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山國外傳:第九章、入府

秦山國外傳:第九章、入府

中城伯古縣,荷府。

荷哲攜著雲滄、荷悅趕回荷府時,伯古縣的夜市才開始尋歡作樂。但這個時間已經對兩個孩子來說不早了。勞累了一天的雲滄難敵睡意,白天頗有風度的小公子模樣卻是全無了,趴在姐姐的腿上迷迷糊糊就睡了過去。但荷悅此時卻不敢失態,雖然荷夫人九天前就知道了荷哲收了她做義女,但她卻很難說這個義母會給自己什麼好臉色看,雖然這爹爹對自己是真如親生一般,

她只得強撐著倦意,素手輕輕拍打著荷雲滄讓他入眠。

「悅兒,累了嗎?」馬車上,荷哲還依舊精神飽滿。看到荷悅精神不佳,關切的問道。

「爹,我不累。其實,我今天還是很開心的……。」荷悅努力趕走倦意露出一個微笑,目光如水,清秀的面龐被映照得別有一番美麗。

幾天前自己還是萬狀湖畔一個不起眼的女娃兒,為了吃飽穿暖拚命幹活。但義父的到來改變了一切。而爹又是真心對她好的,她還有了雲滄這麼一個有趣的弟弟。自己今天更是對出了森道法師的謁語,雖然不知是誰為她傳的音。但這是她人生第一次被那麼多大官學士們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誇讚,哪能不高興呢。

「悅兒肯定還在為對出謁語而高興吧!」荷哲微笑著想著,但心中又被一絲隱隱的不安而縈繞,卻不知為何。

如此年幼的女孩,只有十五歲,又生長在農家裡,如何對出這謁語?其實一路上荷哲一直有思考這個問題,但百思不得其解——真是不可思議。

他抬起頭,正好撞上荷悅有些慌亂的清澈目光。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並未接話,有些失態了,正欲開口,卻聽荷悅銀鈴般的嗓子說道:「爹,其實……其實悅兒想說一件……」

「不必了。」荷哲看荷悅欲言又止,就明白了她看出了自己的心思。心中暗嘆小姑娘心思縝密的同時,也不願再糾結在謁語一事中。畢竟這是孩子初露鋒芒,也不至於糟糕到舞弊之類。索性不管了,也讓她多一份自信。

「爹,那對聯不是悅兒對出的!」荷悅看荷哲一擺手,誤以為他已經看出端倪而嫌棄自己。心中委屈,恨不得立即坦白。

荷哲原本心情還有些沉重,此刻女兒如此坦誠,又天真到把謁語說成對聯,心中大大釋然,微笑著對荷悅說:「哦?孩子,這話怎麼說呢?放心,爹不會怪你。無論如何,這個世界的名聲都是要靠手段拼出來的。」

哪知荷悅聽了更急了,她停下輕拍雲滄,雙手握在一起,聲音中都帶了哭腔:「爹,不是你想的那樣!孩兒絕不可能作弊!不不不,我……不對,應該是我從來沒有動過作弊的念頭,真的!」

荷哲聞言忍俊不禁——敢情這還是作弊的成果?

「你聽悅兒說嘛!是這樣的。」荷悅眨巴著大眼睛,將隱隱欲出的淚水擠下去,她太害怕給義父留下壞印象了。連珠炮一樣的將昨晚的一切說了出來:「當時你們說了上聯后,那高厲和王博公子都去對了,只是他們感覺和那上聯極不對稱,訕笑一聲就退下了。那時候,悅兒就聽到自己腦海中彷彿有一個聲音也在笑,而且笑的很不屑……」

「哦?你且將那聲音具體描述一番可好?」荷哲在顛簸的馬車上微挪了挪身子,從小窗灑進來的月光將他變得有些嚴峻的神情映照得蒼白。照荷悅所言,一則可能有人給她千里傳音,這並非什麼大道神通,只要稍有道行便可做到。但前提是雙方得見過面,得到對方的聲音才行。二則可能有道行大能當日在落風山谷內造夢,而荷悅恰好著其道入了夢境片刻,收了大能指點。但一想,兩種猜測皆近乎不可能!荷悅自小便生長在萬狀湖邊,連散修幾乎也難以見到過。而後者若是成立,豈不太過恐怖和巧合了嗎!但若要說還有第三種說法,就算存在,也絕對超過了荷哲如今的認知範圍。

彷彿察覺到了荷哲的不安,荷悅也輕輕挪了挪身,雙手搭在雲滄肩膀上,仔細思索著,如理回答道:「那聲音非常陰柔,但一聽便是男聲,可偏偏給我一種感覺,這就是那個人的真聲……」

「而且,那個人的聲音,先是告訴了我一句話,好像是——九夢似幻,一夢即真?我有些記不清了。接著,那聲音將我的過去大概講了一遍,完全準確!我當時很想問他是誰?但他的聲音如夢似幻,好像把我魘住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回想到這些,荷悅清秀的臉龐不免露出了幾分委屈和害怕,瓊鼻微微上皺。「過了一會兒,好像很短又好像很長,他開始喃喃對聯的上聯。這次真的相當長時間,他一直在念那句話。好像幾個時辰過去了,他突然大叫一聲,吼出了下聯。我,我就好像說夢話一樣重複了一遍。然後夢醒了,我看到自己站在大師面前。」

「哦!原來是這樣,這是森道大師看你頗有道源,故意造夢與你,讓你對出謁語。」

「真的是這樣嗎?爹爹?」荷悅原本因為恐懼的臉上泛起了一片紅暈,心下也安穩了許多。

「肯定是如此!放心,別害怕。大師與爹爹是忘年之交,改日我請他傳你幾道手法!看見前面那片竹林了嗎?我們很快就到家了。」荷哲臉上強推出笑容,聲音十分不自然。很明顯此事非道森所為,已經屬於他無法解讀的異象。若只聽見聲音,那一定是傳音術沒錯啊!但這聲音竟然有和夢魘一樣的效果,彷彿還有擾亂時空之術?怪哉怪哉。唉,那句「九夢似幻,一夢即真」怎麼感覺有些耳熟?荷哲極力搜索記憶,但有時候人就這樣,偏偏一片空白。看來還真是要請道森至府上一坐,將此事細談了。看看已被他安撫下來的清純少女,荷哲內心不免微微嘆道:「這才幾天啊……悅兒,我認你做女兒到底是對還是錯呢?

