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6、合適的人選
506、
瑩妃這一問,倒叫安鸞滿面的黯然。
「我母家這不是才出個妹子進宮,如今卻落得個降位常在的地步……倒叫母家一時都寒了心去,誰都不想再進宮了,怕的是進宮也是個難逃跟著我那常在妹子吃掛烙兒的命。」
「再說,就算我母家還有足歲待選的姑娘,憑皇上對我那常在妹子的印象,怕是皇上那頭兒也懶得選了。」
安鸞深深嘆了口氣,「至少幾屆之內,我母家的姑娘怕是都指望不上了。」
瑩妃見如此,也只能嘆口氣。
如果說開國兩大功臣之一的蘇完瓜爾佳氏信勇公家都如此,那她一個包衣出身的漢姓人家,連八旗秀女挑選的資格都沒有,就更沒什麼指望的了。
瑩妃不由得望向窗外白雪,嘆口氣道,「安側福晉母家既然也已經指望不上,就不知沙濟富察氏孝賢皇後母家,可有合適的姑娘了。」
安鸞便也聽得眼中一亮。
她懂瑩妃的意思。
「那,此事交給我,我去問問看。」安鸞自動攬下這差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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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正值各地八旗秀女陸續進京之時,京旗的各家足歲的秀女也都在都統衙門那邊兒登記造冊,禮部手裡有完整的排單,戶部也有一份名單以備給她們發放路費,以永瑆這樣曾經的「總理王」,如今的「內廷行走親王」的身份,安鸞只消有意無意問那麼一聲兒,就自有相關官員設法將她要的消息遞進王府來了。
安鸞掐著輩分,一個一個將沙濟富察氏的本屆應選秀女都扒拉了一遍兒,不由得只能仰天長嘆。
沒有出挑的,一個兒都沒有!
便是足歲的姑娘不缺,但是若論相貌、氣度,都比不上二阿哥那側福晉!
看來沙濟富察氏到這一輩兒上,唯一還能入得眼去的,也就剩下那二阿哥的側福晉了。可是呢,就是那樣拔尖兒的,結果進了宮,到了二阿哥身邊兒去,卻也不得寵啊!
她也是聽說……自打那側福晉進了二阿哥的門兒,二阿哥連她房裡都沒去過。
雖說是趕上前後兩個孝期了,可是二阿哥便是不留下過夜,若是當真喜歡的,自然也是要時常過去說說話,一起吃頓飯之類的……可是二阿哥都不曾,這便也足可見在二阿哥心中,那沙濟富察氏是個什麼分量了。
既是如此,恐怕這一茬兒沙濟富察氏的姑娘,便也指望不上了。
安鸞急急遣太監進宮,將此事轉奏給了瑩妃。
瑩妃接了信兒也是定定發獃了良久。
天不助她不成?
安鸞的信兒里還十分不甘地說道,「倒是那鈕祜祿氏弘毅公家人才輩出……這一屆的秀女里,又有好幾個出挑的。旁人不說,就連中宮那位的親妹子,也又要進宮挑選了。」
這說的是廿廿的三妹。乾隆五十一年出生的女孩兒,到嘉慶五年,正好及歲。
安鸞不無遺憾地道,「真可惜康熙朝孝昭仁皇后和溫僖貴妃姐妹同列內廷主位之後,後宮里再少見親姐妹一同入宮的例子了。要不然,我真想瞧瞧皇后姐妹一同在後宮,會爭成個什麼樣兒去……」
瑩妃將信箋折好,內心滿是荒涼。
如今皇后地位已穩,能傷到她的,除了那三阿哥,也就是還指望著後宮出現新人,能分她的寵。
——說到根本,唯有讓皇上不再那麼寵愛她,才能讓皇后真的失勢。
可是憑皇後母家的門第,這朝中各家,能比得上她家的,真是屈指可數。
能相提並論的蘇完瓜爾佳氏信勇公家,指望不上了;稍微能堪比一下兒的沙濟富察氏也挑不出個人來……難道從今往後,當真要眼睜睜看著她們鈕祜祿氏弘毅公家的格格,獨據了整個後宮各位王家么?!
