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火紅夕陽下那抹倔強的身影

第二十三章:火紅夕陽下那抹倔強的身影

同寢的女生們沒有一個人站出來為她說句公道話,更何談為她作證?真是可笑,明明她什麼也沒做,被同寢的女生們群起而攻之,她是不是該慶幸自己至少沒被群毆?

那一晚,蘇文彷彿流盡了自己一生的淚水,無論是自己做什麼,無論自己崩潰大哭還是痛苦啜泣,沒有一個人動容,更沒有一個人相信。

帶頭的那個女生只一句冷言冷語,「你可別給我裝可憐了,你裝也沒有用!」

為什麼?為什麼?她的十五歲活得如此糟糕?

無助的淚水卻還在流,那晚蘇文躺在床鋪上,瀕臨絕望地睜眼望著被黑暗吞噬的天花板,眼睛卻像開了閘的堤壩,淚水止不住地流。

無數嗡嗡的聲響在耳邊回蕩,一幅幅殘酷的畫面一次次如針一般扎向自己早已痛得麻木的心臟。

心寒入骨。

痛已麻木。

自那以後,蘇文每天如行屍走肉一般活著。與其說活著,不如說她已經死了。

她終於意識到什麼才是真正的糟糕到極點,她的初中生涯已然糟糕到極點。

每晚每晚蘇文靠著MP3里存放的輕音樂才能入眠,循環播放那首她最愛的《風居住的街道》,悲傷入骨的曲調反而安慰她悲傷不已的心。

誰說悲傷時不能聽悲傷的音樂?以悲攻悲,破碎的心靈反而被治癒。

白天時,一睜眼依舊得面對同宿舍女生們仿如仇視一個真正小偷的鄙視眼神,低著頭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其實心早已碎了一地。

蘇文告訴自己要堅強。

一次次被女生們蔑視的眼神凌遲時,告訴自己要堅強。

一次次轉過身卻聽到身後指指點點含沙射影的辱罵,蘇文告訴自己不要回頭。

不要回頭,不要回頭,一回頭眼淚就要忍不住掉下來。

女生們聲勢浩大的討伐行動終是在每日冷言冷語的嘲諷中持續發展。

蘇文眼神獃滯行屍走肉地度過了五天,好不容易挨到周五放學回家,故意在教室里拖時間,等到班干著急回家要鎖教室門時,蘇文帶著一臉愧意拖著書包急忙溜出教室。

一步一沉重,蘇文看著女寢大樓露出了苦澀的笑容。

人在走廊上還未到寢室,蘇文依稀聽到寢室里幾個女生火熱的聊天聲。

「我們得等蘇文回家了再走,不然她一個人指不定又要偷我們什麼呢!」

「是啊,她就是個敗類,虧她成績還那麼好!我們沒報告老師也真是白便宜她了!」

報告老師?事實應該是蘇文未將這事報告老師,是便宜了她們吧?如若班主任知道他最得意的門生被她們那些愛嚼舌根的女生冤枉,還不知道班主任會怎麼處罰她們呢。

便宜了蘇文?蘇文嘴角又是一抹苦澀,她倒寧願她們主動報告老師,反正她們那無憑無據胡攪蠻纏的理由站不住腳跟。

推開虛掩著的房門,寢室里兩個女生聞聲立刻終止了閑談,原本背後說人閑話的人被當場撞見后,一般稍有道德的人都要羞愧難當,然而那兩個被撞見說人是非的女生臉上毫無愧疚之意,反而挑釁似的沖蘇文揚了揚下巴。

蘇文只好裝作從未聽聞她們的閑談,拿了自己需要帶回家的東西轉身便離開。果不其然,蘇文一跨出寢室門檻的那一瞬間,兩個女生馬上窸窸窣窣開啟了話匣。

「剛剛她肯定聽到我們說她了。」

「怕什麼,聽到就聽到唄,就她那樣有什麼怕的?騎她頭上,她都不敢吭一聲的!」

後面的話通通被蘇文拋在了身後,蘇文大步跑出宿舍大樓,站在宿舍樓外長廊台階上氣喘吁吁。火紅的夕陽從遙遠的天際傾瀉下來,映照在女生蒼白的小臉上,反倒給女生平添了幾分生氣。

蘇文望著天際上如火般的夕陽,視線逐漸渙散,天邊的夕陽慢慢變成被雨水染洗般模糊的一圈紅暈。

騎著自行車從學校返回家裡,無數次走過的路段卻也變得漫長起來,紅色的夕陽依舊在天際遊盪,而她的眼裡不再留意身邊自然的美景,一切美景也隨著自行車輪的轉動丟在了身後。

蘇文坐在自行車上,兩隻腳機械般踩著腳踏板,她努力讓自己聚集注意力,可是眼睛卻不聽指揮似的,專註地盯著熟悉的路段,沒過多久她的視線又模糊起來。

腦海里浮現的是前些天某個中午,蘇文在女生們敵視的目光里硬著頭皮走進宿舍里,迅速爬上自己上鋪的床,拖出放在床頭的包,從包里拿出了兩張衛生棉。

如果不是親耳聽聞親眼所見,蘇文怎麼也想不到,人心究竟能惡毒到何種地步。

「快看,她在拿衛生巾!」

「不是我的,我的是粉色包裝紙,她是藍色的……」

寒意再次從心底向四處蔓延,蘇文面色悲涼,爬下床時抓著欄杆的雙手指節突出,青筋在細薄的手上暴起。蘇文忍不住冷笑一聲。

愚昧的人啊,可惜你們從未看見自己的愚昧。真正的愚昧並非愚昧本身,而是被愚昧蒙蔽了雙眼反倒自視甚高。

衛生巾么?她們懷疑蘇文偷了她們的。真是可笑至極。

蘇文平生里第一次遭遇如此大的屈辱,每天看著自己的尊嚴被他人踩在腳底下,而軟弱可欺的她只能瑟縮在一旁。

她無比厭棄女生們冷漠的嘴臉,更無比痛恨自己軟弱可欺的性格。

自從那晚汪凌聲勢浩大的討伐以後,寢室里的女生們無一不用鄙棄的目光蔑視蘇文,一找不著什麼小東西了,一個個大驚小怪地哇哇亂叫,含沙射影地說「肯定又是宿舍里某個賊偷的」。

