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天絕,有一醉伶宮
弧離一行出戎州,過密林,上官道。
秋風穿行於林間,嗚嗚低鳴,像怨女在哭泣,像幽魂在嗚咽。
「有冷箭!」弧離蹙眉傾聽,捕捉到那些嗚鳴聲中的一縷殺意凜然的嘯鳴,急忙大吼道。
眾人猛的一拉馬韁,猝不及防之下,幾乎所有馬匹在「啾啾」的嘶鳴聲中直立起來。
咻!
果然,一枝羽箭在秋風的嗚咽聲中,自林間疾射而來。
「噗」的一聲悶響!
一支巨大的殺矢射入正中那匹馬的咽喉,直沒入羽,可見此箭力度之大。
如果不是人立起來的馬剛好擋下了箭,只怕那位公公已遭遇不測。
可憐那匹強壯的駿馬,連一聲嘶鳴都沒來得及發出,就倒地死去。
「我等奉皇上之命,前往晉陽宣召聖旨。皇命在身,切莫耽誤,對方的大俠是不是誤會了?」弧離急得拖長了公鴨嗓尖聲招呼道。
這個時節,若能息事寧人,他絕不願惹出麻煩來。
「哈哈哈,此山是老子開,此樹是老子栽。」一個粗獷的嗓子從林中傳出來,「要想從此路過,門還沒有建出來!」
話未落音,無數箭矢,已如暴雨般從密林中傾瀉而出,箭鳴聲格外恐怖,再也聽不到一絲風聲。
只一瞬間,十五人便被團團圍住,承受著無差別的箭雨襲擊。
步落十騎皆是好手,五位公公亦身手不弱,左躲右閃,上挑下撥,奈何形勢不饒人。雖只有一個小太監右肩中了一箭,卻都已經狼狽不堪。
因為跨下馬不爭氣啊。
這些馬是在戎州買下的普通戰馬,很快便死的死,傷的傷。
「山賊來襲!」
「快散開!」
「保護弧公公!」
……
一行人果斷棄馬,紛紛縱躍而起,很快便突出包圍圈。
四位太監擁著弧離,十騎則憤怒的撲進林中,追殺來犯之賊。
「扯呼!」隨著一聲呼喝,林中一行人早已作鳥獸散。
「一群山賊,烏合之眾!」騎十二追了一陣無功而返,惱怒道。
弧離卻搖搖頭:「並非真的山賊,看來我們後面的路很難走。」
果然,接下來不是被所謂的劫匪用各種防不勝防的偷襲手段進行打劫,就是被當地官府以千奇百怪的理由或為難或熱情的招待。
匪夷所思的是,還有個挺著大肚子的孕婦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攔下他們,一紙訴狀將弧離告上了當地官府,說他三個月前狠心拋棄了她和肚子里的孩子,哭鬧著要知府判他回家與她過正常日子。更匪夷所思的是,知府居然還立了案,正兒八經的來調查和審訊。
如此這般折騰,硬是將只需一天的路程,拖到了第三天才疲憊的到了晉陽段府。
棲鳳和秋月雖然被蒙了眼睛,但她們能感覺出來,唐邕和三天三夜有時是蹚水而躍,有時是越山而過;有時驚起一片飛鳥,有時惹怒一群猛獸,特別是最後一段路程,彷彿是在空中飛行。
當然,他們只是輕功好,唐邕只需騰出一隻手,抓住鐵索縱躍;三夜本就是背著秋月的,雙手並用攀緣而上,不可能真的能飛行。
也不知飛奔了幾個時辰,當她們睜開眼時,已是更深夜靜。
唐邕一放下棲鳳,便打了個很特別的唿哨。
南邊峰內突然躍起一人,幾個起落便來到唐邕面前,低著頭不發一言。
「迅速將醉伶宮騰空,花顏月采全安置去艷峰,留三五乖巧的綠葉即可。」唐邕沉聲令道。
