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與塵世間不過滄海一粟
我想尋覓一處桃花源,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
尋尋覓覓,無處不是江湖。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中刀光劍影,暗香浮動。
刀未配妥,我已入江湖,江湖以拳頭為尊,為力量永恆,即便我費盡心機,依然逃不脫江湖的規則。
一晃兩天過去,去過太多地方,歷經歡樂與悲傷,他無喜無悲,彷彿從天而來,於俗世波瀾不驚。
第三天的早晨,時間還剩下八個小時。
「我需要一輛豪車,五十萬人民幣」。曾不凡倏地開口。
天生不動聲色,拿起手機打了個電話,說是我,給我準備一輛好車,開到……
不及半個小時,三輛在忘川數的上號的豪車一路飛馳而來,從小人頭車標下來一人,人至中年,一副成功人士打扮,只是他將姿態放的很低,問哪位是天爺,BOSS已由臨海乘私人飛機趕來。
「讓他從哪來回哪去,沒時間搭理他。你們留下聽他吩咐」。天生指了指不凡,世上的財富、榮耀,他漠不關心,唯前半生,天生的預感越來越強烈,有些事情他必須面對。
忘川,偏郊,這兒青山綠水,低矮瓦房林立,尤似陶淵明先生筆下的世外桃源,一處池塘,鴨鵝群群,一會仰天長嘯,一會鑽入水中,好不愜意。
可是,這兒並不是桃源,於塵世一偶,也有紛爭,有世俗中的爾虞我詐。上一輩文化不高,差距一星半點,比較的來源多為小字輩,某某某考上了大學,考上了重點。在貧苦的農村,老一輩一直信奉為知識改變命運,就這個一百多戶的小村莊出了幾十個大學生,為老人們樂道。可也有數人,一直受人詬病,村頭的二麻子,以前只在村裡作威作福,後來在市裡混出了點名堂,老人們對他敢怒不敢言。樹立典型,常以曾不凡為例。誰讓他一事無成,混又混不出個樣子,他父他母為子與鄰居爭論,夜裡卻嘗嘗嘆氣,誰讓自家的崽不爭氣,可無論他什麼樣子,改變不了血濃於水的關係。
村民眼界有限,認不出豪車的價值,但能開上私家車的都是響噹噹的人物,雖然聽說沿海的農民都開上了私家車,不過離他們這兒還很遙遠。
曾不凡讓他們將車停在了黃泥地路口,徒步而行,路上遇到了大叔大嬸見他的眼神明顯變了,熱情招呼,又問不凡在哪兒發了大財,到時可不能忘了鄉里鄉親。
曾不凡笑笑,說發了點小財,小財而已。為了讓父母在村裡能抬起頭,他願意欺騙整個世界。
天生冷眼旁觀,他向來吝嗇與人解釋。
到了門口,大門緊閉,不凡知父母喜歡將鑰匙壓在窗戶的磚下,至於為什麼會在窗戶的樑上放磚頭也很簡單,因為不是鋁合金,長久使用窗戶插銷容易老舊,一有風雨,便如鬼魅橫行,磚頭不過用來擋窗粱而已,農村上家家戶戶幾乎在用。
打開門,印入眼帘的是一張八仙桌,一架電風扇,地面上不臟,但談不上乾淨,進門的左手邊擺放著零零落落的工具,曾不凡早已經習慣了,若是果園裡的蘋果豐收,高粱成熟,他和父母的房不再是房,只是個儲藏間而已,他抱怨過,為何不生在帝王家,一出生錦衣玉食,讓人伺候,後來……只恨自己,不能改變。
曾不凡進了門,也不見招呼其他人,撂下一句說是去找父母,又借天生之勢狐假虎威,命令他人若想留下吃飯別忘了買菜,撿好的買,撿貴的買。他則一腳踏出家門。因為他的貪心,他的慾念,放棄小舟,登上大船,以為能平步青雲,到頭來卻一場空。三天眼見將到,他放棄了。
問了三嬸才知爸媽在竹塢里鏟草,見兒子歸來,老母親面有喜色,無論兒如何,是當母親的沒有給他一個好的開端,以至於他成天在外浪跡也不願回家。當父親的冷哼一聲,諷刺道是什麼風將我們的大少爺吹回來了,沒錢了吧,這回又要多少?
