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山國外傳:第十四章、騰飛的新貴(下)

秦山國外傳:第十四章、騰飛的新貴(下)

傍晚,伯古縣最繁華的街市裡。

一家小酒肆外。

喬定興與喬明言簡單地吃了晚飯後,立刻出去牽馬、檢查賀禮。而喬學彬則仍坐在酒肆內,端著一壺酒細細啜飲著,不時夾兩口桌上被幾個大漢席捲后的殘羹冷炙,悠閑地看著門口的幾人忙來忙去。

但他這故作鎮定的舉止並不能掩蓋此刻他心中的緊張。距離師父出關的已經過去了整整一天一夜,此刻更不知道那道中仙境中有什麼大動作。但他知道,白鷺道子說的那個十天神壇大祭是青龍一脈最為強勁的天機正術,出了遠古時代的幾個強大禁術外,此祭號稱堪破蒼天十機,盡覽黃天九重,當屬天下第一。而今晚他將去拜訪的,正是引起這一切轟動卻渾不自知的人,荷悅。能否解開他心中的疑惑,能否算穿夢族的動機,竟全繫於這個女孩身上。

喬學彬心中有些煩悶,稍稍用力將酒杯往桌上一擲,大步走了出去。

黃昏美麗的夕陽落在這山前酒館外,平添了幾分壯闊和激昂。門口,喬定興正對著喬明言和另一個著白衣的英俊公子叮囑不休。那英俊公子正是喬正浪的四哥喬良言。原來按照喬世凡的囑咐,去荷府祝賀城主大人任職時,喬良言必須要在場。於是喬定興選擇退出,讓幾個年輕人展露風貌。儘管不解族長為何執意要自己去,但喬良言仍在拜訪完北城的黃家之後急急感到伯古縣。

「四弟也來啦?興叔,您這是要走嗎?」

喬定興看了嘴邊仍沾著酒水的喬學彬一眼,心想這小子平常那麼穩重一個人今天怎麼到處散發著散漫之氣。他略一點頭說是,又將三個後輩拉到一塊仔細叮囑了一番禮儀舉止。待幾個僕役將喬良言精心挑選的賀禮抬上馬背後,喬定興騎上一匹黑馬,也不多言,策馬往喬府趕去。蒼陽壯麗,喬家三兄弟也騎上了馬,飛快地向地圖上的新城主府奔去。

「二哥,六弟,你們猜我準備了什麼好東西給城主大人和那大小姐?」

「那城主倒可勉強猜猜,那小女孩兒的,小弟就是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四哥要從哪裡下手贏得人家的歡心……哈哈…….」

「四弟考慮十分周全,二哥我覺得應該是那紫雲流蘇煉丹爐贈與城主,古血狼毫毛筆送給雲滄公子,還有那府庫里最寶貝的純金鳳凰羽送給荷悅小姐吧?」

「哇!二哥你也太厲害了!不過給荷悅的禮物猜錯了哦。」大家對喬學彬偶爾超乎尋常的預言能力早已見怪不怪。

「哦?……那是什麼?」「到了你就知道了。」

的確,關於荷悅的一切,喬學彬都算不出來。

…….

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原本幾天前還陰暗的小巷此時已經掛滿了燈籠,「荷府」兩個大字刻在巨匾掛在荷府大門上。

喬家三兄弟花了不少時間才從那麼多巷子中繞到這一條,策馬近時竟發現在喬家來拜訪的這個時候,城主大人居然站在荷府大門口獨自一人。身體朝向另一個方向,彷彿在等喬家幾人的到來。

喬學彬見狀立馬給身後所有人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很快連馬的嘶鳴聲也被壓了回去。他立刻下馬,喬良言與喬明言也爭先恐後的下了馬,跑到背對著他們的荷哲身旁,三人都行了一個下屬參見上級時用的官安禮,喬學彬想開口,但喬良言已經先他一步說了話:「喬家小子不識大體,竟敢勞煩城主大人親自等候!」

「呵呵,這位是喬良言吧?誰說我是在這兒等你們的?」荷哲嘴角邊帶著一絲苦笑回頭,彷彿他跟喬良言有些熟絡。

「最近,」荷哲壓低聲音,湊到三人中說:「我這新修的荷府有些不太平啊。」

喬學彬的心猛地揪了一下,看向荷哲的眼神一時有些複雜,但立刻恢復了正常。

喬良言卻笑著說:「城主大人這說的哪裡話。您新官上任,府上必有龜鶴之相,怎麼會有魑魅魍魎敢來找麻煩呢?就算真有那不開眼的鬼怪在您府中,咱仨給您帶的這賀禮也一定能驅妖伏魔!」

