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聽雪樓
第4章聽雪樓
邑廟(上海老城隍廟,書場集中地)。
聽雪樓。
這是一家書場。
混跡上海灘的人都知道,這書場其實就是娛樂消遣的地方,當然,能夠閑錢進來消費的那都是身家殷實之人。
都到這個點了,大門還敞開對外營業,陣陣動聽的三弦和琵琶聲之聲,不時的還有叫好聲從裡面傳出來。
從黃包車上下來,陳淼隨手丟給車夫一塊法幣,反正是從賭檔贏來的錢,花起來也不心疼。
「謝謝老闆,謝謝老闆……」黃包車夫千恩萬謝的離去,跑一個晚上,都未必能掙到這麼多,今天他是遇到貴人了。
「三哥,您來了。」
陳淼上前敲門,不一會兒,一個身穿褐色短打,鬢髮灰白的中年男子,一看是陳淼,頓時露出笑容。
「嗯,老蔡,雪琴在嗎?」陳淼微微低頭,掩嘴咳嗽了一下。
「在,在的,琴老闆這幾天一直念叨您呢。」那老蔡熱情的拉開門,讓出一個身位來,讓陳淼進去了。
這世道想要在上海灘混的開,那都必須在幫,像陳淼這樣的軍統人員,都有拜老頭子和幫派身份的的。
擁有幫派的身份會讓他們做起事情來非常便利。
陳淼拜的老頭子是青幫通字輩的,前年得病死了,他還去弔唁了,磕了一個頭,給了一份奠儀,算是把這份香火情還掉了。
畢竟,身份這東西,還是看人家認不認你,要是不認你,那輩分再高,也沒什麼用處,只能用來唬一唬人。
在軍統做事兒,不想標新立異,那就得入鄉隨俗,這些人本來就無法無天,什麼事情都敢做,好人掉進這染缸你,那也能染黑了。
如果不想連心都被染黑了,那你就得披上一層外殼。
賭場和書場是陳淼最喜歡去的地方,賭場嘛,那是演戲給別人看的,至於這書場,就複雜多了。
庭院深深,穿過幾道迴廊,來到一座小閣樓,陳淼拾腳上了樓梯,回頭過來對那老蔡問道:「老蔡,有吃的嗎?」
「有,有,您稍等,我讓廚下給您準備幾道小菜送上去。」老蔡不迭的點頭,琴老闆眼光高,能入她眼的沒有幾人,陳淼人又正派,還一表人才,在那麼多人當中,他是最希望陳淼那最終的良人。
陳淼點了點頭,抬腳上樓。
「門外可是三哥?」
「咳咳,你是怎麼知道我來了?」陳淼咳嗦一聲,微微露出一絲笑意抬腳跨進了小閣樓內。
「三哥在樓下跟老蔡的說話的聲音我都聽到了。」梁雪琴上身穿粉色描金絲邊兒的短袖襖裙,下身穿一件藍色褶裙,一雙牡丹繡花鞋,踩著蓮步迎了上來,嘴角勾勒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是嗎,看來以後想要給你一個驚喜都不行了。」陳淼惋惜一聲,跨過門檻往裡面走了進去。
閣樓上分內外,外面是會客的地方,一張小圓桌和四張錦凳,左邊是一個圓形的拱門,裡面是個小書房。
左邊臨窗戶,下面是一個小花園,窗戶半開著,依著窗戶是一張軟塌,一爐青煙冉冉,頗具詩情畫意。
窗外的露台上還有幾盆綠植和盆栽,顯示著此屋居住女子的志趣高雅,與一般凡夫俗子是不同的。。
聞著淡雅的檀香,陳淼感覺自己心情平靜了許多,只有在這裡,他才能找到了一絲清靜和安寧。
珠簾後面是梁雪琴的香閨,想要進入其中,成為其入幕之賓的何其多,但至今為止,有這個資格跨入的人,還沒有一個。
包括他在內。
梁雪琴的心意他是明白的,可他不敢跨入那一步,一旦跨入那一步,就意味著責任。
在聽雪樓,梁雪琴一開始只算駐場,成名后,老闆為了留住她,將三城的股份出售給她,並且將聽雪樓交給她經營。
她現在算是聽雪樓的半個老闆。
滬上評彈皇后的美譽,那可是許多達官貴人爭相邀請的對象,尤其是很多人覬覦她的才色,想要收歸私房的不知凡幾。
梁雪琴性子剛烈,才德兼備,自不願成為權貴的玩物,因此至今還沒有聽說跟任何人鬧出任何花邊新聞。
「今兒個,三哥您老人家怎麼捨得到我這兒來了?」梁雪琴拿起桌上的茶盞,給陳淼到了一杯白開水眼波流轉,巧笑嫣兮的遞了過去。
陳淼怎麼可能聽不出來,梁雪琴那話里的一絲酸溜溜的味道?
「沒事兒,我就不能來看看你嗎?」陳淼微微一絲苦笑,女人嘛,都有一點小情緒的。
男人,不就吃這一套嗎?
