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養只母雞來下蛋
方宴默默過來,將那些兔子都放到廚屋棚子下的地上。
樂峻蹲下來,挑了只五六斤重的兔子,便提著到廚屋棚子向北面那一口,那裡有一個水缸,他要宰兔子。
「方宴,你領著我妹妹看著灶里的火」,將刀在兔子脖子處比劃了比劃,樂峻扭頭,對方宴交代,「別讓她看見這些。」
方宴點點頭,就牽住樂輕悠的小手,聲音裡帶著幾分生硬的親切,「輕輕,我們去燒火。」
其實是個大人卻被兩個小孩子處處照顧的樂輕悠不得不乖乖點頭,免得她的「不懂事」又讓哥哥擔心。
被方宴拉著蹲在灶前看火,樂輕悠還是轉頭看了一眼,見樂峻已是相當熟練的處理那隻兔子,她不得不感嘆一句:窮人的孩子早當家,並在心裡做下決定,以後換她來照顧這個小哥哥。
注意到樂輕悠轉頭,方宴忙抬手板正她的腦袋,絞盡腦汁指著灶膛里的火哄她玩:「你看,這個火苗像什麼?」
樂輕悠看他一眼,默默讓灶里添柴。
方宴頓時有些窘迫:小孩子不是都對無聊的東西很感興趣嗎?
樂峻將兔子切成山楂果大小的肉塊時,鍋里的水已經開了,他看方宴做什麼都沒有妨礙的樣子,想著他傷得不重,就對他道:「方宴,屋門口是我家的洗臉盆,你舀些開水,再用涼水兌成溫水,給我妹妹洗洗臉,然後再舀水給讓她洗腳。」
別看家裡很窮,拾柴又費勁,在讓妹妹生活得舒適這點上,樂峻可是從來不含糊的。
方宴聽了這一串吩咐,本能地便騰起一股怒火,從小到大,誰能吩咐他做事?不過低頭看到彎著一雙明亮大眼看著他的小女孩,那點火便遇春雨一般滋的熄滅了。
他不吭一聲地起身去那立在茅草屋門口的木盆,樂輕悠笑著朝他背影說了句:「謝謝方宴哥哥」。
說實話,走這一路,樂輕悠是很想洗洗臉洗洗腳放鬆一下的,只是她現在這個小個子,做什麼都不方便,只能忍著給小哥哥添麻煩罷了。
卻沒想到小哥哥一面忙著給大家做吃的,一面還不忘顧著她。
正因為樂輕悠內里是個大人,而小哥哥只不過一個才剛十二歲的小孩子,她才更覺得心口發暖,因此笑得也更顯甜軟。
方宴拿了木盆,看到樂輕悠笑得露出一嘴白嫩嫩的小米牙,甜甜糯糯的樣子竟讓他的腳步踉蹌一下。
也不知道比起糯米粽子來,她們誰更好吃?