喬學彬心中無奈的想,這四弟終究還是個沒讀過幾本書的。城主竟然在他們三個後輩面前直言自己家中之事,那已經是有非常的意味在裡面了,怎麼這樣草率回答。他剛想開口說兩句,卻見荷哲嘆了口氣,淡淡地對喬學彬說:「若是將來要打仗,喬學彬,大會試選出來像你這樣的賢能,過不了幾天官癮,恐怕就將面臨嚴峻考驗了啊。本官心裡,不踏實啊......」

喬學彬完全沒聽懂荷哲在說些什麼,難道城主大人說的不太平,不應該是荷悅的事情嗎?但是他沒注意到,一旁的兩個弟弟臉上已經變了幾番神色。尤其是喬明言,此時臉上似乎有些按耐不住的激動。喬學彬不知該怎麼回答荷哲,「這...城主大人,近來怎會有戰事一說......」話還沒說完,荷哲笑了一聲,將他打斷:「好了好了,這些話也不該對你們講......三位是今天的客人,外面這麼熱,快進來說話!」

入府後,幾人心中都把這段小插曲放在一邊了。好在喬明言下午已經見識過高家的富貴,面對這還未翻修完的城主府不至於太過目瞪口呆。但即便還沒翻修完,城主府的豪華程度就可以與王高二家相媲美了。不過在規矩上,秦山國任何一任城主都不屬於當地的世家,但城主府的人力物力可以說都超過了任何一個世家。

荷府的待客大廳內已經坐了不少人,但遠遠沒有高府內的人數多。由於荷府不是世家府邸,在座的大多是曾在帝都里跟過荷哲的門客。左席上一個正揮毫寫下「壯志凌雲」四個大字的精緻公子,荷哲的侄子,荷雲滄的堂兄,十八歲,名叫荷康,字潤昊。本來荷府內親眷還有荷哲表妹荷盈雪,荷哲堂兄荷明等數十人。但只有荷康今夜參加。

看見荷哲領著三人以及一干僕役走進門來,門客們起身對荷哲行官安禮,而荷康則似沒看見似的繼續認真書寫著。但現場氣氛明顯有些冷清,幾乎沒人把目光投到喬家三人身上。

「潤昊!客人來了,你去把雲滄還有荷悅叫來!」荷哲看了還在練書法的荷康一眼,說。

荷康手上的筆快速動了兩下,草草完成這幅作品,起身先對喬家三人行了個平安禮,出去了。

「都華……這……這三位……是哪兒的貴客?」懶懶散散的席座上,一個發須斑白的老人在主座旁顫顫巍巍地站起來,問。他是荷哲在京師時外出遊歷結交的一位摯友,後來跟隨荷哲入朝為官,也做到過六品樞密使,姓梁名復吉,單字新。后隨荷哲一同被貶,目前身銜七品虛職。梁復吉人老記憶不太好,不記得今晚來客乃是劍竹喬家,故而場上氣氛被這麼一問搞得有些尷尬。

「大家都靜一靜!」荷哲喊了一聲,聲如洪鐘,就跟會試那天一樣。但喬學彬聽來則大不尋常——他的聲音中有明顯的某種法術加持痕迹。「這三位是劍竹峰腳下喬府的貴客。這位喬學彬,備官試第二十名,官職初定為伯古西縣糧倉護倉副隊長,其所做之詩《塞上月》乃奇才之作,與高府高厲齊名;這位是喬明言,關西軍裴擒龍將軍麾下幕僚喬正浪大人的親兵隊正,年方十七便已官至正七品;這位喬良言,家族內經營與蠻族的茶馬布匹以及異寶的交易,也是黑水城與蠻族經商之人中一個非常厲害的角色。」

講完必須要講的介紹后,大廳內終於把視線聚集到三位來客身上了。但荷府眾人與高府呈現出的態度截然不同,他們只是靜靜地打量著這三人,彷彿在竭力看穿些什麼似的。

「城主大人,我們三兄弟今天厚著臉皮來到貴府,主要是為了您任職城主之位而賀,其次則是為了貴府千金天賦異稟,頗為森道大師賞識而賀。賀禮雖薄,聊表心意,還請城主大人和諸位過目。」

說話的是喬明言,畢竟出身軍旅,話里話外也少了很多兄長們的謙卑與客套。荷哲微微一笑,說:「明言莫急,今日一是我主爾客,而是我為城主爾為城民,三是我府先爾府後,理當我們先禮爾等,方有互送賀禮的說法。」