一片漆黑的深巷中,一座頗為碩大的府邸靜靜立在中央,門口亮著兩盞微弱的燈籠。所謂荷府,無非是把錢府大匾拆下,換上荷字,再換一批管家親信下人入住,最多再重新裝修幾間屋子罷了。

而荷府正門,一個年輕的婦女站在兩尊石獅前急切的張望著,隱約能看見那婀娜曼妙的線條。

長巷盡頭,馬蹄聲響起,那美婦人激動的對貼身僕從阿福到:「那是老爺回來了。」

很快馬車停了下來,「可算是回來了,老爺一路身體都好吧?雲滄睡著了?那女孩呢?」婦人小跑到馬車前,柔和的聲音不緊不慢地向馬夫黃伯問道。好像不是和一個下人問話,而是對方和自己平起平坐的交談著。

馬車內一抹昏黃的燭光照亮了這美婦人的面容,那天生紅的妖媚的櫻桃小嘴上是白凈無暇高挺的瓊鼻,一對柳葉般的妙目中水波流轉,便是無情時也有一番意趣。一對白鷺狀的白金吊墜穿在她飽滿的耳垂上,盡態而極妍,雍容而華貴。

黃伯點點頭,壓低聲音回道:「後面半天沒傳出話來了,怕是老爺和公子、小姐都累了。夫人您稍等,小人這就去喚老嚴。」他神色自若,顯然對這美婦人的禮貌習慣了。

「丹禾,久等了。」車內傳出一個雄厚的聲音,不高不低,正好打碎了那微弱月光的寧靜。荷哲緩步走出馬車,臉上帶著別樣的溫情,包含了很多——有小激動,有小自得,有小思念,甚至有一點孩子般的喜悅。丹禾,全名申丹禾。卻是不顧忌那些禮數,什麼夫綱之類的在荷、申二人間恐怕不曾有過。她一見荷哲,立刻迎了上去,狠狠的緊抱了幾下:「夫君,妾身可想你了。」荷哲寵溺地吻了吻她額頭,調侃的說:「真那麼想我?不是想雲滄?」

申丹禾妙目微嗔:「是是是,想的不是你。十天不見就多了個女兒,誰想你這臭男人!」放眼泰山國,恐怕也就只有這麼一個女人敢如此同丈夫說話了吧!但她這說的無意,馬車內的荷悅聽得卻是心驚膽戰——這義母啊,果然還是排斥自己的呀!

荷哲將頭伏在申丹禾耳邊,輕聲道:「荷悅那丫頭怕還是醒著呢,別讓她聽見了。那丫頭為了給你和府內人留下好印象,雲滄撐不住早睡了,她還*自醒著。才十五歲呢!」

申丹禾一聽心頭一熱,她就知道自己這夫君決計不會是看上了那個歌妓將她女兒收養來討好她。看來這姑娘確實聰明機敏,一定有異於常人之處。她朱唇親啟,輕聲問:「孩子叫荷悅?」

「對。我從森道大師做的詩中取字起的名。與荷田月下諧音,暗示悅兒勿忘出身,不忘本心。但求她不管遇到何事,都要悅之釋之,繼而化之。」

「好名字!夫君,快讓我見見她吧,讓她也瞧瞧我這義母合不合她心意!」

「好!」荷哲露出微笑,對著馬車輕輕喚了聲:「悅兒,出來見見母親!」

荷悅剛想起身,卻無奈地發現熟睡中的雲滄還緊緊抱著自己的羅裙。又不好直接推開這令人哭笑不得的弟弟。不禁苦笑一聲,這下難免要給義母留下壞印象了。

「爹……爹爹,雲滄他還睡在我腿上呢。」荷悅結結巴巴地說道。荷哲苦笑,自己竟忘了這,那懂事過分了的丫頭怕又是糾結好久了吧。而申丹禾則是直腸子,不禁怒道:「這孩子平時都文縐縐的樣子,一打瞌睡就沒一點禮數,這樣躺在姐姐身上,該罰!」

「丹禾,雲滄才九歲……」

「罷了,我去看看咱們這女兒吧!」申丹禾走向馬車,剛一拉開車門,就見坐著一個女孩兒,身著碧綠羅裙和綠色絲衣,人很瘦,但五官端正,面目清秀。在燭光映照下,一個白凈的小男孩正趴在女孩大腿上呼呼大睡,兩手還緊緊抱住女孩的大腿。美中不足的是,女孩忽然看見她后,臉上落出了驚慌和窘迫的神色。

彷彿過了好半天,荷悅從申丹禾的盛世美顏以及自己的慌亂中回過神來,柔柔地叫了句:「娘親?」

哪知申丹禾聽到這真心實意的兩個字,彷彿融化了一般,絕美的臉上露出了大喜過望的神色。彷彿聽到了最美的稱讚,聞得了天上有的絕唱。

「嗯,這丫頭我喜歡。」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斬蓮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玄幻奇幻 斬蓮
上一章下一章

秦山國外傳:第九章、入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