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淡漠塵世,相忘於江湖。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紛爭。
天下是一個大江湖,而在忘川市,還隱藏著一個小江湖,名為江湖包子鋪,因為物美價廉,十年來,生意始終紅火。
在這家名為江湖的包子鋪中,住著一位老太太,她沒有名諱,無論認識與不認識的,皆喊她為婆婆。婆婆膝下無兒無女,不過她收養了兩個孩子,一個傻大個,他的腦子有病,忘掉了自己所有前半生,連名字都不記得了,婆婆喊他天生,預示著由天生養。
至於我,是江湖裡的小幫工,一個有正兒八經名字的人,大名吳梓涵,小名妞妞,我記得媽媽以前總這麼叫我。我印象中沒有太多爸爸的身影,媽媽說爸爸是個當兵的,很厲害很厲害的那種。他很忙,所以很少回來。直到有一天家裡來了幾個當兵的人,媽媽讓我回房,我躲在一個角落偷聽,似乎預感到爸爸可能以後再也不可能回來了,我們成了孤兒寡母。
有一天,媽媽像是喃喃自語,又或者以為我什麼都不懂,於是就被媽媽送入了江湖包子鋪中,至於為什麼是這裡,因為我以前和媽媽經常光顧江湖包子鋪,我一吃上裡面的包子就很少鬧騰,媽媽早就算計到了,她悄悄的一個人走了,遠嫁給了他人,男方雖然接受她二婚,但不接受她二婚的女兒,這老頭老年喪偶,家裡很有錢,媽媽再也不用過以前清貧的日子了。她說,給她幾年時間,會將我接入那個所謂的家中,我沉默不語,婆婆這時會來轟人,她留下許多錢,婆婆每次都讓她拿著髒錢滾蛋。
我有媽媽,不是孤兒又似孤兒;是又不是,因為我還有婆婆,還有傻大個。我是妞妞吳梓涵,今年五歲。
吳梓涵的聲音由遠及近,伸手拉起傻大個的衣角,天生眼眶由紅轉黑,被他憑空拎起的小年輕只聽砰的一聲轟然倒地,天生說了一聲對不起,轉身便走,直到他走出十來米,緩過勁的小青年盯著那道背影深沉,之前窒息接近死亡的感覺實在讓他撐不起膽子破口大罵,只能埋怨自己今天出門沒看黃曆,自認倒霉。美名其曰:咱社會四好青年不與傻子一般計較。
「給」!妞妞從隨身的小包包里掏出一個信封。小青年問是什麼。妞妞抬腳就走。
信封里裝的是錢,有大有小,由傻大個提供,平時不犯病的時候,傻大個不傻,相反還很聰明,可要是泛起病來,除了婆婆和妞妞,其他人上前阻止,都會成為他的攻擊對象。信封是補償金,傻大個說了,看受害者之後的態度,若是罵罵咧咧,信封就不用給了,這種人就當給他個教訓。
就這樣,我成了傻大個的保鏢,每次出門婆婆總讓我跟著,怕傻大個犯下不可饒恕的罪過。哎,能力越大,責任越大,誰讓妞妞是為數不多能夠阻止傻大個繼續犯渾的人。
江湖是一家包子鋪,只做早點,每天雷打不動的十點收攤,之後即便十倍價格,江湖中也不會有人搭理。忘了說了,婆婆的好只對天生和妞妞,她脾氣並不好,嚴重的說是有怪癖,她從來不出門,可以幾天不說一句話,若因為江湖包子慕名而來,抱怨隊伍太長,你將被打入包子鋪的黑名單中,婆婆雖然年齡大,耳朵卻特別好使,即便相隔十米的小聲嘀咕,婆婆像是長了順風耳,絕對逃不過她的耳朵。
晚飯做的四菜一湯,秉承著食不言寢不語的原則,妞妞偶爾會想起媽媽,她剛學會吃飯的時候,媽媽總將最好的夾入她的碗中,細語柔情,江湖裡,婆婆和傻大個都沒這種覺悟,甚至有的時候如果動作不快,桌上的菜基本就進了食量驚人的傻大個腹中。
妞妞初來時矜持,如今也算是一個老江湖了,每天最大的樂趣在於虎口拔牙,從傻大個嘴中奪食。她拍了拍圓鼓鼓的肚皮,哼著洗澡歌,獨自去了房間準備洗澡,沒爸媽的孩子只能自己堅強。
「咳咳……」婆婆強撐著妞妞離開,突然幾聲劇烈咳嗽,紙巾捂嘴,留下一片猩紅。
天生欲抓她手腕,婆婆沒讓,道:「十年前,我碰到瘋瘋癲癲的你,沒想到讓自己多活了十年。我大限到了,而且體內五臟六腑基本潰爛,移星換斗,清蒸之法固然神奇,為天下醫術之巔,可再一次用於我這殘破之軀效果不大,何況這療法對你這個施法者傷害過大,得不償失」。
「我可以」。天生話不多,意決絕。他不知自己是誰,從哪裡來,要去向何方。只知,江湖中,婆婆和妞妞是他為數不多願意保護的人,僅此,哪怕付出高昂代價又如何?