瑩妃一著急,便有點像沒頭的蒼蠅,倒對自己身邊兒人看得沒那麼緊。
故此她都不知道,她這會子的動作都早已經被她身邊人給送進了儲秀宮,傳進了廿廿耳朵里。
廿廿倒也不意外,「三年一屆的秀女挑選,對她來說自然是一次唱大戲的機會。上回幾個貴人被她挨個兒挑唆了一回,卻也除了淳貴人之外並無叫她達成心愿的去。那她自然要繼續抓這一次的機會,再尋新人了。」
月桂含笑道,「這回三格格也要參加選看了……留牌子是必然的,就是不知道這回皇上又要幫三格格挑個什麼樣的好人家兒!」
廿廿的二妹被許給了肅親王家,那也是八大世襲罔替的王家。雖說二姑爺不是長子,但也被皇上新賜封了輔國公的爵位;再者她的妯娌大嫂也是鈕祜祿氏弘毅公家的格格,兩房相處自也是融洽。
這回輪到了廿廿的三妹,也是她最小的妹妹,倒叫廿廿心下格外牽挂了一回。
因這小妹妹是她進宮之後四年才出生的,比廿廿小了十歲。廿廿自小便沒太多機會陪伴著這個小妹妹,在宮裡的時候兒時常想念這個小妹妹——那心情,倒像是個額娘想念自己的女兒了一般。
再加上廿廿自己的七公主不在了,廿廿心下便有移情之感,自對這個小妹妹更在乎了一層去。
廿廿便也垂首,「是啊,我也憧憬著呢。」
她心下自是更惦記著三妹的終身大事,與三妹這事兒相比,如瑩妃她們那般的念頭,廿廿倒並不放在心上了。
祖宗規矩,這後宮里每三年總要選一批新人入宮。可她已是皇后,是這後宮之主,故此不管是什麼樣的人入宮,實則對於皇后之位來說,都沒有半點撼動的可能。
只要挑進來的不是那些挑刺兒的、不安分的,那就進什麼人來都沒有什麼分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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瑩妃等人為這選秀之事絞盡腦汁,看似並不大受此事波及的阿哥所里,舒舒卻也在為此事煩惱。
她的煩惱自然也不無道理,畢竟二阿哥如今還並無一子一女。雖說這一定程度上是趕上了兩個孝期,可是——終究不僅是皇上,便是整個天下,都在等著二阿哥趕緊有子嗣誕生下來呢。
而自古以來的傳統,無論是皇子,還是普通人家,既然妻室無所出,那父母就要做主給再尋妾室。
倘若皇上、皇后在今屆秀女里又為二阿哥指進女子來,她這個當嫡福晉的也不敢說什麼。
好在她阿瑪布彥達賚此時還擔著戶部尚書的差事,所有秀女的路費都由戶部賞給,故此戶部有今屆所有待選秀女的名單。她從旁悄悄兒問過有沒有家世好,樣貌才學又出挑的。
雖是正月里,皇上卻也早早起駕謁陵去了。因今年這是高宗皇帝下葬之後第一年的謁陵,故此廿廿也隨皇帝同去。
皇上和皇后都不在京里,倒叫內廷居住的嬪妃和福晉們鬆快了些兒。
舒舒這日進內給嬪妃們請安,先去諴妃宮,接下來自然就到瑩妃宮來了。
兩人心下因都揣著選秀的這事兒,況舒舒的阿瑪布彥達賚既是戶部尚書,又是總管內務府大臣,消息怎麼都比瑩妃自己這兒得著的靈通,故此瑩妃到將話主動拉到這個方向上來。
「……宮人都傳說,當年皇上要為二阿哥選婚那年啊,一向自律嚴謹的二阿哥竟也破天荒跑到神武門邊兒守著,問『鈕祜祿家的格格來了沒有』。」
瑩妃故意抬眼望著舒舒笑,「那說的就是你吧?緊跟著皇上就選中了你,成為了二阿哥的嫡福晉啊。」
「瞧瞧,如今皇后是你們鈕祜祿氏弘毅公家的,你也是鈕祜祿氏弘毅公家的,就連十七王爺的嫡福晉還是鈕祜祿氏弘毅公家的……咱們皇上自己,連同至親的弟弟、兒子,選的可都是你們鈕祜祿氏弘毅公家的格格呢。」
舒舒倒是微微紅了紅臉頰,心下緩生漣漪。
這話這般聽來,總如同是一段佳話——不然她原本是比二阿哥年長一歲的,不算十分的年歲相當。自還有更合適的,可以被挑選為二阿哥的嫡福晉。
比方說她家裡現成兒的這位側福晉,那也是沙濟富察氏,這母家門第也夠匹配二阿哥為嫡福晉了,可是卻只被封為了二阿哥的側福晉。
便從這事兒上就能看出皇上心裡對鈕祜祿氏弘毅公家的,自比沙濟富察氏的更為看重。
只是……這樣的佳話,叫外人聽聽就也罷了,她自己心裡卻是苦澀的。
這世上的佳話,從來都是聽起來更美好,至於真實當事之人呢,不過是如魚飲水,冷暖自知罷了。
瑩妃瞧著舒舒面上的陰晴不定,內心也是輕輕哂笑的。
她就喜歡這二阿哥嫡福晉這副模樣兒——終究還是個孩子,在這宮裡的日子還短,端的是什麼都掩飾不住,總能叫她給看穿了。
這樣兒的,才好叫她拿捏啊。她扶著這樣的走上高位,她才能穩穩位居幕後,將這樣的給捏在手心兒里。
憑她的母家門第,憑她沒有生子的經歷,憑她如今的年歲……她知道,她不能再指望她自己了;甚至,她都不能再指望皇上了。
所以她要指望二阿哥,指望這二阿哥的福晉。將來便有朝一日,即便她只能停留在這妃位上,卻仍能憑著拿捏住二阿哥夫妻兩個,而成為這個後宮,乃至整個宮廷,真正的主子!
