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八章 八寶米糕
一切情形尚不明朗,胡思亂想也不是辦法,醬生只能多加小心,留意提防,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是。
三人吃過一桌酒菜,盛哥兒有事要提前走,珏哥兒與醬生倒是無事,他們有一段路是相同的,就撇了車馬和隨從一道散散步,也做閑談,也做消食。
聽珏哥兒說北國有位皇子不日要來訪,似乎就是最閑雲野鶴的那一位。
「是不是叫做宵啟的?」醬生道,自那年封雪城一遇,他一直有所留意宵啟,只知道他行蹤飄忽,常年跟著沈白焰的女兒沈霜北跑。
珏哥兒的反應總是鈍鈍的,他轉首看著醬生,眼神卻落在醬生身後吳家食肆的牌匾上,心不在焉的說:「就是他。」
醬生還要再問,珏哥兒卻瞧著他身後的從蒸籠中逃逸出來的白霧,眼神飄忽的道:「買些蓮子米糕回去給雲團兒吧。」
如今正是秋日裡,若是饞夏日風味,這蓮子米糕最能解饞。
醬生這才發覺自己已站到了熟絡的店門口,郭果兒如今接手了這間店,她早早看見了這兩位小爺,對著她們一笑。
「郭姐姐。」醬生客氣的說。
郭果兒只笑笑卻不敢受,道:「小爺可是要蓮子米糕?」
這一籠糕點是新出的,除了蓮子米糕,還有紅糖棗糕,芝麻松花糕,黏米黃糕等等。
「要蓮子米糕和芝麻松花糕。」一樣是雲團兒從小到大愛吃的,一樣是青陽新愛上的。
郭果兒用油紙包了一層又一層,又用棉布裹了遞給醬生。
醬生看著店裡熱熱鬧鬧,客人就沒斷過,眼睛一邊巡視,一邊隨口道:「生意總是這樣的好。」
忽然,他視線一凝,只見一雙含著淚水的正痴痴的望著自己,正是多月不見的小五兒。
不知怎麼得,醬生頭皮一麻,一切都頓悟了。
他有些尷尬的對小五兒點點頭,立馬扭了臉,對郭果兒道:「小五兒如今在這裡做活了?」
郭果兒奇道:「咦?她怎麼出來了?素日里也不叫她拋頭露面的,只在後院打點一些客人的訂貨。」
店裡的確是忙,有個圓臉小二來揀客人要的糕點,盛完糕點又要打酒,忙得幾乎手腳並用。
聽到郭果兒這話,小二有些不滿的嘟囔道:「昨個忙不過來,她出來時拿糕點時被客人使喚了一句,還紅了眼呢。多金貴的小姐命!今怎麼站在外頭不動彈了?」
「就你話多!」郭果兒其實隱晦的知道一些內情,趕緊斥了他一句。
「生意興隆。」醬生連忙對郭果兒道,又像是沒發覺小五兒的異樣一般沖她點了點頭,馬不停蹄的走了。
珏哥兒壓根沒發現任何的蹊蹺,只叮囑醬生道:「蓮子米糕涼了就不好吃了,你騎馬早些回去吧。」
小五兒哀怨的眼神好像好黏在背後,弄得醬生一陣一陣的發毛,心裡覺得不是滋味。他也就點點頭,先騎馬回去了。
看著醬生離去,珏哥兒的隨從這才走近他,道:「哥兒心裡總挂念著吳家姐兒,何不早些同公主說呢?雖說吳家姐兒年紀還小,但咱們早通了氣,也省的夜長夢多。」
這隨從是打小跟著珏哥兒的,珏哥兒這張風雨不動安如山的臉上,也只有他能咂摸出一些情緒來。
別人只以為珏哥兒待雲團兒如妹妹一般,這隨從卻是知道的,珏哥兒待他那些個表親妹子,可沒這樣的細緻周到。
他原先自己也不知道心裡落了雲團兒的影子,還是隨從發覺他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總記掛著她,同珏哥兒點破了,珏哥兒才慢慢悟到了。
珏哥兒難得有些苦惱的模樣,道:「我怕她不喜歡我,若是同娘說了,人家心裡沒有我,卻又因為兩家交好而不好駁我,不是為難她了?」
隨從瞧著珏哥兒俊朗如月的面龐,極真心的說:「哥兒何必這樣妄自菲薄,您的人品家世,相貌才華,吳家姐兒怎麼可能不喜歡?」
珏哥兒垂下眸子搖搖頭,道:「不是這樣說的。」
隨從有些鬧不明白了,珏哥兒輕輕的嘆了口氣,眼睛追著天上的圓月轉了一圈,道:「咱們也回去吧。」
………………
冬日裡的時候,蓮子米糕下了市,輪到裝在小缽里的八寶米糕出風頭了。吳家今日也不知是來了什麼客人,上午來人定了十份八寶米糕,此時正新鮮出爐,要送到他們府上去。閱書齋
小五兒有些躍躍欲試,郭果兒卻瞧也沒瞧她,將食盒子遞給了自己的夫君,道:「車已經套好了,你快去吧。」
