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賒刀人

楊玉蓮在樓下喊李當歌，倒不是因為她意識到兒子有危險，特意替他解圍，而是因為李爸和孟爸的酒喝完了，呼兒下樓買美酒。

李當歌從媽媽那裡拿了錢，和孟春曉、王子牙以及馬觀良三個去樓下超市買酒。

說起剛剛和封嘯的衝突，王子牙兀自感慨萬千，用右手做了一個波浪起伏的動作，說：「浪潮！當歌，你有沒有注意到，時代步伐已不可阻擋。」

李當歌素知王子牙愛發怪誕之語，並不接話。

馬觀良問：「牙叔，啥浪潮？」

王子牙說：「時代浪潮，Die_Welle，明白嗎？我們再不做出改變，就要被這股浩浩蕩蕩是浪潮殘酷地拋在身後了，明白嗎？」

馬觀良繼續捧場：「那我們要怎麼改變？」

「熬煉自己的精神，」王子牙說，「讓精神力量統治一切，讓精神力量超越肉.體，mind_fucking！只有擁有這種強大的精神力量，遇到事情才不會那麼慌張，否則的話，我們這類人就完了，凡夫俗子，完了，我們會永遠被封嘯那類渣滓當成螻蟻。」

馬觀良似懂非懂，陷入沉思。

四人走到超市門口，李當歌突然停下來，問：「你們還記得大老黃以前在這裡開的半閑書店嗎？那時我們每天都會來找書看，一看就是半天，大老黃也不趕我們走，還教我們摺紙、編竹、雕刻等各種手工……」

孟春曉、王子牙和馬觀良三個都一臉懵地看著李當歌，王子牙問：「書店？什麼書店？還有，誰是大老黃？」

「大老黃的半閑書店啊！」李當歌疑惑，「你們不會都忘了吧？」

「當歌，」王子牙一臉不贊同，「你可以說我是個不修邊幅的大帥比，也可以說我是個弔兒郎當的天才，但你絕對不能質疑我的記憶力，本人從三歲開始記事，之後發生的每一件事都深深地印在我的腦海中，並分門別類地做了歸檔，現在回想起來可謂歷歷在目，比如三歲零五個月的時候，咱倆站在土山上比撒尿看誰撒得遠……」

「你打住！」李當歌立即阻止，心裡大概猜到怎麼回事，說：「那應該是我記差了，我小時候一直幻想公寓小區能有間書店來著。」

說著進了超市，買了一瓶江南春。

回去的路上，王子牙還在念叨自己記憶中的往事：

「五歲那年，馬觀良看中了我的變形金剛模型，哭著喊著讓他媽把我的變形金剛拿回家，我做長輩的當時也不好說什麼，就每天下午去他家玩半個小時變形金剛，每天玩半個小時，一周之後，大嫂就把變形金剛還給我了。」

「六歲那年，我想學溜冰，就幫三年級的梁文寶寫作業，讓他教我。」

「七歲那年我想要一輛自行車，爸媽不給我買，於是我開始寫日記，還裝模作樣地給日記本上鎖，故意勾起我爸媽偷看的慾望，然後我就把想騎自行車的心愿寫進去，第二天我爸就給我買了一輛。」

……

李當歌把酒送到孟叔家之後，又和小夥伴們一起去王子牙家看了場電影，王子牙自製的投影儀可以將電視畫面投影到牆壁上，關了燈，就像在影院一般。

他們看的電影名叫《洪門宗師》，一部經典的國產動作片，由功夫巨星龍丹傑領銜主演並擔任武術指導。

據王子牙介紹，龍丹傑本人就是位二級武者，因此他在電影里完成的許多打鬥鏡頭都沒用特殊道具，後期也沒加什麼特效。

這種「畫面真實」的動作電影，李當歌還是第一次看，體驗頗為震撼。

此電影時長共132分鐘，看完已經是夜裡10點，李當歌、孟春曉和馬觀良起身回家。

「精神力量！」

大家臨走前，王子牙並起食指和中指，指著自己的太陽穴提醒道：「別忘了我說的話，磨練精神力量，強大而持久的精神力量，沒有任何東西能夠阻擋，無論是自然、神靈還是人類。」

