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隱雲宗不復存在
「這裡的屍骨還真是多啊……」林瑤環顧著白皚皚一片,不由地說道。
「嗯,當初這些人被扔在這裡后不久,整個隱雲淵底的味道簡直令人作嘔,到處都是屍體腐爛的臭味……」逆行邁著小短腿,一邊走一邊說道,回想起來還忍不住抖了抖身上赤色的毛髮。
看來那段日子真的不怎麼樣。
「那後來呢?」林瑤問道。
「後來白糰子吐出的白霧把那些屍體和味道都化掉了。」
原來那些白霧是這麼來的啊……
「為什麼把他們的骨頭留下了?是那白霧化不了么?」
「不,是我讓它留下的。」逆行說:
「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麼會死,但他們死得很痛苦,我不理解你們人族怎麼想的,我只是覺得,萬物,至少得在這凡塵世俗中留下自己曾經活著的痕迹……」
「我只能幫他們到這了。」
一行人忽的安靜下來了……
他們不再說話,只是沉默著,沉默著……
沉默著,到達了離開隱雲淵的出路。
那是一棵半沒在峭壁中的蒼天巨樹,鬱鬱蔥蔥,藤蔓纏身,從看不見的冠頂垂落下來
令人望而生畏。
但它的樹榦其實早已空洞,被挖出了一道如游龍般旋身而上的階梯。
林瑤望著這棵看不到盡頭的巨樹,微微張了張嘴:「這麼大的樹,其他人看不見嗎?」
「不會,我是它的看守者,旁人若想看見且觸碰它,需得經過我的認可。」
林瑤聞言不由瞥了一眼某個渾身散發著生人勿近氣息的傢伙,心裡暗道:虧得他走了狗屎運找著了這頭妖獸,不然真不知道怎麼出去……
「那也未必。」凌踏歌突然開口道:
「除了逆行,種下這顆樹的人,也可以看得見吧。」
林瑤詫異地問道:「這棵樹不是它……」話還沒說完凌踏歌就投來了冰冰涼涼的目光,那目光中,是冰碴摻著幾分鄙夷。
林瑤也意識到自己在犯蠢,頓感臉頰燥熱,撇開了臉去。
「看樣子你知道是誰了。」逆行舔了舔爪子,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樣。
他若是認不出來,那它才會對這個人嗤之以鼻呢。
凌踏歌報以薄涼一笑,他怎麼可能認不出來。
這棵樹,定然是經他之手。
白霧裊裊,恍若仙境的嵐煙,山山頂,也有這麼一棵樹,只不過比起眼前這棵要小的多,卻一樣的蒼翠碧綠,生機盎然,以及,一枝一葉,都透著那磅礴濃郁,氣息特別的靈力。
那是他的氣息。那棵樹,是他細細灌溉出來的。
或正是因此,他經常往那棵樹上跑,常常尋了一舒坦的樹枝,就闔著眼悠悠閑閑地躺上半天,再在手邊掛上幾個酒囊和油紙包著的點心,好不快活。
凌踏歌總是待在樹下,侯到他醒來為止,常常從晨露未晞,等到日落西山。
他從不會去擾他清靜,便捧著一卷卷竹簡,坐在樹下沉心鑽研。
他並沒有覺得有多枯燥無趣,相反,他知道那個人就在上頭睡得香甜,反而會沒由來的安心。
那是他一個人待在府上所不可及的感覺。
漸漸的,那棵樹下,樹根隆起形成的樹洞里,塞滿了一摞摞竹簡。
嵐煙山上,四季如春。
他便養成了習慣,這個習慣,讓那個坐在樹下的冷著一張稚嫩小臉的孩子,變成了一身黑衣,不苟言笑的少年。
偶爾,樹上那個弔兒郎當,沒有一點為人師表的自覺的傢伙醒了,看著樹下認真的少年人,微微一笑。拂袖間,清風拂面,卷著陣陣幽香,那少年眼皮子顫了顫,竹簡啪嗒落地,也便安穩睡了去。
樹上的青年,笑意溫柔的比過了春風暖陽,喃喃細語零零碎碎飄進了樹下少年單純的夢中:「小歌兒,好夢……」
「喂,你怎麼了?」林瑤疑惑的聲音讓凌踏歌一瞬間驚醒。
在凌踏歌無意識中,他們經已順著樹梯上來了。
這一路上凌踏歌的表現都奇奇怪怪的,像是夢遊一般。
「沒事……」凌踏歌話音未落,只聽得逆行一聲叫喊:「躲起來!」
幾人迅速掩入一旁茂密的灌木叢中,屏息凝神,一個個如石像般一動不動。
凌踏歌蒼白的指尖輕點地面,迅速在地上畫出一道隱匿符文,一個古老的陣法浮現在兩人兩獸腳下,將幾人圈入其中。
只不過,其他人竟都沒有察覺。
凌踏歌低頭,凝視著自己的指尖。
眉頭緊皺。
他的心頭湧出了些許怪異的感覺,他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麼……
暫且拋去這些,他目視前方上空。
那是密密麻麻的人群。
他們散發著強大的靈力波動,皆是御空而行,一些腳下踏著各色稀奇古怪的物件或飛獸。
這些人若放在隱雲宗,那個個都是長老級別的大人物!