「是!」來人沒一句多言,也不曾抬一下頭,扭身又縱躍而去。
「好美啊,我喜歡!」棲鳳暗中捏了捏小拳頭,貪婪的四處張望。
月色迷濛,給周遭披上一層薄紗,宛若空中仙境,透出夢幻般的美。
「啊呀,我好怕……」秋月聲音帶著哭腔,打破了這寧靜的夜色,與天國般的寧和。
秋月幾乎是連滾帶爬的跑到棲鳳的身邊,似乎想抱著或靠著小姐,又不敢,只閉著眼,顫著聲道:「小姐啊,我好怕,快,快站不住了。」
「不怕,姐姐在哩!」棲鳳一把將她拉靠在懷裡,撫著秋月可愛的包子頭道。
棲鳳想起了在山中同樣恐高的妹妹南小瓜,她也是這樣習慣性喜歡去揉南小瓜的包子頭。
「啊?小姐,你,奴婢,承受不起……」秋月驚慌的睜開眼望了望棲鳳,又怯怯的看了眼腳下,想要掙脫出去,又不敢。
「什麼奴婢奴婢,從現在起,你就叫我姐姐!否則……」棲鳳作勢要推開她,嚇得秋月一臉煞白。
「秋月是奴婢,只願一輩子服侍小姐就好。」秋月鬆開棲鳳,扭頭欲去拉住三夜,三夜一個縱躍就離開了好幾米遠。
秋月可憐巴巴的望向唐邕,她心裡實在是怕呀。
唐邕向後退了一步,笑道:「你給棲鳳作妹妹,不會還委屈了你吧?」
「是啊,秋月,我想認你作妹妹,難不成你還擺起架子來了?」棲鳳笑道,這秋月眼睛澄澈,一看就是個單純討喜的孩子,她可不想把她當侍女。
在這紅塵亂世中,有這麼個妹妹,豈不是比有個侍女更好?
秋月急忙搖頭:「不是的不是的,小姐的身份那麼高貴,可,可我……」
「可什麼可,還不起來?」棲鳳一把將她拉起來抱在懷裡,嗔道。
既然無法改變下山的事實,那她就要改變在這個世界上的活法,她可向來不是什麼逆來順受的主!
對她懷有歹意的,甚至那些想殺她的,都來吧,全都來吧,看老娘怕你們不?
在這個亂世之中,想要活得精彩,沒幾個知己知心的人,怎麼成?
「以後,誰欺侮你,姐姐護著你!」棲鳳又習慣性的揉著秋月的頭。
「姐,姐,姐姐,你對奴婢真好……」秋月結巴道,「奴,奴婢這輩子就認你一個姐……」
「秋月!」唐邕嚴肅道,「以後,在所有人眼裡,你都不是奴才!不要再自稱奴婢奴婢的,否則便是侮辱了棲鳳小姐!」
「是……秋,秋月明白了。」秋月無意中又看到了腳下,那深淵……急忙很乖巧地偎進了棲鳳的懷裡。
「這是什麼地方?你為什麼把我們帶到這裡來?」棲鳳有些氣惱唐邕的自作主張,話語中帶著一絲怒意,怒意中含著一股威嚴。
這是在山上,師父特意以身作則教她養成的威嚴。
他們剛上來時,還有些怯怯的聲音,也有幾個腦袋探頭張望了幾眼,然後,整個世界都一片死寂,連巡邏的人都避得遠遠的。
很明顯,這樣奇絕的地形,還住有不少人,甚至紀律嚴明,肯定是個不簡單的地方。
「南邊的叫艷峰,北邊的叫葉峰,這兩座山合稱天絕峰,我們站立的地方,是天橋,天橋中央的宮殿叫醉伶宮。」唐邕對棲鳳話中的冷意和威嚴感到很陌生,但想到她大腦受到重創,雖有些不適應,但更多的是心疼,急忙解釋道,「你天鳳血脈蘇醒,懷有各色心思的人只怕都會盯上你。而我,到晉陽來還有要事要辦,又不能一直護在你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