大家一笑置之。

「當歌，你把春曉送回家，再來一趟，我有事跟你說。」王子牙看向李當歌，隨口道。

李當歌點點頭，摟著孟春曉的肩膀離開。

十來分鐘后，李當歌去而復返，站在門前問：「說吧，什麼事？」

王子牙原本躺在沙發上，雙手枕著頭在閉目養神，聽到李當歌的聲音，轉過頭看了一眼，說：「82.6%的幾率，當歌你來決定，要不要廢了封嘯那個二逼？」

李當歌沒有立即回答，走到沙發前坐下，認真地注視著眼前這個和自己親如兄弟的發小。

「怎麼，你不信？」王子牙坐起來，伸出一根手指，「我都不用給他設局，只要做一根簡易的高壓電棍就能……」

「我信。」李當歌斬釘截鐵地打斷：「但不必那麼做。」

王子牙疑惑地看著李當歌。

「我會正面打倒他的。」李當歌語氣平靜，像在說一個不爭的事實。

王子牙大腦飛速轉動，半分鐘后，說：「0.01%……」

「那就夠了。」

李當歌無意繼續這個話題，盯著王子牙看了一會，說：「王子牙，可否做個保證？」

「什麼保證？」

李當歌想了想，說：「永遠不要做反派。」

「哈？」

「小丑、詹姆斯·莫里亞蒂、豎鋸、漢尼拔、約翰·杜……」

「全是高智商的超級反派啊。」王子牙莫名有些得意。

「沒錯。」李當歌點點頭：「能不能保證，永遠不要做他們那樣的反派？」

「你是要我許下兄弟的承諾嗎？」

「是。」

「好，我跟你保證，永遠不做反派。」王子牙難得正經一次。

李當歌「嗯」了一聲，站起身要走，忽而想到什麼，再次望向王子牙，說道：「姜尚、鬼谷子、張良、郭嘉、諸葛亮、孫臏、劉伯溫……他們全是經天緯地的驚世之才，但他們沒一個人會功夫，所以王子牙同學，不要再自暴自棄了。」

王子牙神色特異，旋即大笑道：「李當歌，沒想到你誇起人來這麼狠！」

李當歌擺了擺手，離開王子牙房間。

……

大家雖然對王子牙的怪話胡話有些摸不著頭腦，但回到家之後，還是認真思考了一會「精神力量」的概念。

馬觀良躺在床上，思考著思考著睡著了，迷迷糊糊間囈語道：「果然還是被子的精神力量更強大啊。」

……

李當歌坐在自己的書桌前，試著用意志移動桌上的水筆，但水筆並不鳥他，又轉而用意志去翻動書頁，書頁同樣紋絲未動。

「嗨我這是……」

李當歌自嘲一笑，不再繼續這種惡搞般的遊戲，其實想要正面打敗封嘯，只能老老實實地打熬氣力、鍛煉身體，通過百倍千倍的努力去彌補根骨上的差距。

只有將自己身體各方面的機能，譬如速度、力量、耐力以及抗揍能力都提升到當前極限，才有那麼一絲機會（0.01%）在封嘯成為二級武者前打趴他一次。

而當封嘯成為二級武者后，這種理論上的機會也已不存在，因為那時他們不再是個人努力上的相對差距，而是天賦層次上的絕對差距。

但，

那又如何呢？

你可以把我打趴，但休想把我打敗！

或許，這才是王子牙說的精神力量？

李當歌起身去洗漱，不知道是他坐太久還是剛剛精力集中過猛，站起來時，腦袋一陣眩暈，好像還有一幅奇怪的畫面從眼前閃過。

應當是幻覺，他想。

……

孟春曉此時正抱腿坐在自己的床上，神色惘然又帶著一絲不安。

剛剛洗漱時發生的那件匪夷所思的事著實把她嚇到了。

她本來只是想學李當歌，玩那種意念控物的遊戲，但沒想到當她把手伸出去的時候，水龍頭中的水居然真的改變方向，飛進她的掌中，還凝聚成一個乒乓球大小的水球，畫面詭異至極。

她當時那一嚇當真非同小可，連向後退了幾步，而注意力這麼一散，水球也跟著迸開，從掌心流了下去。

水龍頭中的水還在嘩嘩下落……

她愣了半晌，待回過神又試了一次，仍然成功，這次她沒有退縮，而是鼓足勇氣去觀察那顆水球，清澈透明，瑩瑩潤潤。

但僅僅半分鐘后，水球便自行迸散，脫離她的意念掌控，接著她感覺到一陣難以抑制的疲憊大舉來襲，就好像剛熬夜做完一套極為耗腦的奧數試題。

匆匆洗漱完，回到自己的房間，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驚異、震撼、惶恐、憂慮、擔心、好奇……

她現在很想去找李當歌，想他待在自己身邊，即使不把這件事告訴他也行。

夜已深。

隆雪公寓被裹在靜謐的幕布之中。

今夜，有幾人無眠？

……

次日清晨，孟春曉早早起來，稍作梳洗就去三樓找李當歌。

路過王子牙家門口時，看到他正抱著手靠著牆在和一個中年道士講話：

「本來這種事情的概率只有億分之一，但經你這麼一說，概率至少提升了六七萬倍。」

「所以？」那道士問。

「咱們隆雪公寓流傳著一句話叫『王謀李斷』，所以這事我得先問問一個人才能決定。」

王子牙瞎扯著看到孟春曉，沖她問道：「春曉，你去找當歌的嗎？」

「嗯。」孟春曉點點頭。

「你讓他趕緊來我家。」

孟春曉一時好奇，走過來問：「怎麼了？」

那道士看了孟春曉一眼，眼睛一亮：「小姑娘，走過路過不要錯過，貧道這裡有幾樣東西，你看看有沒有喜歡的，可以隨意挑隨意選，看上的就拿走，不用付錢。」

孟春曉朝那道人的布袋裡看了一眼，有符紙、有桃木、有葫蘆、有銅鏡、有鈴鐺等等。

「不用付錢？」孟春曉隨口問。

「對，但只是現在不用付錢……」

那道人微笑解釋道：「當雙月同天，血月照亮夜空，當仙人御劍，結伴從頭頂飛過，當癩蛤蟆撲倒水牛，公雞搏擊蒼鷹時，我再來收賬。」

王子牙跟著介紹道：「他是賒刀人，算是我半個同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