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鵝毛筆
「小姐!您怎麼不在床上躺著呀!」
霍雲淺剛剛將那道人影從腦海中奮力抹去,忽然感覺一陣天旋地轉,竟然整個人被扛了起來。
又氣又羞之下,霍雲淺回想過許多名字,最終準確地叫了出來:「……銀屏,還不快放我下來!——」
很快,霍雲淺就被穩穩地放在了床上。
床邊的金剛芭比睜著一雙無辜的水靈眼睛,肌肉強健的胳膊這時還掐在腰間,「小姐,老夫人吩咐了讓您休息,您難道又要偷溜出去?」
平息了臉上的熱度,霍雲淺也恢復了平靜,心中好笑之餘又有些感動。
第一世里,銀屏這丫頭雖然因為塊頭大又一根筋沒少受人嫌棄,可一直對她忠心耿耿,憑藉一身好武藝不知幫她渡過多少難關。
以至於太子想要對付她的時候,不得不先找了個由頭將銀屏處死,才開始了後面一系列的惡毒計劃。
霍雲淺輕輕嘆息一聲,看著銀屏的目光愈發柔和了。
銀屏眨眨眼,原本叉著腰的手放了下來,過一會兒又抱住雙臂。
真奇怪,明明是快到六月的天氣,為什麼還是有點莫名的發顫呢?
……對了,以前她要是這麼情急之下扛起了小姐,小姐一定會破口大罵然後叫她自己去領五十鞭子處罰。
但今天的小姐,不僅沒有一丁點的生氣,甚至還這樣笑眯眯地看著她……
難道真的摔壞腦袋了嗎?
銀屏一下子眼淚汪汪,跪倒下來抱住霍雲淺的腳開始嚎啕:「小姐!銀屏仍然會一輩子伺候小姐,無論小姐是否恢復正常,奴婢都會在您身邊的!」
霍雲淺:「……」
果然還是討厭這丫頭一根筋的腦子!
簡單整理了思緒,霍雲淺咳嗽一聲。
銀屏立即抬起頭來,可憐巴巴眼淚汪汪地看著她,「小姐……」
金剛芭比就別賣萌了啊!
霍雲淺伸手輕輕摸了摸銀屏的腦袋,「你放心吧,我沒事的,只是在看看收拾一下衣櫥。偷溜倒不至於,只是……」
她故意停頓。
銀屏果然上鉤,急忙問道:「只是什麼?」
霍雲淺輕笑,「我的傷並無大礙,所以平日要多出去走走,才能儘早恢復。堂堂將門霍氏女,怎能因為傷病就困在床上?說出去也不怕讓人笑話。」
銀屏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心裡忽然冒出一個奇怪的想法。
這個樣子的小姐,眼睛亮亮的,全身都散發著一股說不出的氣勢……
對,就像三月時她偷看到的出征時的三公子,那種意氣風發的瀟洒樣子。
果然小姐這樣的表現才對,畢竟是兄妹嘛!
霍雲淺全然不知自己的變化已經被自家大丫鬟輕易接受,只是沒聽到銀屏再說什麼辯駁的話,鬆了口氣后示意她扶自己起身。
什麼「並無大礙」,其實還是疼得緊!
她應該去找大夫討幾貼膏藥回來,不然也弄點針灸什麼的,早點讓她趕去北邊和三哥會合。
從京城到北邊的駐地四方城,她已經忘了有多遠,只是憑感覺,快馬加鞭也得至少半個月的路程。
霍雲淺在心裡盤算,而今是五月底,雖然離三哥出事尚有半年多,可離中秋宮宴卻漸漸近了。
那個時候,她就會在宮宴上被慶寧帝金口玉言選為該死的太子妃。
只是想起那張虛偽的面孔,就足以讓霍雲淺渾身惡寒怒不可遏。
感覺到自家小姐身體的顫抖,銀屏擔憂地看過去,「小姐,您發熱了?」
「……沒有。扶我去書房。」
「哎!」雖然小姐去書房好像有點怪怪的,但總比溜出去又惹事好。
畢竟,小姐一向喜歡的不過是舞刀弄槍,最多聽聽三公子講兵法,最討厭的就是那些寫著密密麻麻字的書了。
到了書房,霍雲淺看過書架,取了一卷輿圖出來細看,隨後又拿了張空白的宣紙鋪開。
銀屏猜想小姐要寫字——雖然小姐因為自己字寫得丑而很少寫,但見此情狀,她還是乖巧地上去準備研墨,卻聽到小姐出聲吩咐。
「你去取根長點的、硬點的鵝毛來吧。」
銀屏心裡好奇,但還是照做。
去了後院好一陣雞飛狗跳,銀屏捧著一把鵝毛高高興興地回來了,「小姐,您看這些行嗎?」
霍雲淺剛剛研完墨,瞧見銀屏手裡那一把鵝毛,差點鼻子發癢打了個噴嚏。
她從小就沒有習字天賦,寫的字難看還惹人笑,索性就不再動筆,為此也給了許禎不少機會捏造她的「墨寶」。
但第二世在現代,學會了更為簡單的握筆方式,霍雲淺這才感覺如魚得水,總算愛上寫字了。
何況,等會她還要畫圖,用自己不擅長的毛筆實在不大方便,不妨先用最簡單的西方羽毛筆湊合一下吧。
霍雲淺取了另一邊書架上父親老衛國公留下的刻刀,又從銀屏手中挑出了最合適的一根鵝毛,一番削毛和拋磨羽桿后,很快做出了一根差不多的「筆」。
在銀屏震驚的注視下,霍雲淺用鵝毛筆蘸了旁邊特地稀釋過的墨汁,開始在宣紙上勾畫。
時間太久遠,她已忘了三哥被人引誘出戰反中埋伏的具體經過,但有一條不會錯——
速戰速決!
這個念頭她早就有了。
三哥戰死在年底,可戰爭若在年底之前就結束,無論如何都不會再有「戰死」的事情發生吧?
霍雲淺這樣想著,心裡也越發有幹勁,不停地提筆蘸墨落紙,順手還拿了戒尺過來比著畫。
「小姐,你……畫的這是什麼呀?」
銀屏還從沒見過這樣的「畫」,這些奇怪的方塊啊線條啊,說是書房也不像,更不會是什麼庭院花鳥了。
霍雲淺頭也沒抬,卻笑了笑,「等畫出來你就知道了。」
銀屏輕輕「哦」了一聲,又忍不住好奇看了幾眼,但仍然看不懂,只得轉頭去書房門邊立著。
霍雲淺這一畫,直到晚膳方止,還是霍雲瑰的出現打斷了她的作畫。
「天色這麼暗,哪怕點著燈也不可在室內伏案。」霍雲瑰走過來,有些責備地將霍雲淺拉到身邊,卻被她手中的羽毛吸引了目光,「阿淺,這是什麼?」
霍雲淺吐了吐舌頭,不動聲色地將鵝毛筆放到一邊,「沒什麼,我隨便玩玩。二姐來找我,可是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