他雖然恨,但每次自家婆娘塞錢給兒子,他都睜隻眼閉隻眼,再壞無法改變身上流淌著自己的血液。
「爸、媽,兒子沒你們想的那麼壞」。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以前難懂的感情剎那間領悟,那些母親的嘮叨,父親的恨鐵不成鋼在腦海中一幕幕如電影回放,不凡想哭鼻子,卻忍住沒讓淚流。
父母還是跟他回去了,不凡將天生給他的五十萬放在桌上。父和母對視一眼,父不言,將小兔崽子拉到房間,逼問他是不是幹了壞事?
「爸,我在你眼中是不是一無是處……我懂,都懂,這次我沒偷沒搶,錢是老闆預支給我的,他需要我去海外拓展事業,我接下來幾年或許會很忙,無法回來看望二老,你們一定要保重身體,錢該花就花,別捨不得。兒子有出息了,你們不必再替我擔心」。這一刻無關於年齡,是一種心理上的成熟。
「沒說大話」?老爹一臉肅然,不苟言笑。曾不凡點了點頭。
上了年紀的男人說了聲好,又道了聲好。用力拍了拍崽子肩膀,一時難有言語。他無時不刻不在盼望子知迷途,踏上正軌,即使蹉跎歲月,他這個當爹的也會竭盡所能,奉獻一生。偏偏這個兒子不知所謂,在旁門左道中遊離,二老表面漠不關心,急在心中。突然間崽子長大了,一時難以接受,更多的是欣慰。
得知不凡要去國外,幾年內可能都無法回來,父母合夥在廚房忙碌,加之那位忘川分公司的經理得到總部老大指示,盡一切辦法滿足天爺需求,曾不凡狐假虎威,天生一言不發,許多菜老母親都是第一次見,經理成了指導,老母親平時一道菜半兩油,如今倒了又倒,她不想給兒子掉鏈子,老闆能親自上門,那是給兒子莫大的榮光,於情於理她們都應該盛情款待。
老父親去門口不遠的小賣部買了一包自認不菲的煙,又要了兩瓶過年都不捨得買的好酒,天生擺擺手,說不抽煙。
上了席位,曾父讓出了主座,天生不懂人情世故,毫無謙讓,即便他懂,也絕不會在這種俗世上糾纏不休。曾父勸酒,天生又很不合時宜的拒絕,讓老人家拉不下面子。
「爸,甭管他,他就這脾氣,直來直往,您別往心裡去」。不凡不是第一天認識天生,對於他的性格不敢恭維,眼見老父親落不下面子,想到他自己的處境,對天生有一股怨氣。也怪自己,鬼迷心竅。
「你這孩子,怎麼說話的。老闆你別跟這小兔崽子一般見識,他從小被我和他爹寵壞了,沒有惡意,以後在您手下,該教育你就教育,該打的你也別手軟,他就欠收拾」。老父親不及開口,從廚房端菜過來的老母親及時開口批評,在她看來,當老闆的可以傲,你一個員工憑著老闆對你的器重目無上級算怎麼回事?她看似對兒子無情,是在給崽找台階下,可謂良苦用心。
「他沒說錯,我這一生,從不會去迎合任何人。也不需要去迎合任何人」。一言落,天生大口吃飯,大口吃肉。
老母親熱情招呼,說如此就多吃點菜。
一餐飯,吃了兩三個小時,曾不凡和老父親幹了許多杯,一切盡在不言中。
「爸,媽,我走了,你兩保重身體,別捨不得花錢」。曾不凡揮了揮手,眼中擒有淚水。
「娃,在外面挺直脊樑,好好乾,爹等你回來,到時候咱父子好好喝一場」。
「小凡,國外不比國內,少惹事知道嗎?錢娘先給你存著,當成你將來的嫁妝。如果在國外實在待不下去,別忘了你還有個家,我們家的鑰匙永遠在那個地方」。
兒行千里母擔憂,如是而已!
一處靜謐的公園,只剩下天生與不凡。不凡靜靜地坐在公園長凳上,抬眼仰視高高在上的天,忽而一笑,道:「離三天之期還有最後的三個小時,很抱歉,我說謊了,要殺要剮你大可以來」。
給老父、老母留下一筆不菲的養老金,他沒有什麼可顧忌的了。於這個世界,他不過滄海一粟,又有多少人因為他的消亡而落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