啊啊我的衣架少了幾個,我看就是她拿走的,昨晚還看到她用跟我顏色一樣的衣架,那個肯定就是我的……

我放床頭的十塊錢不見了,放的時候正好她在寢室里,我上個廁所回來就不見了……

我的姨媽巾也是,莫名其妙少了好幾片……

我的是粉色包裝紙,她的是藍色的……

各女生七嘴八舌的聲音在蘇文耳朵里嗡嗡亂響,蘇文騎著自行車,眼神渙散地看著斜斜的路面,雙手死命地緊握著方向盤……

直到迎面撞上騎著自行車上坡的男生,男生模糊的臉龐變得驚恐萬狀,蘇文受斜坡慣性牽引向坡下傾倒而去。幸虧蘇文兩手緊抓著方向盤,自行車斜傾的瞬間,蘇文帶著往地上倒去,手肘和膝蓋骨劇烈地疼痛起來,倒地的瞬間手掌下意識撐地,兩隻手手掌心被柏油馬路地面戳破了皮,劇烈的疼痛讓蘇文從夢幻般的遊離中回過神來。

事後蘇文一度慶幸自己命大,如若當時雙手一松,蘇文直接從翻飛的自行車上滾落到馬路中間,恐怕她當時馬上就得提前去見閻王了罷。

蘇文意識恢復過來,顧不得手上腿上劇烈的疼痛,蘇文連忙看向前方同樣摔倒在地的男生。

男生穿著和自己同樣的運動校服外套,那張面容帥氣的臉彷彿有丁點面熟,但蘇文怎麼也想不起那男生是誰,又在哪見過。

男生摔倒在地受傷的狀況倒不如蘇文嚴重,他很快站起身來,一邊扶起了倒地的自行車。看向蘇文的眼神倒不惱不怒,反而充滿了關切與擔憂。

雖倒霉至極,但好歹撿回了自己一條小命,受害的男生對肇事的女生亦不追究罪責,這已經是莫大的幸運。

不等男生走過來將自己扶起,蘇文咬著嘴唇掙扎地站起身,渾身疼得戰慄不已。

只見男生詫異萬分地盯著自己,蘇文見男生除卻摔了一跤毫髮無損,連忙說句「對不起」,便頭也不回推著自行車離開。

留下男生瞪著大眼望著女生一瘸一拐的身影一點點遠去,周圍圍觀的路人見狀也各自散去。

男生正是新來的外省轉校生季鶴鳴,剛來新學校不久,雖是聽說過穩坐年級第一的是名不苟言笑面容清淡的女生,也曾在同學們的指引下特意瞥過女生冷淡的臉龐。

他記得她不苟言笑眼神疏離的模樣,曾經在教室里擦肩而過,女生無法聚焦的眼睛給了他異常特別的印象,他對這個寡言少語的女生充滿了好奇。而他怎麼也想不到,同蘇文的接觸會在這一場撞車的意外中開始。

望著女生遠去的背影,呆在原地的男生怎麼也記得,如火的夕陽下,女生一瘸一拐的瘦弱身影散發著無言的倔強。

驚嚇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的撞車事件,就在這樣有驚無險的哀嘆中謝幕。

那天披著紅色夕陽的光輝一步一步踱回家中,蘇文一路忍著右腿膝蓋劇烈的疼痛,一到家便癱坐在地上。家裡空空如也,父母常年在外地打工,弟弟被父母帶在身旁於外省讀書。而蘇文則留在老家,從初中開始寄宿學校的生活。

她很早便學會了獨立,周末一個人在家時,蘇文會早早起床到熱鬧的菜市場里買早晨新鮮的蔬菜,感受菜市場熱鬧的人間氣息。即便自己一個人,也會做一頓豐盛的飯菜犒勞自己。

而這次,蘇文終於帶著滿身滿心的疼痛回到了久違的家中。不用再面對宿舍女生們鄙棄蔑視的眼神,不用再忍受她們惡意中傷的嘲諷,不用再以冷漠全副武裝只為保護人群中孤單脆弱的自己。

蘇文坐在自家地板上,面對自己一個人,終於痛痛快快地號啕大哭了一場。

鬱積已久的痛苦隨著歇斯底里的發泄得到了很好的治癒,至少哭過以後,蘇文絕望的心情有所緩解,心中對未來美好生活的希望也如野火燒不盡的草原一般重新復燃。

蘇文就是這麼一個奇怪的女生,看似悲觀至極,心中卻永遠燃燒著不滅的希望。縱然經歷再多挫折與痛苦,她最終也要向著陽光生長。就像打不死的小強一樣。

一個人哭夠了,發泄夠了,蘇文哽著哭噎聲,眼裡還流著淚水,找到家裡備用的醫藥箱便開始處理手掌心及腿上的傷口,酒精一一擦過滲血的傷口,痛得蘇文連連發出嘶嘶的怪叫聲。

這一撞,不僅讓蘇文發泄了多年以來鬱積在心頭的陰鬱,還撞出了蘇文骨子裡如打不死的小強一般的倔強與堅韌。

可謂是因禍得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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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鳥歸去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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