方宴還是不露聲色地來到簡陋的灶台邊,拿了邊上的木瓢舀水到盆中,然後又轉身去水瓮邊加涼水,十分耐心地試好了水溫,才端著放到樂輕悠面前。
樂峻剁著兔子,還不忘注意這邊,見方宴沒有親自給妹妹洗臉的意思,他也沒多說,而是對樂輕悠道:「以前哥哥教過輕輕怎麼洗臉,輕輕還記得嗎?」
樂輕悠點頭,「記得,哥哥,我會洗,你看著手,別被刀切到了。」
樂峻頓時笑開花,揮了揮手裡的刀:「哥哥注意著呢,輕輕快洗臉,等你收拾好了,兔子肉就能吃了。」
「洗吧」,方宴提醒樂輕悠,語氣雖不免僵硬,樂輕悠卻也聽得出來其中的關心,她攤手撩了撩盆里的水,仰著頭再次對這個負傷卻依舊耐心給她打水的人笑笑。
方宴很快撇開目光,卻沒有發覺,自己目光中出現的柔和笑意,此時他只覺得,這個小女孩特別討人喜歡。
比繼母生的那個女孩,甚至是京里好些小女孩都討喜上千百萬倍。
受這麼多苦到這一地步,遇到這個小女孩,或許是他到現在為止的唯一收穫吧。
樂輕悠揮著小手給自己洗好臉,樂峻那邊已經把兔肉塊全都投到一個瓦罐中,放進去幾顆山楂,並蓋上蓋子煮了起來。
做好這些,樂峻就回屋裡拿出來用一塊麻布剪成的帕子出來,因為已經用了很久,這塊麻布帕子很是鬆軟,擦在樂輕悠白皙柔嫩的臉上沒給她帶來半分不適。
樂峻蹲著給妹妹擦好臉,又從懷裡掏出一個竹節做成的小盒子打開,挖出一點帶著淡淡香味和幾分異味的膏體塗在樂輕悠臉上搓了搓。
樂輕悠很疑惑這是什麼東西,不過記憶里這樣的場景很多,每次給她洗過臉,小哥哥都要給她用香脂搓臉,好些次小樂輕悠不願意,小哥哥都哄她:「輕輕乖,不搓臉風一吹,就成老樹皮了。」
樂輕悠便沒問小哥哥這搓的是什麼,仔細回想,才發現,以前樂老二在時,他們的娘親給他們兄妹都要抹這個的。
因此和村裡的好些孩子不同,樂峻和樂輕悠的臉從沒有在春秋時候皴過。
而樂父樂母先後過世后,樂峻就不再講究這些,但對妹妹,卻一點都不含糊,這盒香膏,是他撿了一個冬天的柴才在鎮上的鋪子里換來的,每天早晨給妹妹洗過臉,他都會挖一點給妹妹搓臉。
樂輕悠低頭看那個竹盒子,香脂已經見底了,儘管樂峻用得很省,這也大半年過去,該用完了。
樂輕悠暗嘆一口氣,就是這麼一盒小小的還帶著些異味的劣質香脂,卻是哥哥他一個冬天的勞動。
用自己的所學所知讓這個家不再如此艱難的念頭再次強烈起來。
至於說富家發財之類,樂輕悠現在根本不敢想,不是沒有能力,而是憑她和哥哥兩個小孩子,越是擁有太多好東西,只怕生活才越會艱難。
現下只要能改善她和哥哥的生存環境便好,其他的,總要等哥哥長大了再說。
「輕輕在想什麼呢?」樂峻的話將樂輕悠從思緒中拉回,她才發現,這時哥哥已經給她脫掉了小鞋子,將她的雙腳浸泡在溫熱的水中。
看著既當洗臉盆又當洗腳盆的木盆,樂輕悠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不過心裡卻是半點嫌棄都沒有,因著剛才的想法,她笑著對樂峻道:「哥哥,咱們明天用兔子給村裡的豆奶奶換一隻小母**。」
樂峻低頭給她洗著腳,笑道:「輕輕想吃雞肉了?那哥哥明天一早就去找都奶奶換。」
「不是」,樂輕悠忙擺手,「我們養著小母雞,就能天天吃雞蛋了。」
雖然心思很成熟,現在樂輕悠也只能將想做的事用天真簡單的話語表達出來,卻沒想到,她用成熟語氣說著話時的認真模樣,看得樂峻既心酸又想笑。
「好吧,咱們餵雞,然後天天吃雞蛋」,樂峻笑道,他又怎麼不知道餵雞攢雞蛋是給妹妹添輔食增加家裡收入的好辦法,然而太窮,根本養不起來啊。
況且,他每天都忙於給他們兩個找口糧,還要照顧妹妹,又哪有空給雞找吃的,讓雞自己去山裡跑吧,不出兩天就被村裡那些愛欺負他們兄妹的熊孩子給抓吃了。
有這種種顧慮,樂峻就想著,將雞關在家裡養,能喂幾天是幾天,餓死了正好給妹妹燉吃了。
正想著如何由一隻雞發展出多隻雞,去山上找些適合青貯草料的樂輕悠,根本沒想到對面給她洗腳的哥哥,正想的是將那隻註定餓死的雞是給妹妹清燉了吃還吃裹上泥燒著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