這些年,她知道自己的位分一步一步來得有多不容易。當年為了得個阿哥爺側福晉的名號,她不得不一切都聽從孝淑皇后的;後來,為了這個妃位,她又被當今這位小皇后拿捏了多久!
她越發明白,位分之事她再不能指望任何人,她唯有依靠她自己!
從今往後,她想要的,她會自己去爭取來,不再寄望於旁人的施捨。
她緩緩道,「……二阿哥既然這麼喜歡你們鈕祜祿氏弘毅公家的格格,那你說,今屆挑選,皇上和皇後會不會再挑一個你們家的女孩兒,賜給二阿哥?」
「又或者說,二阿哥自己會不會因為對鈕祜祿氏女孩兒的偏愛,反倒主動去跟皇上和皇后求一個回來呢?」
舒舒勃然變色。
瑩妃卻錯開了目光,靜靜垂首,「你們鈕祜祿氏弘毅公家,真是家大業大、人丁興旺。今年聽說你們家又有好幾位十分出挑的女孩兒要進宮挑選呢……不說旁人,就連皇后的親妹子,也在今年之列啊。」
「不會的!」舒舒衝口吼道,可是內心卻是虛的,緊張得手指頭尖兒在袖口裡攥緊,「二阿哥,他、他不會的。」
「再說,他想要鈕祜祿氏家的女孩兒,那、那不就說的我么?我們家,不用再多一個鈕祜祿氏的女孩兒了!」
「況且,二阿哥已經有了富察氏側福晉,皇上若親賜八旗秀女,豈不是又要賜一位側福晉下來?不能的,皇上不會一下子就給二阿哥賜滿兩位側福晉的!」
內廷居住的皇子,尚無爵位,也還沒分府,一般側福晉也就能封兩位。既然已經有了一位,總要為暫時留著一個空缺,以備來日有侍妾生子請封之用?
舒舒抬眼瞟瑩妃一眼,「再說,我也不相信皇上能將皇后額娘的妹妹賜下來給二阿哥當側福晉!」
瑩妃輕哼一聲,「旗人指婚,只看年歲,倒不那麼重輩分。二阿哥福晉,你這定心丸兒,怕是吃早了。」
「不說旁人,就說先帝爺的後宮里,晉太貴人就是孝賢純皇后的孫女輩……這樣隔著輩分,共侍一夫都沒有關係,就更不用說她們姐妹倆分嫁皇上父子了,無妨的。」
舒舒被挑唆得心下登時就急了,「我回頭,瞧瞧她去!」
舒舒有些心慌意亂地離去,瑩妃搖著頭笑笑,緩緩喝杯茶潤潤喉嚨。
倒叫她費了這一番口舌。
星鏃伺候主子喝茶,都不由得輕聲道,「……想必皇後娘娘也不至於將她三妹指給二阿哥去。雖說咱們旗人不在意這些,可是終歸如今皇后是多少人瞧著呢,她也怕為這事兒再引風波。」
瑩妃輕輕一哂,「你這麼說,倒是你相信皇后的為人。可惜啊,這二阿哥福晉卻不大相信,她如今是與皇后越發地離心了……雖說出自同門,可是你瞧她們兩個,當真是半點兒骨肉親情都沒有啊。」
星鏃卻驚得趕緊跪倒在地,「主子,奴才並無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