說著,他也不上主座,走到荷康留下的那幅書法前,小心翼翼地掂起,問在座的荷府門客:「各位覺得小侄寫得如何?」

「挺不錯的,就是最後幾筆匆匆收尾,力度也強弱分明。」「整體感很強,四個字渾然一體。」「筆力千鈞啊!簡直有入木三分之勢。配上『壯志凌雲』四字,贈與喬府貴客是在合適不過了。」

主賓席上傳來了細碎的交談聲,荷府眾人對荷康這一信手之作給予了不同的評價,但無疑都肯定了他筆力之深。也確實如此,那「壯志」二字鋒芒分明,橫豎飽滿,寫在偌大的宣紙中間氣勢恢宏;「凌雲」二字以古行書為體,兩點水連筆自然而呈現出銳利之勢,只是「雲」字最後一點倉促完成,力度稍嫌不夠。但乍一看這幅行楷結合,氣度壯闊,意蘊深刻,堪稱佳作。

談論間荷哲已將喬家三人引入賓客正座。喬明言和喬良言也跟著大家評論了幾句,喬良言心中卻在思忖,難道這幅書法就是荷府的回禮?那也未免太草率了。自己前幾天和荷哲有不少接觸,完全不像他的作風啊。

只有喬學彬此刻內心是十分緊張的。當荷哲在主座上掂起這幅作品時,他的識海極輕微地晃動了一下。「像這種上乘佳作,作者與作品之間一般都會有不經意的靈識交流,不管他是凡人還是修士,這種靈識的交流往往會留下痕迹。」他想起白鷺道子曾經和他說過的一段話,神識不經意地動了一動。但很快放棄了用精神力去捕捉荷康靈識的做法。畢竟荷府內還有一個與這一切怪事有不小淵源的荷悅,他不能輕易將自己的道行暴露於人前,畢竟這事只有他父親以及喬世凡知道,還有他已故的母親。

但這幅書法竟然能夠使他的識海產生共鳴,與那個晚上他感受到的氣息越來越像。那書法中殘存靈識的波動已經明顯超出了一個凡人的精神力,要麼荷康是一個修士,要麼,今天就有人在荷府內設了一個局,將城主也框了進去。而這人,不出所料的話與那少年有莫大的聯繫。

正思索間,荷康已將荷悅與荷雲滄帶到了待客大廳內。他們坐到了喬家三人對面的主從席里,以示對來客的尊重。而荷康看著叔父拿著自己隨手寫的東西讓大家評價,白皙的臉上也不免一紅,趕緊縮回自己的座位上。

喬學彬的注意立刻被荷悅吸引過去了。

書法品評告一段落,荷哲將它放在桌案上,以目示意喬家三人,然後喬良言站了出來,走到廳中央,施了一圈孝安禮。

「秦山歷天吉十五年夏,京師四品文書長史荷哲大人左遷黑水城就任城主。荷城主為文書長史時,素有鐵面無私美名,從各地各種諫言中選出良言奉於聖上,使忠言不蔽,聖聽遍及天下,方有天吉盛世之美譽。城主大人雖為左遷,但實乃黑水城十萬百姓之福也!黑水城素為我國軍事重城,民風淳樸,經濟繁榮,軍力強盛。也是秦山國與蠻塞往來的重要通道。古人有雲,紅粉配佳人,寶劍贈英雄」。我黑水城便如一把利劍,荷城主便是那持劍之士,全國最大的軍備區之一,全州最富裕的城池。吾等皆堅信,在荷城主統轄之下,必將成為全國最盛之地之一!必將為我大秦開疆拓土之先鋒!」

語罷,座下一片掌聲。這幾天前來荷府為城主上任慶賀的世家不知有多少,卻都是一板一眼,小心翼翼地說話做事,一點也沒有喬良言剛才的壯志宣言。這番豪情壯語著實感染了不少荷府的謀士門客。

荷哲的心情也難得地豁然開朗起來——近幾個月來在朝中屢受小人排擠,最終落了個貶謫下場。他雖然性格樂觀,但來到黑水城后也難免不時對月傷懷。但喬良言,這一番話似醍醐灌頂——這黑水城有如此豐富的人力物力財力,更有天下第一軍城的美譽,這簡直是上天給予他大有作為的機會,也是黑水城一掃數年貪官污吏陰風的大好時機啊!

