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月亮之上

「素娥，玉兔，你倆可算回來了」，

「參見星君」

雪白的漢宮磚上,

跪著一個青衣女子，

一個白衣少年.

那磚石冰冷刺骨,光亮如鏡,

倒映出少年跪倒的身姿,

偌大的宮闕,

牌匾上書三個大字，

廣寒宮.

「好了好了,起來吧,

有日子沒見了,進來讓孤瞧瞧」

「是」

兩人站起身來,向宮內走去.

只是少年有意無意地放慢了腳步,

走在少女後面.

宮牆內，

樓閣，大殿，鐘樓，歌台，

…………

恢弘壯麗，氣勢逼人,

四處都是巡邏的月兵，

卻不聞一絲人聲，

只能聽見兩人走動的聲音.

走進大殿,

一華衣貴婦端坐於寶座上,

那便是廣寒月宮的主人,

太陰星君.

兩人正欲行禮，

星君卻先說道，

「素娥,過來,讓孤瞧瞧」,

「是」,

青衣女子領命,走上前去。

太陰星君愛憐地幫她攏了攏，

被寒風吹散的鬢角的髮絲。

「真是的,平日里這些個大羅神仙，

也不見有誰過來幫幾個忙，

出了事情倒想起來了我們廣寒宮。

這玉皇大帝自己受了佛家的恩惠，

讓你們陪著去演戲,

遭了不少罪吧。」

青衣少女素娥綻放出璀璨，

卻毫無溫度的笑容，

順勢迎了上去，幫太陰星君錘起了腿。

「奴婢累點倒是沒什麼，

只是不想在外面惹人笑話，說我們月宮辦事不力，

白白污了星君的威名。

而且奴婢也是假扮金枝玉葉，

半點委屈也不曾受。

玉兔才是，被那不知好歹的猴子打了好幾下呢！！」

「得了得了，關起門來，

我們主僕就是一家，這種話就不用多說了，

玉兔，辛苦了。」

星君望了望侍立在一旁的玉兔。

「多謝星君關懷」

玉兔拱手回禮。

「孤心裡明鏡似的，也明白你們的心意。

你們放心，這看人臉色的日子，

不會很久的。」

素娥笑了笑，

「這幾日不見，星君憔悴了不少。

奴婢瞧得心疼，

想必是嫦娥那丫頭，伺候星君不力。

待奴婢好好教導她，

到底是下界賤民，不識禮數。」

聽到「嫦娥」的名字，

白衣少年玉兔，身軀不由得微微一震，

彷彿被微風拂過的古井，

起了些許的漣漪。

這一切，都被太陰星君看在眼裡，

她那如黑夜星辰的眼眸中，

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凌厲。

接著擺了擺手，

「這幾天，嫦娥伺候孤，也算是盡心儘力了，

她不過壽數十幾載，規矩不怎麼熟悉，也是理所當然，

素娥，你也別太過嚴厲了。」

「奴婢曉得，

只是在下界，那些凡夫俗子，

都只知嫦娥，不知星君，

奴婢只是幫星君鳴不平」

太陰星君笑了一下，眼中的冰霜盡數消去。

「孤難道會跟下界的凡人計較？？

好了，這幾天也累了吧，

剛剛才吩咐了嫦娥，讓她拿幾個蟠桃過來，

估摸著這會兒也該到了，你們一起嘗嘗。」

「蟠桃？？」玉兔與素娥都是一驚，

異口同聲地問了出來。

「哦，孤忘了，你們還不知道。

自從那猴子出現之後，也快兩年了吧，

這些年裡面天庭的情勢變化，

比那什麼滄海桑田可厲害多了。

眼下這玉帝身邊可算是徹徹底底的空了，

也就一個王靈官還死心塌地地跟著他，

連雷部三十六將都走得七七八八的。

現下是元始天尊，姜子牙他們的天下了。

不過，玉帝他們也不是省油的燈，

儘力拉攏西方和西王母一脈。」

「西王母娘娘？？與女媧娘娘，盤古大神一般的遠古尊神，

且不說她的法力高強，光是在天界的威望，就不可小覷。

多少仙曹，女官，為了得她一顆桃核，

而費盡心機，搶得個頭破血流。」

「不錯，

只是這昆崙山再遠，也在這三界之內，

有些事情，想躲，

就算是她西王母，也是躲不開的。

素娥，你也知道這封神榜的舊事？？」

「回星君，奴婢倒是聽過一些。

說是殷商末年，

殷紂王在女媧娘娘廟中題詩，惹怒了娘娘，

派軒轅墳中的三妖下凡，

迷惑紂王，斷送他的江山。」

玉兔接道，「只是女媧娘娘的心意，被人所利用。

本來一場簡簡單單的人間王朝更迭，

最終卻成了截闡兩教的紛爭，

連當時的西方世界都被捲入，

整個三界都為此換了新模樣。」

「不錯，你倆知道的也不少。」

「只是，星君，奴婢有一事不明，

封神大戰都過去許久，就算姜子牙他們有意奪權，

西王母娘娘又怎會趟這一趟渾水？？」

「壞就壞在這封神榜，闡教胃口有點大了，

