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回南天,乍暖還寒
四月伊始,回南天仍舊在南方的城市裡駐足。
冬去春來,乍暖還寒,每年的三四月,南方總要經歷一段回南天的氣候。早在三月初春時節,氣溫回暖濕度上升,每天早晨醒來,宿舍門窗上無不是濕漉漉的水汽。
關於回南天這一典型的南方氣候,早在三月初的某節地理課上,宋昱應地理老師的提問,站起來的回答很好地解釋了這一現象。
「每年3月至4月時,從中國南海吹來的暖濕氣流,與從北方南下的冷空氣相遇,在我國五嶺以南地區形成准靜止峰,使華南地區的天氣陰晴不定,氣候變得非常潮濕,期間有小雨或大霧,回南天現象由此產生。冷空氣遇到暖濕氣流后,就開始在物體表面凝結、起水珠。這也是為什麼早上有很大水霧,我們教室玻璃、地板以及走廊瓷磚上總是濕漉漉的原因。」
一席話雖是聽得蘇文雲里霧裡,對於自己所在地區的氣候也終是有了個更清晰的認知。回南天,除去地面的潮濕令人厭惡,朦朧的水汽卻是頗具美感。
接受博德中學半封閉式管理的學生們,每日晨起,六點五十分準時到達教室進行晨讀。更有甚者,比規定的時間早上半小時甚至一小時,來到教室里捧著課本苦讀。
灰濛濛的天,天際籠罩著黑夜的顏色,校園裡路燈早已亮起。總有人貪戀被窩裡的溫暖,也總有人早早丟開溫暖的眷念,抵著天際未白的夜色,穿梭於早晨濕漉漉的水霧中。
蘇文正是比正常早起還早上半小時的人其中之一,每天早上六點準時起床,在室友們酣睡之際靜悄悄完成洗漱等任務,六點二十準時抵達教室,捧起英語單詞本便昏天地暗地背著。語文和英語之所以能成為蘇文的強項,背後無不是由每天早起摸黑之下的努力構成。
起初蘇文習慣了每天一個人背著包穿梭於朦朧的夜色,走在路燈光照耀的水霧下,早晨六點多朦朧朧的水霧甚至有種令女生流連的美感。
後來蘇文發現宋昱每天六點半之前,必然悄無聲息走到女生身後落座,有時候蘇文背單詞之際注意到男生的到來,回過頭去,男生投以燦爛的笑容。
在蘇文看來,每天日出后的第一縷陽光,總是遲於身後男生笑容上陽光般的溫暖。日出后的陽光么,蘇文只記得男生俊秀的眉眼上溫柔的笑意。
蘇文一直十分好奇像宋昱這等天生的優等生是如何學習的,優異到在全省名列前茅的學習成績,背後定然離不開個人的努力。不過蘇文知曉,他們這些真正稱得上天之驕子的好學生們,學習方式定然與蘇文這類「蝸牛式」學習方式不同。
蘇文在文科班裡也稱得上是好學生,當然,只稱得上努力往上爬的好學生,與天才之類的好學生從不沾邊。文理未分科以前,在高一(2)班,蘇文曾因為屢次獲得全班第一的英語成績,被同學們暗地裡稱道過「英語天才」。天才之類的稱讚卻讓蘇文無地自容起來,她知道,一旦自己放鬆下來,馬上會有實力相當的人趕上她。
她算哪門子天才?
真正的天才卻坐在自己身後,每天像模像樣地早起,充當班裡一部分的早起大軍。
不需早起的人早早到來,蘇文卻從未看見宋昱提早到來教室是為背書或做題。往往教室里讀書聲響起時,女生身後是悄無一人的安靜。
蘇文每每好奇地回過頭去,宋昱要麼是捧著本《史記》,要麼是捧著本《警世良言》之類的書籍,一個人讀得不亦樂乎。抑或是趴在桌子上旁若無人地睡大覺,只留給女生一個絕美俊秀的側顏。
男生睡覺時,女生總忍不住多打量幾眼。伏在桌上睡覺的男生眉目如畫,英挺的劍眉靜靜躲藏在細碎的劉海下,鼻樑高挺,絕美的下頜線泛著迷人的光澤。平日里烏黑深邃的眼眸在那一刻輕閉著,女生不由得感嘆男生濃密卷翹的眼睫毛竟比女孩子的還漂亮。
蘇文從來猜不到宋昱早早來到教室里的原因。
像宋昱這類的天才選手,從來不需要和她們這些奮勇拼搏者一樣,比規定時間早起數倍來到教室。反正,蕭詩婕與湯茜茜一類人,她們是從未參與過摸黑而來的早起大軍的。
摸著黑早早來到教室里晨讀的學生,無不是努力型種子選手,成績稍好的也只如蘇文一般,爭分奪秒奮發向上;抑或是學習成績落後的學生,如許樂秋,得知蘇文每天早起來到教室背書,許樂秋立即跟上了蘇文的步伐。
柳川也是早起大軍中其中一名,發現蘇文起得更早后,便與蘇文達成共識,兩個女生相約早起去教室晨讀。許樂秋與蘇文不同寢,隔著幾個宿舍,每天卻也準時與二人相會。自此,蘇文穿梭於晨間濕冷的水霧時,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章筱櫟聽聞蘇文她們三人的早起讀書計劃,曾經興緻勃勃地跟著蘇文堅持了兩天,之後早起的事情丟在一邊,仍舊選擇在被窩裡呼呼大睡,反正還有謝瑩瑩作伴。兩個人懶到了一起,章筱櫟和謝瑩瑩從來是踩著六點五十的時間到達教室的那一批人。
按章筱櫟的想法來說,能多睡半小時就多睡半小時,半小時能背什麼書呀?還不如美美地睡個覺呢!
