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眼中的你
殷萊轉頭看了一眼窗外被夜色籠罩的天地,臉色又暗了幾分,心情更加不好了。
夢中的窒息感在清醒的瞬間得到解放,和之前一樣,在觸及到生根在心底的疼痛時,一切又要由她來承受。
殷萊的眸底閃過幾分惱怒、幾分得意,腦海中殘留著吞沒一切的聲音,不休止地作響。
如同犯了耳鳴,許久之後終於停止,不想多耽誤時間,她下床輕車熟路的走到衣櫃前,在裡面找了一圈,終於在最下面的隔層里找到了一周前買的衣服,
本來這些衣服方淼準備扔掉或者送人的,可當看到收據時,只能勉為其到的收進柜子里,放在最不顯眼的地方,省得看到心疼。
殷萊換好衣服出了公寓去車庫取車,不出所料,之前被她一晚上玩壞的車子已經修好了。
「也就買車的品味還算可以。」她拍了拍車身,有點嫌棄的評價。
她開著車在街上逛了一遭,每次出來總要去酒吧調酒喝,這次也不例外,一直嗨到凌晨,有點微醺了,她才驅車離開。
A市六月的夜風,帶給人一種不可忽略的悶熱感,滲進皮膚里,全身都會不爽。
殷萊打開車窗一路兜風,每次出來的時候都是晚上,忍不住睡意睡著的話,第二天多半就又會消失,什麼時候能再出來,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因此總想在有限的時間裡做很多事,自然也只有開車才能保證注意力高度集中不會睡著。
在過了一個紅綠燈靠近公交站的位置,殷萊踩下剎車。
不遠處一對年輕男女好像在爭執什麼,起初她也是懷著一種看熱鬧的心態看那兩個人糾纏,直到那個女人被男人推倒,殷萊條件反射地從駕駛座上挺起了身,掛在方向盤上的手一點點收握成拳。
被推到的女人更加氣急敗壞,掙扎著爬起來拽那男人的衣袖,這一次依舊被狠狠甩開,本以為又會摔的很狼狽,可身體後退了一步,就被什麼力量支撐住。
女人回身就看到了冷著一張臉站在她身後的殷萊,冷岑的視線落在男人身上,看得人發怵。
「識相就別自找沒趣,以後大路朝天,各走一邊。」意識到形勢不對,男人撂下一句狠話,慌忙逃離現場。
只是他剛走了一步,前路就被人擋住。
「欺負了人,還想走?」殷萊雙手環胸,輕挑著眼角,像一個掌控一切的女王,立起的白色襯衫領在夜風中來回搖擺,氣勢逼人。
公交站牌前的男人支支吾吾半天,甩出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分手了她還賴著我,不讓她知難而退,那我要怎麼辦?」
渣男!這是殷萊對他的第一印象,她活動活動手腕,視線聚焦在男人底氣不足的臉上,強勢的目光一路望進他的眼底,開口,語氣不容置喙,「道歉!」
處於下風的男人氣得差點背過氣,一口拒絕,兩個女人能把他怎麼樣!
他不屑哼聲,剛得意了一下,手腕就被猛地抓起用力扼住,殷萊收起冷笑,面無表情地警告:「這隻手推了人,那就是欠收拾!」
說罷,她稍稍用力,男人的手腕被她向里側一掰,骨頭錯位的聲音在空氣中散開,男人疼的哇哇直叫,手上力度一松,隨後就被她扔在地上。
也許愛情里的小女人就是卑微,剛才還被人家棄之如敝屐,現在看到負心男可憐的模樣,又巴巴地去關心。
真是刷新三觀的可悲女!
殷萊也懶得再管,早知道是周瑜打黃蓋的戲碼,她就不應該充當正義的使者,既然沒她什麼事,也沒必要多留。
可那女人忽然就像碰瓷似的黏上來,近乎扭曲的一張臉令人作嘔:「你打傷了我男朋友,醫藥費呢?」
她理直氣壯地伸手,那嘴臉很討打!
