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鏡湖目光
青山的夜很安靜，鏡湖的夜同樣安靜。
半山腰的竹樓里，門廊前，竹椅輕輕晃動。
李平安躺在竹椅上，看著被星光點綴的天空沉默不語。
北笙跪坐在門廊上，臉貼在扶手上，看著鏡湖裡泛起的點點星光，有些入迷。
夜裡的鏡湖很安靜，湖面也很平靜，倒映著天空的星光燦爛。
這個時候，所有的外門弟子都已經入定修鍊。
「很美。」
聽著蟲鳴，看著鏡湖裡被風吹起的星光，北笙輕聲說道。
李平安看了一眼鏡湖泛起的粼粼星光，沒有說話。
再美的東西，看了幾百上千年，也是會膩的。
「少爺，你說，天上真的有仙人嗎?」北笙抬頭看著夜裡的星空問道。
李平安聞言，想起三百年前長青告訴他『不要飛升』，然後又想起三百年前自己飛升時遇到的無數劍光，輕聲說道，「誰知道呢。」
因為不知道，所以才嚮往。
因為不想死，所以求長生。
修鍊，便是如此。
很無聊，但又充滿了誘惑力。
風進了簡陋的院子，因為北笙已經打掃過，所以沒有嗆人的塵煙。
北笙的髮絲隨風揚起，貼在李平安的身上。
李平安微微皺了皺眉。
北笙的髮絲有些乾燥，因為她打掃完這房子還未來得及去清洗。
沉積了幾十幾百年的灰塵，無法落在李平安的身上，卻可以粘在北笙的身上。
看著揚起的黑髮，李平安伸手捋了捋北笙的髮絲，那乾燥的髮絲頓時變得柔順了起來，看著舒服多了。
「要是有把梳子就好了。」李平安說道。
這當然和梳子沒有多大關係，只是對於靈元運用的掌握方式。
北笙沒有動，卻是記住了少爺的話。
...
...
青山劍宗外門弟子的報名在李平安來到之後便已經結束。
只不過，這些天里，外門弟子中卻有些不平靜。
因為今年的外門弟子中，居然有四位弟子能夠住在鏡湖第一列的居所，是歷年來最高。
也證明，今年的外門弟子，天賦似乎都不錯。
然而，爭議最大的，並不是青山劍宗今年哪位弟子最出色。
這三個月來，在鏡湖四周修鍊的外門弟子，總會忍不住的抬頭看向半山腰的那間竹樓小院。
每當他們朝著那間竹樓小院看去，都能看到一道白衣少年躺在竹樓門廊前的竹椅上，有些懶散的睡著覺。
或著有時候乾脆搬到籬笆圍成的院子里曬著太陽。
這種情況，已經三個月了。
他們這些外門弟子看向半山腰的竹樓，自然不是看李平安睡覺，而是看正在拖地的少女。
所有人都知道，那位少女叫北笙，是青山外門，鏡湖第一列的四人之一。
這樣的天賦，不知道把多少人拋在了身後，讓人無比羨慕。
甚至他們這些外門弟子，還從授課的導師中了解到，那位叫北笙的少女，境界居然已經到了靈海中境。
靈海中境的境界，毫無疑問是他們這些外門弟子之中最強的存在。
也唯有同屬於鏡湖第一列的陳南與周綺能夠與其相提並論。
至於林杉，則是稍弱一些，只有靈海初境。
可是，身為外門弟子之中，天賦最出色，境界最強的北笙，居然給李平安端茶倒水，清潔打掃，這簡直顛覆了他們的想象。
一個天賦資質糟糕的人，怎麼能夠和一個天賦如此出色的人走得這麼近?
即便他們曾經是主僕。
可那是在凡間，在塵世。
現在，他們在青山，在北方群峰之巔的青山劍宗，第一劍道宗門，名副其實的正道領袖宗門。
他們已經開始修鍊，已經是世人眼中的仙師，又怎麼能遵循以前的規定？
鏡湖邊上，許多的外門弟子目光落在北笙身上，然後又看向躺在竹椅上，閉著眼的李平安，心想你一個這麼差勁的人，也敢理所當然的接受北笙的伺候？
對於他們來說，端茶倒水不是伺候是什麼？
「不知好歹。」鏡湖中央的空地上，林杉停下練習的劍法，看了一眼半山腰上的那道白衣少年，語氣略微冷淡的說道。
他身為鏡湖第一列的人都沒有這等待遇，一個天賦資質如此之差，甚至分不到修鍊石室的人，憑什麼心安理得的享受？
「也不知道北笙師妹怎麼想的。」林杉搖了搖頭，然後看向周綺說道，「周綺師妹，你有空多勸勸北笙。
我們修行者，不該把時間浪費在這些瑣事上面。」
周綺聞言，把劍譜合上，苦笑道，「北笙師妹有自己的想法，隨她去吧。」
周綺也不明白北笙為什麼要這麼做。
這些天來，他們都有勸說或著提示過。
北笙與李平安，總歸不是一路人。
天賦越好與天賦糟糕的人，後面的路與差距，只會越來越大。
更重要的是，他們從未看見過李平安修鍊過。
哪怕是練習劍法，就連做做樣子都不曾有。
這也是他們心中生出不滿的原因。
你天賦不行也就算了，甚至連修鍊都不修鍊，劍法也不練習，那你還來劍宗幹什麼？
只是，他們每次如此說，北笙也只是笑著點點頭，說她喜歡給少爺泡茶。
看著半山腰的那名少女，再看看那道白衣少年，許多人都在想，一年後你該怎麼辦？
或者準確的說，是九個月後你該怎麼辦？
畢竟，一年已經過去了三個月。
到時候劍試，不及格的，可是要被清除出青山的。
「師兄，要不你去勸勸？」林杉看向陳南，眼裡有些敬畏。
如果陳南開口，北笙或許會改變主意。
畢竟陳南在他們外門弟子中的影響，還是很大的。
如果不是因為要走個過場，陳南或許已經進了青山九峰之一的焚世峰。
焚世峰的陳千如長老便是陳家的人。
因此，他們這些外門弟子，多多少少都對陳南抱有敬畏之意。
如此天賦，如此背景，日後定然前途無量。
陳南沒有答應林杉，甚至沒有和他們一樣去看半山腰上的那道白衣少年，只是平淡的說道，「好好修鍊。」
在說這些話的時候，陳南的目光，一直落在劍譜上。
至於外面的事，沒什麼值得他留意的，更何況是一個資質如此差勁的人？
而北笙的問題，當李平安被另外的外門弟子無情的踐踏之時，便會迎刃而解。
無論哪個宗門，從來都不是安逸的。
當落差與認識太大無法彌補時，北笙自己便會離開。
至於李平安，他相信對方也沒臉說什麼。
想著這些事情，陳南合上劍譜，提劍開始練習起來。
...
門廊前，北笙放下擦布，給李平安沏了杯茶說道，「少爺，今天有白成墨導師的課，你去嗎？」
李平安微微睜開眼，看了一下鏡湖四周正修鍊劍法的弟子們，開口說道，「你去吧。」
語氣停頓了一下，李平安想了想，繼續說道，「如果有什麼不懂，可以問我。」
北笙看了李平安一眼，有些猶豫道，「白成墨導師，可能會不高興...」
隨便哪個導師被學生無視，都會不高興。
而且，這一無視，還是整整三個月。
三個月里，少爺，從沒有去聽過課。
李平安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北笙聞言，嘆了口氣，「那我先過去了。」
北笙知道，少爺說他知道了，便是知道了，也只是知道了，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