而在他們的前方,六道身影屹立。
四男一女。
「還真是慘烈啊……」一中年男子負手而立,眉頭緊縮,令眉間那川字紋越發深邃。
馭獸閣,羅茂和。
「隱雲宗,看來不復存在了。」一謙謙公子模樣,身披灰白鶴氅,玉骨摺扇一合,輕敲著下巴,似在思量。
摘星樓,蕭易。
「哈,雲斐那個廢物,連自個兒老窩都守不住!」肌肉虯結,古銅色皮膚下泛著淡淡金光,壯實的跟座小山般的彪形大漢說著啐了口唾沫,很是不屑。
金鐘門,魯直。
「咳咳咳……唉,可惜了……咳,咳咳咳咳咳咳咳……」說話的是一個步入古稀之年的耄耋老人,他穿著鬆鬆垮垮的白色長袍,拄著木杖,半闔著眼,不停的咳嗽著,看起來虛弱至極。
萬長谷,古枝。
「哼,古老頭你可別在這貓哭耗子了,早幹嘛去了?可惜?你可惜的是人隱雲宗的資源吧?」彪形大漢獰笑著道。
「唉……咳咳咳……」老人嘆了口氣,既不否認,也不承認。
「行了魯兄,咱們為什麼現在在這,在座各位不是都心知肚明么?是吧,羅兄?」謙謙公子輕敲著摺扇,微笑著說道。
「滾犢子,洒家可不和你蕭小白臉稱兄道弟!」魯直的性子就和他的名字一樣,他的脾氣大家也習慣了,蕭易並沒有放在心上,倒是看著那中年男子,等著他表態。
羅茂和依舊眉頭緊縮,看來是他的習慣:
「隱雲宗被屠,羅某人倍感痛心。但依羅某人之見,隱雲宗雖不復輝煌,但其底蘊依舊龐大,決不能讓鬼族佔去!蕭宗主也是這麼想的吧?」
蕭易打開摺扇,搖著扇子不語,只是報以一笑。
「哼,個個都是老狐狸!誰都知道狼多肉少。」魯直冷笑道。
「哎,魯宗主可不能這麼說啊……現如今這天地間靈氣日益枯竭,誰的修行都不易,這要是讓鬼族奪去了隱雲宗的千年底蘊,再挑起戰事,咱們可就夠嗆了。」
「別再這鬧口舌之爭了。」清冷的聲音淡淡響起,竟讓幾人都一時間閉了嘴,連脾氣火爆的魯直都不情不願的咽了聲。
那是一個飄渺如仙的女子!滑嫩的肌膚欺霜賽雪,吹彈可破。眉如遠山,眼若幽潭,瓊鼻靈巧,紅唇不沾一點口脂,卻殷紅似血,嬌艷欲滴。墨發如絲,用一隻白玉簪挽起,再無多餘的裝飾,一身白衣似雪,高高在上,清冷的似不食人間煙火。
七宗……不,六宗之首,蒼生殿,墨檀。
她又重新注視著眼前那偌大的深淵,深淵之中,雷雲翻湧,映入她深沉的雙眸。
那座浮島,已經半身沒入那深淵之中。
這時,數十道白影伏著隱雲宗僅剩的倖存者而來。
定睛一看,那些白影竟是數十個栩栩如生的傀儡!眉眼皆是惟妙惟肖。
「這些便是隱雲宗所有活著的人。」一直靜靜浮在五人身旁,被無數染著斑駁血跡的白綾圍得密不透風的人突然開口了。
它的聲音雌雄難辨,沙啞無比。
傀儡宮,無。
「那些鬼將都跑了?」
「跑了。不過,我用幾十個傀儡的代價換了一個貪字鬼將。」無聲音沙啞也難掩其虛弱。
其實若不是這些鬼將剛剛突破封印,它能用幾十個傀儡換一個鬼將簡直痴人說夢。
「我們也讓鬼族隕落了三位凶字鬼將。」蕭易說道,眉眼間卻閃過一絲不甘。
該死的,要不是肆魃在,帶著剩下的一眾鬼將瞬間逃竄至天涯海角去!今日定然能讓肆字鬼將在此隕落一位!
「他們雖然逃了,但也傷筋動骨,短時間內想鬧事是不可能了。」墨檀看向了那些負傷的隱雲宗倖存者。
她的目光剛剛觸及,其中一位長老便怒火攻心的衝出來,指著他們破口大罵:
「你們這群卑鄙小人!鬼族當前,你們竟然還想分刮我隱雲宗!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他猩紅著雙眼,閑雲野鶴的日子過得久了,親眼見識了手段滅絕人性的鬼族如何血洗自己的宗門,他早已經處在崩潰的邊緣。
「分刮你隱雲宗?」就這麼輕飄飄的一句話,卻冷得能讓萬里汪洋瞬凝成冰!
連身後的四位宗主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冰冷刺得有些頭皮發麻!
這位,是連他們聯手都忌憚的存在!
剛剛圍剿眾鬼將時,只有他們三人出手,墨檀只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她若是出手,隕落兩位肆字鬼將都並非妄言!!
「你那隱雲宗,已經不復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