殷萊不想再計較,視若無睹的繼續往前走,對方顯然不肯讓步,大步追上來。
女人塗了甲油的手抓住她的胳膊用力一扯,一道長長的血印瞬間清晰的顯現在皮膚上。
殷萊沒覺得有多疼,回身目光直落在還抓著她胳膊不肯鬆手的女人身上,「你是腦袋有病嗎?」
對方被說的無地自容,憋紅了臉,後知後覺的抽回手:「暴力女不賠償,那我就立刻報警!」
而殷萊也做出一副戲精,任由你去的表情,背過身,也不再急著走。
轉過身,她首先看到的不是停在近處的車子,而是一個正朝她們這邊款款而來的男人。
殷萊稍側了側頭,借著路燈仔細打量起了迎面走來的人,他雙手抄在黑色西裝褲兜,上身只穿了一件淺藍色斜紋襯衫,袖口捲起一截露出精壯的小臂,每邁出一步,那腳步聲似乎都踏在自己心坎上,很莫名其妙感覺……
是排斥的,卻又在原地等待著他的靠近……
在離對方越來越近的距離,她視線一寸寸上移,正好對上他的眼睛,如一潭幽泉,清冽、透徹。
他走近,停在殷萊面前,明明只有一面之緣,明明只是有過短暫的醫生和病患的關係,可當看到她出現在這裡時,目光還是會被吸引而去。
嚴錚第一次覺得醫生這個嚴謹而充滿人文關懷的職業,有時候真的挺神奇的。
隱匿在樹林一側的知了不逢時的叫起來,安靜的空氣被打破,他來到她身邊,帶著獨特耀眼的光芒,劃破她周身的黑暗,一眼印在她的眼中。
殷萊的性格里是有著比男生更強勢的一面,在看到嚴錚這樣外在溫柔帥氣的男性時,不會表現出害羞,反而會主動迎上他的目光。
嚴錚站定,視線自然地落在她被抓傷的胳膊上,上面有很長較淺的一道傷口,只是受傷的人好像根本沒有一點感覺,甚至不在意。
他開口,是醫生督促病患的口吻:「指甲是藏細菌最多的地方,注意消毒,留疤對女孩子不好。」
殷萊抬了抬胳膊,有些好奇又有點好笑地掃了眼這個無端出現在這的男人,沒多說什麼。
不一會兒,警察就到了,把四個人都一併帶去了警察局。
嚴錚沒什麼大問題,交代兩句就可以走人了。
反倒是殷萊被反咬一口,那會兒還在路口鬧分手的男女,轉眼就站在一條戰線上,一口咬定是她街頭鬧事打人。
「到底怎麼回事,不交代清楚,誰都走不了。」值班警察態度強硬。
那對男女面面相覷,沒有改口的意思。
殷萊翹著二郎腿,看著正上方掛著的幾個字「忠誠為民,公正廉潔」,一時控制不住地笑出聲,心想還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這樣的宣傳語更合適。
「笑什麼笑,嚴肅點。」警察叔叔被氣壞了。
殷萊聳聳肩,沒有要陳述事實的意思。
從旁邊警室里出來的嚴錚來了向這邊看一眼,雙手抄兜徑直走上前:「扭傷人的事我可以作證,這位小姐完全是仗義出手,路控也是證據。」
威脅解除,殷萊側過頭由下而上睨著嚴錚。
這男人是方淼的熟人吧,否則怎麼一出現就對她這麼關照,她猜想。
似是察覺到她探尋的目光,嚴錚斂下眸子,四目相對,她的陌生他全都看在眼裡,表面上也只是一笑而過。
解決了扭傷人這件事,殷萊還是沒能成功離開局子,因為在她頭上又多了兩個「罪名」:酒駕、違規停車。
真是多管閑事,到頭來惹了一身騷,自己摘不幹凈了。
「有駕照嗎?」警察耐著性子問。
「沒!」她乾脆利落地回。
警察叔叔喝了口水壓壓驚,「打電話讓人來送,你這種情況也可以找人來證明身份。」
然而殷萊倒是想讓人來解救自己,可是一點法子也沒有,索性靠著椅子直接睡覺,也許明天一醒來就都解決了。
……
晨曦劃破厚重的雲層,分散的光線灑落在各個角落,新的一天準時到來。
方淼扶著卡在椅背上的脖子悠悠轉醒,一睜開眼,刺眼的陽光照的眼球發疼。
昨晚不是拉窗帘了嗎,怎麼還……想了一半,方淼一驚想到了某種可能,頓時睡意全無,眼睛瞪得大大的。
她恢復清醒,警惕地環顧四周,當看到牆上掛著的警察局徽章標誌時,她才確定自己確實是進局子了!
