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6 銅鍋油滾聞悲聲
486銅鍋油滾聞悲聲
完顏亮秘密召見完顏狐，問其出使情況。
完顏狐彙報得很細，一點也沒有遺露。尤其是談到施宜生引用《鵲橋仙·待月》，一下子就折服了宋人，讓完顏亮高興異常，覺得自己在宋人面前露了大臉。
武力方面，完顏亮向來是不把宋人放在眼裡的，想什麼時候打就什麼時候打，想怎麼打就怎麼打。可在文的方面，可就不那麼自信了，畢竟宋人的漢文化深厚，有名的文人一大堆。死去的歐陽修、蘇東坡，那是完顏亮特別敬佩的人物。
當年，讀到蘇東坡的《水調歌頭·中秋》，一下子驚為天人，寫得真是太美妙了。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仔細品味，每一句都好，每個詞都佳，真是字字璣珠。
從南宋傳來一本書叫《苕溪漁隱叢話》，那是一個叫胡仔的寫的，其中有幾句特別刺耳：中秋詞自東坡《水詞歌頭》一出，余詞盡廢。
這幾句話深深地刺痛了完顏亮，他覺得蘇東坡的詞雖好，卻沒有到了「余詞盡廢」的程度。一定要寫一首，能與蘇東坡相媲美中秋詞。
去年的中秋節，完顏亮大宴群臣，令每人寫一首中秋詩。那此文人們自然會寫，可那些武將們寫起來就難了。不會寫也得寫，不能賦詩填詞，就說順口溜。
武將完顏胡扯信口胡謅的「月亮詩」，逗得大家前仰後合。那時，完顏胡扯有點喝醉了，一邊走一邊說：
月亮又白又亮，好像是我老婆光.腚上了炕……
大家笑夠了，開始賦詩填詞，一首首獻上來。完顏亮看著沒有一首滿意的，跟蘇東坡的比，實在是差得太遠了。
完顏亮喝得半醉，將寶劍抽出來，舞動一番。雲來了，將月亮遮著。他信口吟道：
停杯不舉，停歌不發，等候銀蟾出海。不知何處片雲來，做許大、通天障礙。髯虯捻斷，星眸睜裂，唯恨劍鋒不快。一揮截斷紫雲腰，仔細看、嫦娥體態。」
「好！」眾臣子一齊吶喊，聲震九霄。
「朕的這首《鵲橋仙·待月》比蘇學士《水調歌頭·中秋》如何？」完顏亮大聲叫著。
「比蘇東坡的強多了！」許多人在喊。
「施宜生，你認為呢？」完顏亮直接點名。
「蘇學士的第一，陛下的第二。」施宜生很耿直，並不一味地說好。
許多人替施宜生捏了一把汗，覺得這老頭也太直了點，弄不好會掉腦袋的。
「評得好！」完顏亮還是有知之明的，「完顏胡扯，你以為呢？」
「陛下，我是這麼想的。讀蘇東坡的詞《水調歌頭·中秋》如吃東坡肉；讀陛下的《鵲橋仙·待月》，如吃烤羊腿！」
「比得好！」完顏亮大喜。
完顏亮聽了完顏狐的彙報，開始還是特別高興的。可思來想去，覺得不對勁兒。「今天北風緊」，「筆來，筆來」，這裡有深刻的含義呀。施宜生對自己不忠，這是給宋人傳達消息呀！豈有此理，老東西，該殺呀！
次日，完顏亮在廣場上召集群臣，一口大銅鍋里燒著滾油。人們倒吸了一口涼氣，不知哪一個又要倒霉了。
完顏亮坐在高高的龍椅上，掃視了一圈了。
「施宜生——」完顏亮高聲叫著。
「老臣在。」施宜生出列。
「你出使南宋，宣傳朕的《鵲橋仙·待月》，令南宋文人墨客驚嘆，長我大金的臉面，立奇功一件！賞黃金百兩。」
「實在是陛下的詞寫得好！」
施宜生在人們羨慕的目光下領了賞，退回了本位。
「你們知道，朕歷來獎賞分明的。無論是誰，有功獎，有過罰。施宜生，你宣傳朕的《鵲橋仙·待月》有功，可是，你對朕有二心，對大金國不忠！該當何罪？！」完顏亮厲聲問道。
「陛下，老臣冤枉啊！」施宜生撲通跪倒，「老臣雖是宋人，可自從歸順了大金國，從未有過二心，天地可表！」
「哈哈哈……」完顏亮大笑，「施宜生，你自作聰明，玩了個諧音的小小把戲，給宋人傳遞消息。你以為別人都是傻子嗎？！『北風緊』，『筆來，筆來』，是什麼意思？」
施宜生一聽，面如土色。這才曉得完顏狐將自己的一舉一動，全都打了「小報告」。
「施宜生，你說話呀！朕給你申訴的機會。」完顏亮一拍龍椅說。
施宜生的腦子飛速旋轉，他知道完顏亮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又自認為是天下第一聰明的皇帝，想再騙下去是不可能的了。
「陛下，我確實向老友張燾，傳遞了我大金要攻打南宋的消息。」施宜生說出了實話。
「那你說說看，我大金有幾成把握可以拿下南宋？」完顏亮瞪大眼睛說。
「陛下，攻打南宋百害而無一利呀。自從《紹興和議》后，我們大金得到很大的利呀！
「第一、宋向金稱臣，金冊宋高宗趙構為皇帝。每逢金主生日及元旦，宋均須遣使稱賀。
「第二、東以淮河中流為界，西以大散關（陝西寶雞西南）為界，以南屬宋，以北屬金。宋割唐(今河南唐河)、鄧（今河南鄧州）二州及商（今陝西商縣）、秦（今甘肅天水）二州之大半予金。
「第三、宋每年向金納貢銀、絹各25萬兩、匹，自紹興十二年開始，每年春季搬送至泗州交納……《紹興和議》結束了長達10餘年的戰爭狀態，兩國人民安居樂業，多好啊！」
施宜生如竹筒倒豆，說得十分痛快。
「老匹夫，鼠目寸光！整個天下都是我大金的！朕想拿來，就立刻拿來。本來，朕攻打南宋，也不算什麼大的秘密，你告之也沒什麼大關係。可你一派胡言，動搖大金攻打南宋的決心就不可饒恕了！來人呢，把施宜生投入油鍋，再有勸阻攻宋者，同樣下場！」
施宜生被投到了滾燙的油鍋里……
群臣，尤其是宋人降金的臣子們，他們的耳邊響起了施宜生那悲切的叫聲。
請看下回——487延禧耄耋馭悍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