蘇文為此總是哭笑不得,章筱櫟每每咋咋呼呼踩著早讀時間線從教室外跑來,蘇文每每調笑章筱櫟:「看你,又睡過頭了?」
「呼呼!我不算遲到了吧?」章筱櫟氣喘吁吁間,圓溜溜的大眼睛止不住地往當天值日的班委座位上瞧,「啊啊!遲到三分鐘,不知道XXX會不會記我名字啊!」
值日班委的可怕之處就在於,每次遲到從後門悄悄溜進早讀的教室里,遲到者自以為聰明地躲過了班委目光的追擊,畢竟班委也是要學習的嘛,總不可能時時刻刻盯著教室前後門、專逮遲到者登記名字吧!奈何第二天遲到者的名字便出現在登記薄上,悄無聲息得令人感到可怕。
當然,這是章筱櫟一貫遲到得來的經驗。
可惡的班規規定,凡六點五十未到達教室進行晨讀者,值日的班干必須把遲到或缺席者名字登記在值班薄上,被記名者不光要接受打掃教室衛生的懲罰,等到班主任廖雲每周例行檢查時,記名多的同學還得接受班主任的單獨談話。
就因晨讀遲到,章筱櫟與謝瑩瑩兩個粗枝大葉的人被班委記名無數次,於是黑板上值日生那一塊,頻頻出現章筱櫟與謝瑩瑩的大名。她們這些違紀的學生,可給衛生委員安排值日生的事省去了不少麻煩。
教室衛生值日,正常情況下以班級輪流制安排同學打掃衛生,自從違紀登記薄上名字日漸增多,違紀人員打掃起衛生便沒完沒了,一天安排兩名學生值日,頻頻出現在違紀登記薄上的名字便成了打掃教室衛生的主力軍。因而,正常輪流打掃衛生的同學倒樂得清閑。
「啊!下次我堅決不要遲到啦!我都快成清潔工了啊啊!」某一次下午打掃衛生,章筱櫟嘟著小嘴囔囔道,那是她連續三天值日打掃衛生爆發出的憤慨,章筱櫟恨不得學大力士一把將掃把折斷。
「定鬧鐘定鬧鐘!我決定每天早上定三個鬧鐘!這樣就不會起不來了!」謝瑩瑩杵著掃把,一臉大義凜然的神情,繼而蔑視地看向章筱櫟,「靠你就沒譜過!」
章筱櫟氣鼓鼓的,「你說誰沒譜了?昨天早上是誰在我後面才起床的?」
如果是宋昱值班的那一天,章筱櫟可以放心大膽地遲到五分鐘。最初被值班的宋昱抓到遲到的時候,章筱櫟眨巴著無辜的小眼神,雙手合十朝隔著蘇文一桌斜對角的宋昱拜拜,宋昱往往不忍心,於是章筱櫟成功逃脫了被登記名字的厄運。
後來,打掃衛生的同學頻頻在諸如章筱櫟與謝瑩瑩一類被頻繁記名的同學里轉換,宋昱很人道地與各班委進行商討,最後班委統一戰線,在規定晨讀時間五分鐘內到教室者,一律不記名,五分鐘后遲到者一律記名。這就相當於,愛遲到的學生們有了五分鐘趕去教室的時間。
章筱櫟為此高興地歡呼:「班長萬歲!」
回南天的三四月,早晨與夜晚的空氣總是很潮濕。白天直至太陽高高升起,瀰漫在校園早晨里的水霧才漸漸散去。
早飯過後,蘇文站在窗前,窗外的世界在覆著水汽的玻璃窗下陷入了茫茫霧海,隱約可見窗外籃球場上男生們打球的身影。
玻璃的內側蒙上一層薄薄的水汽,比起回南天氣候最嚴重時玻璃上的水珠,四月時節,潮濕的現象已經和緩許多。
女生專註地看著玻璃窗上的水汽,在窗上寫下自己的名字,蘇文。
蘇軾的蘇,文字的文。
側後方伸來的手指也在玻璃窗上寫起字來,女生驚訝於對方修長的指節,愣神的當下,那漂亮的手指已經寫下讓女生回過神來心砰砰直跳的字跡——宋昱。
宋朝的宋,昱日的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