她到底給小五兒留了面子的,裝作不知道她的心意,到前頭忙活去了。
「嘁,還盼著回舊主家?」
不知是誰冷嘲熱諷的說了一句,小五兒心裡酸楚,起身去僻靜處躲人。
灶間八寶米糕一籠一籠的新鮮出爐,熏得食肆後院甜香撲鼻,卻淹沒不掉有些人心裡苦,但又甜不過另一些人心裡的歡喜。
鄭令意和吳罰都有種莫名的恍惚感,這時光流逝真是要命,不知不覺的,他們兩人居然要添孫輩了。
醬生和青陽都不著急,滋補的葯吃過一輪,只停了兩月,居然就有了身子。
青陽性子沉穩細膩,身邊伺候的人還沒覺察到,她自己就先疑心上了,請大夫把了兩次脈,坐實了胎才告訴的鄭令意和沈沁,叫兩人歡喜的都不知道該怎麼說話了。
兩家人今日坐下來,既是吃個團圓便飯,也算是為這件喜事慶賀一番。
醬生本來是早就要歸家的,一腳邁出門檻卻又被拽了回去,冬日裡從北境來的皮貨商人眾多,趕在這個關口叫醬生的手下捉到一個沒有入城文牒的。
「我有,我有,只是前兩日尋不到了!大抵是丟在哪裡了。這幾日生意好,我就拖延了沒上報,想著總會找到的。」
那人一見到醬生,就忙不迭的解釋,一個鬍子一大把的男人,急得是眼睛都要紅了。
這人看起來不是純血統的北人,在北國被人瞧不起,此處又不可能完全的接納他們,醬生對這些人一向憐憫些,便道:「我瞧著你也不是生瓜蛋子,文牒這樣的東西,竟也叫你弄丟了?」
「我每年都來要賣貨的,今年已經是第六年了。」男子連忙道。
「放屁,打量著矇騙我們呢?來了六年,我怎麼沒印象?」一個在巡城司有些年頭的守衛道。
「前幾年是跟著商隊,大人您不記得小人也屬尋常,這不是攢了些積蓄,所以今年想單幹一場,光那張文牒就花了我一百兩疏通關節,我,我是真有啊。」男子急得直跺腳,又被人給摁住了。
一個守衛上前捏住男子的一把亂鬍子,仔細的打量著他的五官,沉思了片刻,道:「我倒是見過的,前些年的確是跟著商隊來過。」
那男子恨不得現在就拿把刮刀將鬍子給刮乾淨了,只一個勁的點頭附和。
醬生心裡鬆了些,想著自己大概是能回家了,但此時正值年關,北國王子宵啟又在遠安殿中住著,他不得不謹慎一些,便道:「文牒有缺,你的身份還是不能得以驗證,先收押吧。你也不必惶恐難安,我讓人去你落腳之處尋一尋,再打聽打聽是否有人撿到文牒。我朝官衙若是有人上交文牒一類的東西,是會有賞的,若有人撿到,必不會留著不交。」
醬生雖不放人,卻也不是凶神惡煞要打要殺,男子心裡失落卻平靜了些,只道:「盼大人早些還我清白就是,家中妻小還靠小人今年的賺頭糊口呢。」
他說起家中妻小,叫醬生更是腳心發癢了,他點了點頭,又吩咐了下去,便先行歸家了。
家中人人都等著他,他不好意思的告饒,先向各位長輩們請安,又在青陽身邊坐下,捏一捏她柔軟的手,在她掌心放了一個拇指大小的面人,正是她的模樣,也不知是從哪弄來的。
青陽含笑不語,兩人自以為隱蔽,殊不知幾位長輩早就看在眼裡,心中也為他們兩人的情投意合而感到欣慰。
今日這頓飯特地選在休沐日前一天,酒足飯飽,醬生酣睡了一場,天光大亮,冬日暖洋洋的曬了進來,將內室里那塊金紅交織的長絨地毯曬得溫熱,青陽的玉足都踏上去了,又被醬生輕輕的扯到了自己懷裡。
他不但自己賴在床上,還不讓青陽起身。
「我餓了。」青陽只能道。
醬生沒鬆手,青陽輕撫了撫肚子,只好又道:「娃娃餓了,你也不叫他吃?」
醬生笑得有些壞,喊了一聲,聽落松應了,道:「取些夫人愛吃的早膳了,我們在屋裡用。」
青陽無可奈何的倒在他懷裡,道:「真是沒規矩。」
醬生不以為然,道:「自己院里哪來的規矩,我看爹娘也時常如此。」
青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只覺得醬生的胸膛可真是舒坦啊。
等再聽見落松的聲音時,卻沒剛才那麼閑適了,她有些匆忙的說:「爺,巡城司的人找您來了,好像是出了點事。」
青陽連忙起身,醬生一下就彈了起來,飛快的洗漱穿衣,一邊還叮囑青陽,道:「你記得吃早膳,我瞧瞧去,別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