「說得好!說得好啊!貶謫何方,左遷又何妨?黑水城人傑地靈,此乃上天給我荷哲興邦報國的機會。我定不負黑水城父老鄉親所望,必做一個清官,必做一個有作為的城主!」

荷哲說完,下面又是一片掌聲。喬學彬這時也笑著鼓掌,心裡納悶這四弟啥時候口才這麼好了。前樞密使梁復吉真誠地鼓著掌——這麼多天來,只有他能看到荷哲內心的掙扎。好在這年輕人的一番話,算是把好在這心結解開了。

「城主大人有此決心,實乃黑水城千載之厚福也!請為君賀,上吾之禮!」

幾個站在廳外的僕役聽見,連忙將一個巨大的金盒抗入廳內。喬明言上前,運足力氣,一把將金盒打開,裡面碩大的紫雲流蘇煉丹爐安詳地靜卧著,絢麗得耀眼,奪去了所有的目光。

「城主大人,此乃西域精品流蘇,與東海深處極品紫金……」

所有人都在聽喬良言的介紹,都在看這煉丹爐的風采,只有喬學彬完全不在狀態。

眼角餘光瞄到的這個女孩兒。她跟自己還是平民時遇到的農家少女們乍一看簡直沒有什麼不同。但她的面容卻清秀俊俏得緊,十分耐看,或者說越看越好看。這與大大咧咧的鄉下少女又完全不同。而且她的一舉一動,幾乎不可能是十來天世家生活就可以鍛鍊出的——笑不露齒,話不高聲。當喬良言頗具感染力的致辭結束后,她的神情好像也多了一絲悲壯之色,鼓掌的聲音似在刻意尋找著大傢伙的節拍。大多數時候,荷悅她就這麼安靜地坐在那裡,和她呆板嚴謹的弟弟一樣。只不過荷雲滄坐在那裡時,像是一根木頭,整個人的氣息完全外露。但荷悅,就像一彎皎月,周圍的人全部都是星辰,她巧妙地將自身氣息與周遭的一切融合在了一起,並不知不覺佔據了主導。這種感覺十分微妙,只有道行一定的人才能感受得到。於是喬學彬下了一個結論:荷悅確實有異於常人之處,只不過她自己還不知道。

荷悅的頭髮很長,像所有黑水城世家小姐一樣垂下來,散到胸部。烏黑的髮絲隱隱帶著水光,好像是剛沐浴完不久。她的一襲長發在喬學彬眼中格外柔順,好像獨立於女孩外的第二個獨立生命。

「雲滄不過一孩童,卻煩勞三位公子如此用心,竟為我準備了這麼貴重的禮物。此筆以多年狼王毫為毛,尚有嗜血之感,最適合戰前一首塞下曲,必為上上之作。三位公子用心良苦,雲滄感激不盡!」

荷哲身旁一臉嚴肅的小公子此時小臉上卻堆滿了掩蓋不住的喜色,看來這古血狼毫毛筆是送對人了。喬學彬匆匆看了站起身來的荷雲滄一眼,繼續把注意力放在荷悅身上。

「奇怪啊,那個男孩應該是荷悅的僕人吧?今天我在她身上怎麼一點兒感覺不到有男性的氣息?難道服侍她的是個女僕?」荷悅今天穿的是大小姐們的正裝,上身繡花青衣,下身純白的羅裙。雖只有十五歲,但卻給他一種風韻飽滿的感受,像是精心打扮後來撩人的小妖精一樣的感覺。這個想法一出現就打破了喬學彬之前的種種看法,他越發覺得那個少年感受到了自己的窺視,才故意將荷悅打扮成這樣,引發喬學彬的試探。

喬明言強壯的雙臂打開了最後一個金盒,一股濃郁的靈氣徑直撲向四面八方。那是送給荷悅的賀禮,也是喬學彬完全沒有想到的一件禮物。

「城主大人,貴千金年紀輕輕,竟能輕鬆對出森道大師謁語,並深為大師賞識。荷悅小姐為大人義女,如此聰穎機敏,此乃上天祥瑞之兆,助城主大人有所作為。請啟我寶,謹為之賀!」

那金盒內沉睡著一塊兼有五色的方石,在喬學彬眼中幾乎是一個巨大的靈力源。當金盒打開的那一剎那,很明顯地,荷悅身上淡淡的氣息極快的紊亂了一瞬間,她水靈的雙眼中的光澤在一瞬間流光溢彩,和喬學彬一樣對這靈力產生了強烈的共鳴。

方石寂靜地沉睡著,它散發出的靈力令在場每一個人都感到心情十分舒暢。

「這是五色補天石遺種,先輩下洋經商時偶然所得,將它置於身邊,便有祛病除疾,強身健體的功效,還能使人每天都充滿靈氣,心情舒暢。將它送給荷悅小姐,祝貴體健康,靈魄清明如一。」

喬學彬明顯感到那靈力已經不向他源源不斷地湧來了,彷彿認主一般,湧向對面的席位上。

「原來是這寶物……只不過我常年居住在府庫旁,怎麼從未察覺有這等寶物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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斬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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