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如煙
雲淼宮東園花閣
良好的地理位置阻隔了沿著海岸蔓延而來的寒風,重金砸出來的水暖系統滋養了萬千嬌嫩的珍奇,花榭飛瀑,造時光荏苒,煙水氤氳,成海市蜃樓,明明滅滅,亦真亦假。
雲滅絕置身其中,姿態風情地斜卧一方沉香榻,藕臂半露,一手壓著塌著眼角的趴趴,一手撫摸著脖子里那條據說是獨一無二的墨玉珠項鏈,臉是笑著的,表情卻是猥瑣的,有人捨得送難道還不讓她帶出來嗎。
當然,為了搭配那條項鏈,她今日的造型也很用心,用心地無法估量價值。新的妝面趨於妖艷和清純之間,及踝長發半束半披,慵懶中點綴拳頭大小的琉璃蓮花,蓮心中鑲嵌細碎的鑽石,不那麼扎眼,但也足夠惹眼。
身上披著的裙裝是昌隆坊新任掌柜鳳淺的得意之作,妖艷變換的孔雀藍上米粒大小的珍珠勾勒一幅波瀾壯闊,蜿蜒的裙擺成靜止的潮起潮落,糅合了高雅堆疊了繁華,充斥了一位綉郎的豪情還兼顧了某離的品位。
但是暗處的人看著她都閑眼煩,一天嘖嘖稱奇,兩天議論紛紛,三天私下不齒,四天之後就是遭罪,何況他們還看了一年多,煩,不是一般二般的煩,尤其煩上頭遲遲不下命令殺了這浪費的丫頭。
「這女人天天折騰成這樣算怎麼回事?今天估計又不下三個時辰。」
「不,我算了,整整四個時辰。」還不帶準備時間。
「那是,墨玉?這麼多顆。」暴殄天物啊
「你小點聲,上面送的你有意見。」
「很有意見。」
「那你去搶。」
「------」
解憂當什麼都不知道看天,偷吧,反正她家大小姐不稀罕。
精緻的指尖順著結疤的傷口細細摩挲,滅絕笑得能看見一口小白牙,可她一般這樣笑只有兩個原因,一是抽風,二是算計,不過如果再算上她此時眯成彎月牙兒的眼睛,那隻能說明她既是在抽風,也是在算計。
小指翹翹,捏起一隻冰玉髓打造的杯子,鳳紋雙耳,通體幽蘭。
解憂趕忙狗腿:「大小姐今日想飲木國進貢的『窮盡』還是水閣送個帝君過壽的『醉意』。」
滅絕挑眉看她一眼,嬌笑:「這杯子啊,還是盛竹葉青好。」
解憂立即斟上一杯竹葉青:「還是大小姐又品位。」
暗處眾人不屑地冷哼,更不屑給意見,
滅絕眼角輕扯『哎呀——』一聲,一不小心就摔了手裡的貴重。
暗處眾人抽氣。
「碎了?」滅絕怯怯地看眼解憂,她不心疼,反正是別人送的,送的人都不心疼,她心疼什麼。
「稟大小姐,碎了。」還不如偷走,她心疼地幾個晚上沒合眼了。
滅絕惋惜地哀悼了三秒,嗚嗚,價值太高,不好出手,外形不錯,但不經用,尤其不適合夾帶私逃:「你真可憐——」可憐排行老四。
「大小姐請節哀。」解憂說完都想掌自己的嘴。
「快收拾起來。」千萬別讓唯一不二看見。
解憂瞬間看向她,下一個是什麼:「是,大小姐。」
滅絕隨口招出老五:「去,拿上個月崇華送的那隻綠玉斗拿來。」
解憂哀怨:「是,大小姐。」
暗處眾人強壓下火氣,等不下去了,不能等了,這可是第四個了!忍著吧,誰讓他們是下頭的。
雲滅倍感舒暢地摸摸妹子的頭:「妹子啊,果然是春天要來了,這青春的心都在躁動著啊。」
兩條麻花辮的妹子板著如夢似幻的小臉,翻了她一對白眼:「娘親,冬天才剛開始。」
