臂,他望著可月,看了很久才說:「可月,這個世界最好的女孩就是你,有多少人想對你說你剛才說的話,我也是。可是,你知道嗎,愛就註定要說出來,愛就註定會在一起嗎。沒有早一步,愛只能是一種流年。」他恨不得說,你知道嗎,如果早一步於文鐸認識你,那時你就知道我會多麼多麼地愛你,可是,現在,我只能在愛之外用愛看著你,而且,我僅只能這麼做。可月凝神望著他,充滿淡淡的憂鬱,只聽見他說:「可月,對不起,我不能把愛同時獻給兩個人。我希望來生,我們在第一秒相逢。而今生,請讓我無負子矜,好嗎?」
「好呀!」可月說,一滴淚那麼不聽話地輕輕地滑下來,她差點哭出來,她用了好大的努力才忍住,她說:「明文,來生,你要記住今生說得話,那時,你可不能耍賴。」明文看見那淚滴,那淚滴就在他心裡滴落,狠狠地砸下。她輕輕轉過身,沒有說再見,輕輕地走了。他立在原地,望了很久很久,他希望她這一生永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