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羅蕭篇(5)
那夜之後,我一直沒有再見到陸櫟。蕭渙和羅紓兒也不見了。羅冼死了,一切發生的那樣突然,羅冼留下的溱港卻僅僅是經過一絲小小地騷亂,隨隨即便恢復正常,有條不紊地運行著。
羅冼的死亡報告上顯示他是死於主動脈破裂。不知是誰用了什麼方法,沒有人對羅所長的死提出半分質疑。
中央傳來了任命,蕭渙成了溱港新任所長。
有人竊竊私語,有傳言說,羅冼生前曾力薦陸櫟為下任所長;又有人說,是蕭渙先發制人奪了陸櫟的位置做了所長;還有人說,中央曾找陸櫟談話,是陸櫟自己主動提出來讓位給蕭渙……傳言傳的凈是些捕風捉影的事,虛無的很。我懶得去細細分辨其中真假,索性請了個假。
陸櫟走的時候,把家中的鑰匙留給了我。我坐在他家的落地窗前,靜靜地等著他歸來。
我在窗前坐了三日,等了三日。直到第四日清晨,陸櫟才緩緩歸來。晨光照在他的發梢,灑在他的肩頭,他的身影,逆著晨光,顯得有些失真。
我知道,真正的陸櫟,回來了。
一紙死亡證明,堵了眾人悠悠之口。可我們都知道,羅冼羅所長的死絕不是意外。
我不知道這三天里發生了什麼。出人意料的是,陸櫟回來后像是變了個人一樣,絕口不提蕭渙,似乎默認了這一現狀。
事情就是這樣的令人不甘。羅所長死後給陸櫟打電話的人是蕭渙,告訴他兇手是自己的人也是蕭渙。陸櫟恨蕭渙嗎?答案應當是肯定的。可即便如此,陸櫟都沒有動蕭渙一指。
我問陸櫟,陸櫟只留給我沉默。
可我知道,陸櫟心中的那個蕭渙已經同羅所長一起死了。從蕭渙繼任溱港所長的那一刻開始,陸櫟再也沒有叫過蕭渙的名字。張口閉口,稱呼蕭渙的永遠是冷冰冰的「蕭所長」三個字。
就像是冬天裡的太陽,雖然依舊光芒耀眼,卻全然是冷徹透骨的。
蕭渙也變了。當我再見到他時,我幾乎是嚇了一跳。不過是二十幾歲的年紀,他卻再不是那個輕狂少年,全身上下找不見半點原來的影子。他身上透出的陰鬱老成,突兀的讓人害怕。
「坐。」只一字,與以往的喋喋不休形成了鮮明對比。我也不多說什麼,默默坐下。「你不想說點什麼嗎?」他有些自嘲道,「關於羅冼的死。」
「羅紓兒呢?你把她帶到哪裡去了?」羅冼死後,我再也沒有見到過她。此時此刻,我只想知道她的下落。
「她是我的妹妹,我自然不會把她怎樣。」蕭渙的聲音沒有絲毫溫度,與平時的弔兒郎當形成了鮮明對比。
「這不是你該管的事,楚有儀研究員。」
羅冼死了,從前的那些人都變得好陌生。我壓抑的想要大叫。
可我不能。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蕭渙的辦公室里走出來的。辦公室的門要關上時,我忍不住轉身。從最後一絲縫隙里,我看到了蕭渙的身影,孑然一身,孤單的很。
門關上的一刻,我用力轉頭,眼睛酸澀。轉過拐角,看到陸櫟等在這裡。「死心了?」陸櫟問我。
我默然無語。眼睛更澀了。
從婚禮算起,再遇到檀苡,已經是三個月後了。我們一起在坐落於本地最大的商圈的一間甜點店裡消磨時光。準確的說,是檀苡向我吐槽她家顧少。
「……你說男人是不是都是一副德行?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一旦得到了就立刻拋到腦後。也不知道他怎麼想的,你說新婚妻子她不香嗎?自從婚禮結束就滿世界的跑,老娘我連個蜜月都沒撈到,就回去工作了!」葉醫生氣呼呼地數落著顧輕塵本人,我在一旁小雞啄米狀。
不知道是因為慕斯太甜膩還是她太激動,在忿忿吞掉一勺蛋糕后,檀苡面色一變,猛地站起跑向洗手間。我不明所以,於是便緊張地一路小跑跟了進去。
檀苡她……吐了。
「大概是這幾天吃了涼東西,胃有些不舒服。」一番昏天黑地后檀苡虛弱地說道。
然而作為一名學了幾年生物的人,我對此深表懷疑:「你這幾個月……身上有什麼反常的地方么?」
「呃……」檀苡同學陷入沉思。「大概就是……三個月沒來姨媽了?」
「……」我無語了。
看到我一臉的無話可說,檀苡終於反應了過來,立刻一臉生無可戀:「不會吧?!我還以為是最近壓力太大姨媽不調了呢!」
「你……到底有沒有和顧輕塵……」我頓了一下,抬起雙手,掌心相對,啪啪。
檀苡秒懂,臉紅了:「只有新婚夜一次,誰知道……誰知道這麼巧?」
「不會吧,你們結婚這麼久……就這一次?」現在是換我震驚了。「難不成……顧少在那方面有什麼難言之隱?」
「你想哪兒去了?」檀苡敲了一下我的額頭。「當務之急應該是確認一下我這兒是真是假吧?」她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我點頭如搗蒜地表示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