「是嗎?那哀家怎麼看見那株迎春花開了。」
「娘親,這裡四季如春。」妹子低頭看書,手裡是杭育才的私**本,背得永遠比翻得快。
「話說昨夜你窗下的那隻野貓叫得也很風騷呢。」
妹子忽略,他就不該和這女人廢話,別以為他不知道她在幹嘛,無聊。
滅絕清清嗓子,諂媚地朝她女兒小小:「小妹子呀,娘親給你唱首歌吧。」
妹子沒反應,但暗處眾人都有撞牆的衝動,這女人還有心情唱歌——
雲滅絕擺了個蘭花指,捏起嗓子開唱:
「人說百花地深處,
住著老情人縫著繡花鞋,
面容安詳的老人,
依舊等著那出征的歸人——
——————
人說北方的狼族
會在寒風起站在城門外,
穿著腐朽的戰衣,
呼喚城門外眼中含著淚——
——————
嗚啊我已等待了千年,
為何城門還不開,
嗚啊我已等待兩千年。
為何良人不回來——」
滅絕不解地看著妹子:「你看我幹嘛,看書,我還沒唱完呢。」
「不想再問你你到底在何方,
不想再思量你能否歸來嘛,
想著你的心想著你的臉,
想捧在胸口能不放就不放——」
雲滅絕眨眨眼,她不過吼兩嗓子,至於這麼轟動嗎,不就這麼回事嗎。
「妹子啊,你那是嘛表情嘛。」跟吃了老鼠藥似的。
「------」
「喂,丫頭傻啦。」小孩沒見過世面。
「------」
「小子哎,你倒是給點反應呀。」
「------」
妹子壓下眼睫,淡色的陰影在他眼底染出一片陰霾,他是當自己沒看見了,可上沒上心就他自己知道。
解憂捧著綠玉斗回來的時候,就見著這一幕,隨後眼一驚,心一縮,手一哆嗦,排行老五的綠玉斗頃刻化為一地碧色。
「大小姐——」解憂蹙眉,有什麼東西哽了喉,一點點蔓延開就成了涼,涼透指間。
「——噝——」喵了個咪的,自己摔不心疼,看人摔真心疼。
暗處眾人一陣騷動,妹子——啪——地甩開手裡的書卷,煩,真當別人不知道啊,還讓不讓人過日子了。
「坐下,看你的書。」小孩發育啦,這麼沒定性。
妹子抿了抿唇角,身形如電略向某處,切,看著煩神,不如殺了。
滅絕趕忙抹掉眼淚,沖他背影叫嚷:「別動真格的,隨便拍死兩個就成。」
解憂垂首不語,滅絕淺淺一嘆。點滴墨汁入水,化成千絲萬縷,惆悵混沌,亂糟糟一團,直至融化,浸染,滲透,留下一片淺灰。
那是屬於傅離人的記憶,抽痛最後一縷心傷的念想。
垂柳紫陌,煙塵滾滾。
戰馬嘶鳴,一身戎裝的男子長鞭一揮,頭也不回,掀起萬點相思。鵝黃裙裳的女孩自人群中衝出,提著裙擺,緊追不捨。
她喚他——小叔叔——
她說——你別走,你走了離人要怎麼辦——
她說——帶我一起走,你去哪我便去哪——
她跌倒三次,膝頭染血,小手一次次抹去眼淚,下一刻卻又淚流滿面,她聲嘶力竭,抽噎成傷,她喚——迴音——,啞不成調。
那一日,她狂哭不止,第一次想到死。
謝謝汐惜璃離的花花!!!
這篇寫得真糾結,終於把這個男人引出來了,呼呼,大叔登場,秒殺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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