昨晚的警察應該是和這個在他看來油鹽不進的奇葩女杠上了,一晚上坐著沒動。
「已經睡了一覺了,現在可以找人證明身份、出示駕照了吧?」熬了一晚上,警察一開口,嗓子都破音了。
對於昨晚發生的一切已經毫無印象的方淼,此刻更是一臉懵逼,支支吾吾半晌:「那個……抱歉啊……昨晚的事我……我有點健忘,您能不能幫我回憶回憶?」
警察一臉黑線,最終還是忍著教育人的衝動,把事情原委說了一遍。
方淼聽完立刻給孟朝歌打電話求救,之後孟朝歌就像踩了風火輪似的去了某人家中取了駕照,又去警局把人撈出來。
成功被解救的方淼腦子裡亂成一鍋粥,打發了孟朝歌,就去了車子昨晚被拉去的停車場。
方淼取了車,靠在車身上一人走神,頭頂是淡藍色的天空,那裡潔凈得沒有一絲雜質,和煦的陽光穿透稠密的樹葉,分散成幾片打在她身上。
看似最為安寧的時光,方淼的心卻一刻也平靜不下來。
起初,她以為是夢遊,從卧室到客廳的距離,可最近的這兩次越發誇張,先是半夜買名牌,車子差點報廢,接著又是鬧事進局子,一切已經無法讓她相信這只是簡單的夢遊了。
各種各樣奇怪的事件紛亂地出沒在腦海中,噩夢中的畫面,內心底的譴責,一瞬間甚至引得連鼻尖的空氣都讓她難受。
方淼捏捏眉心,試圖緩解頭痛感。
那個殷萊,難道會是她人格分裂的產物嗎?接連幾件詭異的事,令她不由得聯想到一部國外的小說,主人公分裂出24種人格,每一種都有自己的行為意識。
她呢,也是嗎?
正自猜測之際,耳邊傳來一道打招呼的聲音,聲源很近,方淼回身,果然就在車身的另一側發現了一個身影。
是記憶中只有一面之緣的帥醫生——嚴錚。
她看著他清淡柔和的面容,一陣恍惚,對於這毫無防備的碰面一時反應不過來。
儘管警察向她說明了昨晚的事,可方淼倒是沒想過,那個替殷萊出面解圍的人就近在眼前。
「嚴醫生,這麼巧啊。」
像朋友一樣打招呼的語態,不算多親近,可也不同於昨晚的陌生疏離。
對於她知道自己的姓名,嚴錚沒有表現得多驚訝,他笑笑,眸子里漾出友好的笑意:「方小姐最近感覺怎麼樣?」
「失眠好多了,多虧嚴醫生的藥方。」
「那有沒有再做噩夢?」他問話時,眼角還噙著淡淡的笑,目光明明是賽過四月春風的柔和,可那雙眼睛有如帶了某種氣勢,令人無從閃躲。
於是,看著他的眼睛,方淼不由自主地說出了實話:「還是會做噩夢。」說完,她忙側過身,保持嚴錚出現之前的姿勢。
得知這個人是心理醫生,方淼在他面前總想過度的隱藏自己,那些不肯透露的心事卻在不知不覺間露出了小尾巴,而她似乎也沒有意想中的抵觸,這是心理醫生潛移默化的力量?
嚴錚手伸向上衣口袋,語氣淡然無波:「這是我的名片,有需要可以聯繫我。」
聞聲,方淼面向他,先看過他接著才把視線落到那張名片上,她遲疑了一下還是收了起來。
沒來由地她道謝,他話很少,只是淡淡的看著她,好像一切盡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