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春宵一刻
「師妹,我們也下去放盞河燈?」六師兄指著下方燈火通明的護城河畔,放緩了御劍速度。
「嗯!」我重重地點了點頭,對這個從未涉足的世界滿是好奇。
「師,師妹…我忘記如何下去了!」六師兄晃了晃身體,神色驚慌,「糟了,這該死的劍不受控制了……」
「師兄!你真是個坑貨!」我緊抓著師兄的胳膊,手心冷汗直冒!這麼高摔落下去,怕是凶多吉少了!
「啊…師兄,我不會水!」終於,我還是被師兄那把該死的劍給甩了出來,像流星略過天際般在天幕上劃過了一道完美的弧度,然後伴隨著巨大的落水聲,我一頭扎進了滿是河燈的護城河。
「有人跳河了!」
「快來救人啊!」
「啊,我的河燈!」
「來人,將那刺客捉拿上岸!」
……
河畔紛雜的聲音不絕於耳,可我怎麼好像聽到了令狐容忌的聲音?
此時的我已顧不得那麼許多,連掙扎的氣力都沒有,竟一個勁地往河底扎去。
砰…
這河底,同我想象的差距甚大。越往下越是透亮,到最後竟一頭扎進了一鍋雞湯里,連帶著方才衝破河面頭上插著的三兩河燈。
「燙死我了!燙死我了!」我癱坐在桌上,踹飛了那鍋熱氣騰騰的雞湯,抄起邊上的酒缸,就往頭上倒。
「呼,總算涼下來了!」我鬆了口氣,但緊接著心又提到了嗓子眼。我明明是落入護城河裡的呀,怎麼砸在了一鍋雞湯里,而且我面前的這兩人,是誰啊!
「腦子進雞湯?哈哈哈哈,這小道姑,倒是好玩!」紅衣男子怔愣片刻,便大笑起來,那雙狐狸般的桃花眼,那緋紅俏麗的臉頰,說他是妖物也不為過。
「這什麼地方?」我頗為不滿地跳下桌,將頭髮上的河燈摘下還不忘踩兩腳,「你們擄我來這,有什麼目的?」
黑衣男子皺眉,不悅地看向我,「姑娘你貿然闖了進來,怎麼還說是我們擄的你?」
紅衣男子倒是客氣不少,用他那帶著酒香的水袖給我擦去了臉上的雞湯,「顧兄性子冷,小娘子別受驚了!」
「你這態度我甚是受用!」我發自內心讚賞道,同樣有著超凡脫俗的容貌,但他比那位顧兄順眼地多。
「我叫花顏醉,你可叫我阿醉。」花顏醉又指了指黑衣男子,朝我介紹道,「他叫顧桓。」
「在下道號且歌,離境了塵大師座下本事最了得的弟子。」我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出門在外,還是將自己說得厲害些好,既顯得深不可測又能讓人不敢輕視。
「呵,那本事了得的且歌姑娘,你可知此處是何地?」顧桓饒有興緻地看向我,那雙雄鷹般銳利的眼睛讓我不大自在。
「若我沒猜錯,這應該就是護城河底。你們二人在此處擺桌設宴,就是想要守株待兔,等我這般驚才絕艷的道士自投羅網對嗎?」我看著上頭流動的水簾,略微思索答道。
「哈哈,小且小娘子真是風趣。了塵那老道,竟能將你教得如此有趣,怪哉!」花顏醉提壺暢飲,醉眼迷離,臉上的緋紅更甚。
顧桓勾起唇角,似是不屑地說,「敢問姑娘何來的自信,認為我們是在等你?」
「不是等我?難不成是等我師兄?」我四處張望,這小小的一方天地仿若與世隔絕般獨立存在,師兄和綠鶯均不在此處,眼下不知境況如何。
「小且小娘子誤會了,我們兄弟二人也是湊巧定於此處小聚,不成想小娘子來了招天外飛仙。至於小娘子的師兄,我二人均未見過。」
聽到花顏醉稱自己和顧桓為人,我才稍稍心安,是人便好,倘若為牛鬼蛇神,我淺薄的功力定不是對手。
「既是這樣,我就不叨擾壞了二位道友飲酒作樂的興緻。只是此處並無出路,花兄可否送我上岸?」我目光灼灼地看向花顏醉,只想早早離了此處,那個陰鶩又傲慢的顧桓,我是片刻都不想與他接近。
「無妨。」花顏醉眼角帶笑,帶著酒香的水袖一揮,頭頂上的水簾次第裂開,我被一股強大的外力直直地送了上去。
這麼厲害的法術!花顏醉真的只是個凡人?我困惑地看著他,他魅惑地看著我,笑容妖嬈嫵媚,這世間,也就他這張妖魅般的臉,能讓一身鮮妍至極的紅衣黯然失色了吧!