連西王母的女兒，都敢收了進去。」

「您是說龍吉公主？？」

「不錯，西王母表面順從天命，沒有怨言，

但到底是自己親骨肉，忍心去做他人奴僕？？

要不是當時東王公剛逝，自己又大病剛愈，

只怕當時就是一場劇變。」

「原來如此，也就是玉帝與王靈官，

以幫龍吉公主，

榜上除名為條件，讓西王母站在自己這一邊。」

「不錯，而同樣為了拉上我們月宮，

西王母與玉帝，特地給我們送上了幾個蟠桃，

作為見面禮。」

「那王母娘娘可是多慮了，

我們月宮不是一直旗幟鮮明地忠於玉帝嗎，

那大唐和尚西行一事，我們不是也出力演戲了嗎？？」

「西王母可不只這麼一點心思，你別看她慈眉善目的，

一但顯出了原型，昆崙山的老母豹子，

比太上老君的老青牛，好不到那裡去。」

「話說，星君，那太上老君葫蘆里賣得是什麼葯？？

他本是闡教高手，按理應該與玉帝不怎麼對付，

但對這次的西天之行，出力倒是不少，

聽金童子說，自己的大青牛，自己一箱子的寶貝，

連帶著他們兩兄弟，都下了凡界。

難道他還想維護玉帝不成？？」

太陰星君也漏出了疑惑的表情，

「孤也猜不透這小老兒到底想幹什麼？？

但看他一直的動態，

彷彿想讓自己的兜率宮悠然於九天之外，

中立於兩派之間。

不過這個老頭要是想干點什麼，

自然有原始天尊他們煩惱，

我們月宮在旁邊看戲就好了。」

「星君思慮周祥，我等自愧不如」

星君站起身來，緩緩向前殿走去，

透過青玉的屋檐，望向無垠的銀河，

背對著素娥，玉兔，問道，

「對了，你們這次下凡時候，

嫦娥不知道是從什麼地方得到了消息，

老是向孤嚷著，她天蓬哥哥還活著，

她一定要下去見一面，

好容易找個借口把她搪塞回去了。

你們見面的時候說話可的小心一點，

別走漏什麼風聲。」

「奴婢知道的」，

「你呢？？」星君的眼睛滑向玉兔一邊。

玉兔只是微微的點了點頭。

星君的臉色變得有些陰沉，緩緩舉起了右手，

幾道陰冷的光線在她的手中凝聚，

漸漸地，她的手幾乎變得透明。

月明掌，

月宮無上的絕技。

一掌之下，三界冰封。

「星君……！！」

素娥不自覺得叫出聲來。

但星君的掌力，卻沒有落到玉兔的身上，

雪白的光陰從他身旁略過，

徑直向旁邊蔓延開去

擊向了大殿的另一端。

極星玉石所做的牆壁坍塌了一半，

素娥與玉兔心中都暗暗吃驚，

數日不見，

星君的法力又精進了不少。

塵埃落定，冰封的斷壁殘垣後面，

除了幾顆凍僵的蟠桃，

還有一張讓天地為之嘆息的臉，

嫦娥。

「你聽到了？？」星君一邊問，

同時一步，一步地她逼近。

嫦娥沒有說話，身子卻因恐懼而不停地顫抖。

月宮桂樹，在銀河輝光中兀自搖擺，

也不過此時她的美麗。

討厭，厭惡，憎恨，

喜歡，思慕，愛憐她的，

人，神，

仙，鬼，

妖，怪

都不得不承認，

她是天地創造的無上美人。

哪怕是即將親手毀滅她的太陰星君，

心中也滿是嘆息。

數千年來，凡間總是傳頌著嫦娥的美麗，

卻不知她的美，

已經超越了文字與認知。

神靈都不曾到達這個境界。

「對不起了，你不應該知道的。

畢竟你也是月宮人，

孤會給你一個痛快的」

五步，

四步，

三步，

……

嫦娥已經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等待自己凋零的瞬間。

就在這時，

地面突然被一道金光撕裂開來，

硬生生地將兩人隔開。

素娥與玉兔立刻沖向前去，

幫星君擋住四散的氣流。

而嫦娥卻被狂亂的疾風吹走，

跟碎石一起，掉落了下界。

「素娥，即刻領一隊月兵，

下界追殺嫦娥，絕不能讓她存活，

壞了我們的大事。」

「奴婢領命。」

「玉兔也願往，助素娥姐姐一臂之力」。

「你還是省省吧，你那小心思，孤難道看不出來？

老老實實的呆在月宮，

這裡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去做。」

星君怒氣沖沖地向月宮的另一邊走去，

不再理會玉兔。

素娥也對玉兔說，

「你的心思大家都明白，

但現在是決定我們廣寒宮生死存亡的時候，

男女私情，你最好還是放在一邊。」

玉兔彷彿沒有聽見素娥的話，

只是木頭人般，

獃獃地楞在那裡。

素娥哀嘆一聲，

領兵下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