我心安處,沙漠可為綠洲;於心不安,如浮萍野草,飄蕩無依。
「咳咳……我說了此事休要再提,凡人以長命百歲為目標,我活了整整四百年,以冷眼淡看整個江湖,已無憾!唯有一事,心有挂念。妞妞尚幼,這孩子從小缺少父愛母愛,天生,答應我,不要讓她受欺負」。
天生點點頭,說只要他在,便沒有人能欺負妞妞。這個小女孩並不禮貌,時常叫他傻大個,言語間譏諷、嘲笑太過平常,可在天生癲狂躁動時,這個熟悉的聲音總會恰到好處的出現,讓他逐漸血紅的眼眶褪去艷麗色彩,僅此一點,他願護她一生。
「除了妞妞,還有你。若是平時我相信天下可任你馳騁,可你這病,我查閱無數典籍,有隻言片語或許與你有關,人有三魂七魄,死後,七魄先散,之後天魂升天,地魂入地,命魂入輪迴。天魂為陽,地魂為陰,命魂又為陽。是以,地魂便是陰魂。我懷疑你三魂七魄中少了陰魂,從而缺失了一些你深藏內心中最重要的事情」。婆婆心中沉吟,一個將自己名字來歷都藏於內心深處的人,那他的身世只怕不是那麼簡單。相處十年,他與她而言,依然如謎,之前,她甚至懷疑天生來自那裡,一直小心翼翼,直到她枯木難支,天生為其用上古秘法續命,她方心安。
當年,她以一敵九,即便為天下第一,依然帶著一身極重的傷落荒而逃,於偏安一隅苟延殘喘,至於這江湖,這天下,她已守護三百年,即便有心,也已無力。
「天生,笑一笑給婆婆看看」。
笑的難看無外乎媲美哭,可天生,動了動嘴,無笑,無哭,確切的說是他不知道如何笑,怎麼哭。
「典籍有載,你若是想找回自己,只能找回曾丟失的地魂。或者,你要學會怎麼笑,如何哭。重新滋生三魂七魄中的地魂。可對別人如飲水喝茶容易的事情於你卻如登天。你需感悟世間最純凈的情,才會哭、會笑,從而滋生新的地魂」。相處十年,婆婆早將天生當成了家人,四百年人生,三百多年孤單,天生與妞妞尤勝她命。滿口道義假仁慈,寡淡之人非無情。
「我該如何」?天生不懂。
「不知,妞妞五歲了,我準備送她進幼兒園,你可遊覽世界,體驗三百六十行,或許能無師自通。至於你這病,只能靠你自己抑制了」。她縱橫天下數百年,以一女子之身橫壓無數天驕,又怎知這世間的千態,又何必知不入流的小道。
心比天高,志如凌雲,驀然回首,無笑靨,淚難流!天生如此,她豈非如此。不同的是天生有病在身,而她,淡漠了塵世,相忘於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