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不能隨便親別人的
車內很安靜,安靜得甚至有幾分詭異。
月光照了進來,車子突然放慢了速度,緊接著,便聽見江君臣沉聲道:「出獄之後……想做什麼?」
時桑榆看向後視鏡。後視鏡里倒映出他的眸子。長睫垂下,在眼瞼處投下一片玫瑰色的陰影,神色複雜又莫測。
「不知道。」時桑榆眯了眯眸子,難得露出迷茫的神色,「我想報仇,但是有的時候又突然覺得很無力。有的事情,不是我想做就能做的……」
剛出獄的時候,她也鬥志滿滿,恨不得每一秒都為了復仇拼搏,此時真正靜下來,時桑榆突然覺得很累。
「所以……想放棄嗎?」江君臣開口,他手捏緊了方向盤,神色之間帶著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出來的緊張。
時桑榆沉默了一會兒,搖了搖頭:「我要讓他們付出代價。你知道我一向都很執著。」
男人自嘲般的低笑一聲:「對啊,一向都很執著。」
又是一陣尷尬的沉默。
跟江君臣待在一起,時桑榆總是覺得有些局促不安。
四年前,她拋棄了江君臣,跟時鴻為她定下的未婚夫訂了婚。從此之後,江君臣便人間蒸發了。
不過半年,那個時鴻看中的未婚夫凌晨,也背著她跟別的女人廝混在了一起,緊接著便是牢獄之災……
算起來,她四年半都沒有見過江君臣了。
她正想得出神,突然聽見男人的聲音清晰地響起:「為什麼要去私人訂製?」
江君臣猛地剎住車,轉過身,看著她。
月光照在男人精緻的臉上,半張臉隱藏在幽深的黑暗下,眸子看著他,陰暗,冷冽,還帶著一點時桑榆讀不懂的情緒。他近似咬牙切齒地問道:「為什麼要去找司南梟?」
他很在意。
時桑榆得出這個信息。
時桑榆看著江君臣,輕聲問道:「……我出獄的事情已經傳遍了嗎?」
她的眸子就這樣充滿求知的看著江君臣,粉唇緊抿,看上去分外無辜。
他突然消了氣,轉過身,砸了一下方向盤,才控制住情緒地道:「在你主動暴露之前,時家不可能知道。」
「那你是怎麼知道我在私人訂製的事情?」時桑榆在腦海里極力搜索。
她之前從來沒有遇見過江君臣。
江君臣微微垂眸,冷笑:「我之前連你在監獄里哪天打了架都知道。聚眾鬥毆三次。一次是入獄后第六十五天,一次是第七百八十一天,還有一次是七百八十四天。」
她跟江君臣四目對視。男人的眸子陰冷,卻又在剋制呼之欲出的風暴。
時桑榆心裡一驚。南郊監獄常年只進不出,近似封閉,像她這種人,連被人探監的機會都沒有,除去新年能跟陳管家通十分鐘的電話,平日里幾乎是與世隔絕。有的事情,甚至連她自己都記不清了,江君臣卻能準確地說出來。
看來,江君臣是真的認認真真地調查過她……
「時家神通廣大,你都知道的事情,他們沒道理不知道。」時桑榆試探性地說。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江君臣淡淡地道,語氣又變得強硬起來:「你還沒有回答我剛才的問題。」
「我是監獄里出來的重刑犯,又拿不出好的簡歷,除了酒吧,你覺得我還能去哪兒?」時桑榆深吸了一口氣,反問。
「至於——」至於司南梟的事情……
「我對他不感興趣。」江君臣卻突然打斷了她的話。
時桑榆不傻,她知道江君臣並不想聽到關於司南梟的事情,於是便知趣地不出聲了。
總算到了城市裡。京城的夜景一片繁華,宛如白晝。
時桑榆的手在皮椅上摩挲,盯著江君臣的後頸看了半晌,笑著說道:「你現在過得還好嗎?」
江君臣也笑了下,神情自然,彷彿剛才陰冷的人並非是他:「一點也不好。」
時桑榆沒有再說什麼,只是自顧自地發獃,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這輛騷包的紅色法拉利,全京城堪堪只有一輛。江君臣能拿到這輛車,說明他在京城的地位並不一般。可是在腦海里搜索了一圈,時桑榆還是沒有想到任何跟他有關的東西。
說起來,江君臣的身世一向都很神秘。
江君臣突然剎住車,「吹吹海風再走。」說完,也不管時桑榆同不同意,搖下車窗。
時桑榆撐著下巴看向窗外。大片大片的沙灘,有幽會的男女在海邊散步,看上去分外寧靜。
她突然記起來,很久以前江君臣也帶她來過,當時她趁著天黑,還偷親了江君臣一口。
現在回想起來,時桑榆都清晰的記得男孩子清雋又紅透了的臉,他沉著聲音,故意做出生氣又嚴肅的樣子:「女孩子不能隨便親別人的。」
「你又不是別人……」
……
時桑榆偷偷看向江君臣,他望著窗外,絲毫沒有跟她說話的意思。
或許他帶她來這裡,只是巧合罷了。
「要煙么?」江君臣問道。
時桑榆搖了搖頭,「我從不抽煙。」
江君臣低低的笑了一聲,聲音伴隨著海風,吹得很遠,很遠。
時桑榆看著他的後頸。那裡紋了一連串不知道是哪個國家的文字
男人銜著煙,煙霧裊裊,甚至模糊了他的神情。
「桑桑,」好久都沒有人這麼叫過她了,「你后不後悔跟我分手?」
時桑榆鄭重其事地點點頭:「很後悔。」
江君臣一隻手拿過煙,微微偏頭,朝著她笑了一下。
甚至還能看得出幾分少年時候的樣子。
時桑榆有幾分恍惚。
現在回想起來,她甚至都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因為時鴻的一席之言就跟江君臣分手。
或許是因為十七歲的女孩子心裡,總想著父親是為了自己好,所以無條件的信任時鴻的話。
江君臣對她再多的好,也比不過時鴻為她選擇的未婚夫。
「那個時候時夫人很討厭我。」他朝著她眨了眨眼睛,薄唇勾著,好像回憶起來的是什麼有趣的事情,「每次我翻后牆去你卧室,被她看見之後,都要把我趕出去。趕出去之前還不忘諷刺我窮酸。」
「好冷,我們走了吧。」時桑榆縮了縮肩膀,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