待我爬上河岸,嗖嗖嗖地幾把長劍直接搭在我脖子邊,周邊一陣叫好。
我迷惑地掃視著這一群花花綠綠看熱鬧的人,這難道是天朝人獨特的問候方式?
「將刺客帶上前來!」
刺客?指的是我?
我面前里三層外三層圍堵著的人牆,瞬間開了一道口,一個熟悉的身影朝我走來。他面露不悅,發梢還淌著水,看上去應該比我還不到哪兒去。
「令狐容忌?」我心裡說不上是欣喜還是驚訝,想不到竟會在此處遇上他。
「說,接近本殿有何目的?」他似是沒認出我,用摺扇抵著我的下巴俯視著我,一雙黝黑的眸子透著亮光,但又如深井般看不出波動。
「令狐容忌!我可是救過你一命的,你怎的兩日不見就給忘了?」我頗為氣憤地瞪著他,倘若不是我,他估計已成為仙泉邊的死屍,身上青苔遍布,再過幾天估摸著就能長出蘑菇了吧!
「歌兒?」令狐容忌收回摺扇,轉而用他粗糲的手摩挲著我的臉,「你怎的從天墜落濺了我一身水讓我誤以為是刺客,又忽地滿臉通紅起泡,一身雞湯味浮上水面?」
滿臉通紅起泡?
我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果真起泡了!都怪那鍋該死的雞湯,我一向引以為傲的容貌,要毀了嘛?!
「以後不許,不許受傷!」
我看容忌隱隱有發怒的跡象,一陣懵。我受不受傷干他何事?
「怎麼不回答了?」容忌眉心深鎖,顯然是對我的沉默不滿。
「知道了知道了,誰又願意受傷呢!」我擰了擰濕透的衣袖,準備繞道而去。
「令狐容忌,能不能讓你的人讓條路,我急著去找我師兄呢!」不論我轉向何處,那群侍衛都正好將我包圍,著實惹人心煩。
「跟我來。」令狐容忌二話不說,走上前拉著我冰涼的手走出了人群,引得圍觀的百姓一片嘩然。
「冷麵戰神居然牽了一個小乞丐……」
「太子殿下不是有潔癖?怎麼會去牽這麼個髒兮兮的醜八怪!」
「天吶!太子殿下這麼深情地看醜八怪,也不願意看我一眼!」
……
流言蜚語甚囂塵上,令狐容忌的侍衛們也是一臉震驚,仿若發生了天大的事情。這種被人盯著的感覺可不大好。
我暗自發勁想要從容忌的大手中抽回自己的手,試了幾次,終是無果,只好稍稍靠近他一些,以只有我和他能聽到的聲音詢問道,「你要帶我去哪,我六師兄至今生死未卜,我得速速去尋他。」
容忌身形一頓,毫無防備的我狠狠地朝著他背心砸去。他的背可真硬!撞得我眼冒金星。容忌抱歉地摸了摸我的頭,遂朝著身後的侍衛命令道,「全城搜尋離山道士,務必安全帶回。」
「他叫雲滅,大概高我一頭,面目蒼白清秀,十分俊美。」我朝侍衛們仔細地比劃著六師兄的身高,話未說完,就被容忌強行拖走。
身後的侍衛一片抽氣聲,甚至還有人掌摑自己,顯然是對令狐容忌的舉動震驚到了極點。
「我還沒說完呢,你幹嘛拖我!」我不滿地埋怨道。
令狐容忌一臉冷漠,對我的問話置若罔聞。
「你這人,怎的如此喜怒無常!」
他依舊沒有言語,只是抓著我的手緊了緊。
「你就是這麼對你的救命恩人的?」
「聒噪!」令狐容忌放下了我的手,直接將我攔腰抱起,進了一家客棧。
我的心跳得極快,話本里就有這樣的場景呀!我記得話本子里那男子就是將街頭的妙齡女子直接擄進客棧,然後……
「令,令狐容忌,我現在沒心情和你春宵一刻,六師兄還沒找到呢!」我咽了咽口水,嘴上說著沒心情,心裡卻是覺得他的身材委實不錯……
「小丫頭,你在胡言亂語些什麼?」令狐容忌正色道,「我不是跟你說過,男女授受不親!春宵一刻這詞是你能用的?」
「那是哪樣用的?」
「你想知道?」令狐容忌幽深的眼眸灼灼地盯著我,緩緩道,「想知道也未嘗不可。」
他徑直走上了客棧二樓,踹開了房門,將我輕放在卧榻上,嘴角噙著戲謔的笑意,「你確定真想知道何為春宵一刻?」
我搖搖頭,又點了點頭。令狐容忌的臉湊得這麼近,這麼近,劍眉下的睫毛都清晰可數,好看得讓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