其實,他跟梁雪琴是一樣的人,都給自己編織了一個堅硬的外殼,這樣才能保護裡面更加柔弱的自己。
「高興就來,不高興就走,你把我當成什麼?」梁雪琴雙肘抱於胸前,作刁蠻小女兒狀道。
「雪琴,三哥我……」陳淼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自己做的是隨時掉腦袋的事情,他可不想把梁雪琴牽連進來。
可是有時候,不是你想怎樣就能怎樣的。
屋內的氣氛有些尷尬,好在這個時候,老蔡上來了,還拎著一個紅色的漆盒。
「琴老闆,三哥,時間太倉促了,只有這些了。」老蔡不好意思的解釋道。
「老蔡,我知道了,通知前面,今晚我就不去謝場了。」梁雪琴恢復平日冷淡的表情,吩咐一聲。
「好的琴老闆,三哥,你們吃著,我先下去了……」老蔡抿嘴一笑,轉身下去了。
被老蔡這一進來,尷尬的氣氛頓時沖淡了不少。
「三哥,來,坐下喝杯酒,別辜負了老蔡的一片好意。」梁雪琴坐下來,斟滿一杯酒,遞了過去。
陳淼唯有苦笑,他能感覺到梁雪琴心中的怨氣,今天要不讓她出了這口氣,她是絕對不會放過自己了。
這可真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我自罰三杯吧,誰讓我今天讓雪琴你不高興了呢?」陳淼拿起酒杯一飲而下,又抓起桌上的酒壺,又倒了兩杯酒,連續飲下。
苦酒入喉,辛辣無比,嗆得他忍不住捂著嘴,劇烈咳嗦起來。
梁雪琴原本是想看著陳淼的,但是當她眼神瞄到了左肩上一絲紅色,眼中流露出一絲驚恐,站起來伸手摸了上去。
陳淼伸手擋了一下:「我沒事兒。」
「你這人,就知道逞強,受了傷還喝酒?」梁雪琴的情緒終於爆發了,慍怒一聲,快步掀開珠簾走了進去。
片刻后,梁雪琴提著一個藥箱出來。
「把衣服脫了!」
「這不大好吧,男女授受不親……」陳淼臉色有些發白,剛才咳嗽的動作太大了,肩膀上的傷口崩裂了。
「你是自己來,還是我來?」梁雪琴俏臉寒霜,一點兒都不給面子。
「還是你來吧。」陳淼盯著梁雪琴的雙眸,忽然無奈的嘆息一聲。
梁雪琴噗嗤一聲笑了,彷彿贏得了一次了不得的勝利似的。
「我都受傷了,還笑得出來?」陳淼在梁雪琴的幫助下,脫下了外面的馬褂,還有已經沾染血跡的襯衣。
瞄到陳淼這一身腱子肉,梁雪琴沒來由的雙頰升起兩朵紅暈,兩人的關係雖然很近,但這般,還是第一次。
「這是槍傷?」梁雪琴秀眉微蹙,她雖然是弱女子,可見識並不少,一眼就認出來陳淼左肩上的是槍傷。
「嗯。」
「疼嗎?」梁雪琴先除去繃帶和已經被鮮血浸紅的紗布,用酒精擦拭傷口上的血污,心疼的問道。
「還好。」
「忍著點兒,上藥了。」梁雪琴從藥箱你挑出一個青花小瓷瓶來,拔開軟木塞,從裡面倒出一些黃褐色的粉末來。
「雪琴,你給我上的什麼葯?」
「棒瘡葯呀,你放心,這葯治槍傷沒問題的。」梁雪琴拿著小瓷瓶瓶口對準傷口上方,輕輕的抖動。
「噝噝……」
「咋了?」
「沒事兒,這葯灑在傷口上感覺挺舒服的。」陳淼說的是實話,比起磺胺粉感覺上要好很多。
「我可告訴你,至少一個月內禁酒,禁女色!」梁雪琴小心翼翼的給陳淼換上新的紗布,並且包紮好。
「嗯,雪琴,你這手藝真不錯,鬆緊剛剛好,哪兒學的?」陳淼稍微活動了一下,比自己包紮的強太多了。
「從小跟爹走江湖,磕磕碰碰是家常便飯,這不算什麼?」梁雪琴輕描淡寫一聲,「你這傷是怎麼回事兒,惹上仇家了?」
「算是吧。」
「那你接下來怎麼辦?」
「你別替我擔心,跑馬總會的工作雖然做不了了,工作再找吧,不過暫時還沒想好,活人還能讓尿憋死,就算我現在啥都不幹,手裡的積蓄也夠我過上一陣子了。」陳淼苦中作樂道。
「那你現在住哪兒呢?」
「原來租的公寓是不能住了,我在東方旅館開了一間房,先住著。」陳淼一副無所謂的語氣道,「離你近,沒事兒還能來看你。」
「嗯。」
「我該走了,一會兒宵禁時間到了,過時了,就回不去了,被巡捕當成壞人抓起來可就冤了。」待了二十多分鐘后,陳淼看了一下懷錶,時間起身道。
「你傷的這麼重,要不然今晚就別回去了?」梁雪琴紅著臉,羞魘的道。
「這不好吧?」陳淼呆了一下。
「你是嫌棄我這裡,還是覺得我不能讓你留下來?」梁雪琴緩緩的上前一步,微微抬起臻首,凝視陳淼道。
「雪琴,別這樣,我沒有任何嫌棄你的意思,我其實就是個不確定的人……不值得你這樣。」陳淼感受到那熾熱的情意,眼神不由的躲閃了一下。
「你若是不確定,為何還要來呢?」梁雪琴指著通向香閨的珠簾質問一聲。
「好了,雪琴,我們不要再說這個,好嗎?」陳淼下意識的伸手將梁雪琴推了一下!
梁雪琴眼底升起一絲難掩的傷心和失望。
突然。
咔嚓!
外頭傳來一聲巨響,電舞銀蛇。
緊接著大雨傾盆而下……
「陳三水,你現在還是要走嗎?」梁雪琴手指著窗外的雨簾,賭氣的望著陳淼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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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