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我恨你!我愛你!
眼睛,一睜……一合……一睜……一合……
頭也像小雞啄米似的,點頭……抬頭……點頭……抬頭……
可是,任憑怎麼努力,上一秒殘留的警惕終究抵不過後來襲過的倦困,最後,自然而然地一個人侵佔了整個後排座位,四平八穩地仰身倒卧在那裡,不時發出夢魘的呻-吟,連五官也偶爾蹙在一起。
「丫頭……」秦喻懷輕喚,可惜,夏蓮聽不到。每一次閉上眼,總是逃不過一次又一次冗長的長夢,夢裡有印天模糊的身影,還有他最動情的親吻,卻是在一個冰冷的空間里,人聲嘈雜,而她躺在那裡,一動不能動。
焦慮的目光掃過身後清秀的臉,但見她的表情一次痛過一次。漆黑的瞳仁里驟然翻江倒海般的,像是要將誰卷進萬劫不復的境地——印天,那個搶先一步奪了他心頭所愛的男人,他能將其捧上天堂,也能將其打入地府。
「混蛋!」前面擁堵的車河徹底崩斷了他所有的忍耐,焦躁地,一拳重重捶在旁邊副駕的座位上,恨得咬牙切齒,兩個從不輕易提及的字眼亦在手起拳落之間脫口而出,沉悶地迴響在車箱里。
眼瞼像被粘住了一樣,怎麼睜都睜不開:「好吵......」嫌棄地一聲囁嚅,她微微動了動身子,似在抗議,其實只是因為夢裡的煩囂——自己,不僅被「五花大綁」,身邊還有那麼多人圍繞,嘈嘈切切地交頭接耳,好不熱鬧。
「丫頭……」又是一聲輕喚,焦灼地想問問她哪裡不舒服,到底要不要緊,但見她並未真的被吵醒,只是不勝其煩地輕斂了下眉頭,而後又沉沉地睡去。
「……」側切牙咬過內唇,一聲悶哼從鼻腔釋出,他儘力調整著呼吸,怕擾了她的睡眠,又怕她夢魘連連——昏昏欲睡,月明風清,於她而言原來都是煎熬,卻只當他是陌路,更只許他旁觀。
「呵……」一聲輕笑,她依舊沉浸在睡夢裡,恍惚間,有人抱著一個滑膩膩的小東西放在她的身邊。
她的悲愁早已成了他的哀樂,思緒里所有的愁雲漸漸被一聲短促的笑聲催促得煙消雲散,眼睛牢牢鎖在夏蓮的身上,儘管不知道她為什麼開心,秦喻懷的嘴角已是不自覺地漾出微笑:「傻瓜,我恨你!」他恨她,恨她自始至終的視若無睹,夢裡夢外從來沒有他;恨她千帆過盡仍不知歸處,顛沛流離里也不會想起他,「可是,我愛你!」長臂情不自禁地越過座位,也只是小心捻起她散落的一縷頭髮。
可是,十年,當思念成了疾,心裡想要的遠不止現在的平淡如水;然而,又有什麼辦法,唯一能做的,是一等再等,等她良心發現,等她心甘情願。還好,如今的時光總算有了她,總是容易捱過時間的漫長和心裡的荒寂,一如這段南轅北轍的路程,不論怎麼周折亦輕易地成了里程。
車子,緩緩停在夏蓮的樓下,並未亮燈。秦喻懷輕手輕腳地下了車,隨後繞到另一側一雙小腳朝向的位置,只為了不打擾她睡夢裡難得的平靜。可是,打開車門的瞬間,又一時犯了難——這麼狹小的空間,想要不動聲色地抱她出來,註定要花費一番力氣。
抬起長腿,190cm的身高只有弓身才能勉強鑽進車子里,躡手躡腳地一點一點湊到她的跟前,額頭已經涔涔地滲著汗。也許是最近疏於鍛煉,也許是這狹促的空間讓人無力施展,總之老腰老腿實在酸漲乏力,怪不得這個不通情理的丫頭會笑他體力不支。嘴角勾起的無奈,慢慢釀出了弧度。
「唔……」半夢半醒之間,她似乎有所察覺,覺得夢裡的身邊又多了一個人影,而且越來越靠近。不自覺地,動了動垂在外側的腿,又微微蜷起,卻不偏不倚抵住他的下腹,讓他瞬間屏住呼吸。
「壞丫頭!」暗聲咒罵,恨不得將她就地吃干抹凈。十年,她總是這樣,渾然不知地撩撥他,又毫不留情地丟棄他。
依稀彷彿,她又聽到耳邊的耳語,卻無論如何也揭不開疲憊的雙眼。懊惱地抿一抿唇,又順勢朝他的方向蹭了蹭,以為這樣可以聽得清楚一些,卻是嚇得他連連後退,周身火燒火燎的一陣燥熱。
只有儘快出走這方寸的狹隘,才能井水不犯河水。索性一個翻身架空在她身體上方,又小心翼翼抬她的手臂懸於自己的頸上,所有的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卻在俯身欲將抱起的時候,被突如其來地封住了唇——夢中,她在懷裡小東西的屁屁上重重地印了一個吻。初生的肌膚,還裹著她的溫度,如凝脂般絲滑,讓人一觸便有想要嵌進去的衝動。
恍然,他瞬時無所適從,愣在那裡晃著神,雙手撐在她肩頭的上方,如同靜止一樣,不知道接近,也未曾想離開,口乾舌燥地潤了潤喉結,任憑對面溫熱的氣息挑釁似地呼過臉頰,百爪撓心的酥-癢難耐讓人一不小心便要失了冷靜。
而她,只管惹了火,仍若無其事地雙手掛在他的身上酣睡如泥。在如玉的朧來的月光里,因為他的喘息,臉上也沒來由地漸漸泛起緋紅,又慢慢暈染開來,像花苞一樣,要開未開,欲語不語,將紅未紅,待香未香,襯著嬌俏的五官,睇不出半分妖嬈,卻直看得人心神蕩漾。
頎長的手指不禁撫上眼前微熏的臉,之後是淡淡的眉毛,長長的眼睫,還有一隻小巧的鼻翼和略帶乾澀的唇瓣,最後輕輕柔柔地滑過臉頰拈上那軟軟的耳垂,癢得她忍不住垂落手臂朝他的身下一躲再躲。
「……」嗤笑一聲,秦喻懷的臉上現出前所未有的滿足。十年,他曾無數次幻想過這樣的場景,奈何是今天這般落花流水的模樣,可是,知足了。只要放她在身邊,怎樣都可以,卻於下一秒後悔不已。
窸窸窣窣的,她總算找到最舒服的睡眠姿勢,雙手也不忘恢復之前的攀附,可是這一次,重新搭上的是秦喻懷渾身上下最豐潤的臀位,而她竟然「睚眥必報」地任由指腹之間的曼妙,像是還擊之前誰曾給過的輕佻。
「嘶......」明明求之不得,偏偏要逃之夭夭,倒吸一口涼氣,秦喻懷清凜地咧了咧嘴角,眸里儘是如火如荼的烈焰。
可她,並沒有因為他的警告停止動作,指尖所能觸及的地方,依然是輕曼的摩挲——夢裡環抱著的柔軟,亦是如此Q彈。
「......」像只困獸一樣,終於,再抵不過慾望的衝動,猛地傾身侵至她的唇邊,卻在將將觸上的霎那懊喪地移開了。
移開了,移開了視線,移不動心緒,一如這十年,不論她身處何處,總在他的心裡盤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