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欠我的,記得還給我

第十四章 欠我的,記得還給我

踉蹌地站直腰身,身上的T恤已經汗濕了大半,如釋重負地長舒一口氣,慶幸沒有生出太大的動靜,懷裡的人才能依然睡得安穩,恬淡地隱在月光下,像初生的石頭,乾淨、純潔,任憑歲月幾近凌虐,還是沒能滄桑她的純真和不經人事的堅-硬。

「欠我的,記得還給我!」眼裡的灼熱諳著無處遁循的溫柔,淡淡地,秦喻懷笑了。自己這個唯利是圖的商人,付出的終歸是想要回報的,即使在多年以後,可是,這樣直白的索要,也只有在她熟睡的時候才敢說出口。

「嗯……」安逸地,她敷衍似的應了一聲,仍舊睡得深沉。這麼許久,做了那麼多的長夢,只有這一次不願醒來——今晚,再也沒有聲嘶力竭,或者悲愁垂涕,只有她抱著別人,別人也擁著她,難得的溫存總讓人眷戀不已,所以,微微側了身,貪婪地朝他的懷裡窩得更深,卻不知溫熱的氣息於瞬間便打濕了對面人的心房,一整個。

「丫頭……」平生最愛做的事,就是呼喚給她的昵稱,而她剛好應了聲,可是腫脹的喉嚨竟像被風沙斷了途一樣,聲音撕裂得不像話。多想喊她醒來,問一問剛剛的承諾天亮之後還能不能作數,卻是永遠瞭然結果的人最先失了勇氣。愛她,應該是最艱難的事情,比商海里的爾虞我詐還要困難。

「……」她,呼吸均勻,再沒了回應。月半朦朧里,隱約知道有人費盡周折將自己抱下車,卻不曾察覺那人就算蠢蠢欲動仍甘心做了柳下惠。

腳下的步伐,不由得和著長長的一聲嘆息。能做的,只有深呼吸;抱著她,也只能深呼吸。負重前行的,不是懷抱的體重,而是她一裹再裹的防備,一層一層,要怎麼剝落才不會互相傷害?儘管自己早已經麻木,卻生怕弄疼了她,所幸,這一段路程還算短暫,她的居所只在這棟破舊居民樓的二樓。

還未來得及叩門,簡陋的格子防盜門連同裡面的木門已經迫不及待地由內向外推開,隨之一起出現的,是一張有違年紀的嚴肅面孔,稚氣未乾,又難掩恐慌。

「噓……」不等印子墨開口,秦喻懷已經先聲奪人,隨後騰出手,安撫地拍拍孩子的肩,「沒事的,她只是太累了!」聲音極低,又不得不解釋。他了解子墨的焦慮。

別過頭,子墨不予理會,只是關切地朝夏蓮望了望,而後起身讓出堵著的門口,示意他趕快進來。

「卧室……」不見外地,他只管吩咐,而印子墨也不假思索地照單全收。待一切就緒,秦喻懷拿起床頭的遙控器打開空調,子墨也替夏蓮蓋上了薄被,末了還不忘貼心地掖一掖被角。兩個素不相識的人,一大一小,配合得默契十足,只為了這個共同深愛的女人。

「來……」想要牽著子墨去往客廳,卻被明確拒絕。孩子倔強地撣掉秦喻懷的手,徑自走了出去,只剩他一個人站在原地思忖——初次見面,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才惹得這個孩子如此反感。

「謝謝……」等他走至客廳,子墨已經筆直地站在那裡恭候。

「……」秦喻懷只笑笑,緩緩向子墨走去,「小子,可不可以借你的電話用?」想要拉近兩個人的距離,卻不知怎麼開場,他想儘快找到最適宜的相處方式。

子墨不說話,只是認真地看了看他,隨後利落地從褲兜里掏出手機遞上去。

沒有急著撥出去,秦喻懷只是低聲詢問:「我……想找個醫生過來,可以嗎?」儘管是為了夏蓮著想,可也一定有徵得印子墨同意的必要。這兩個相依為命的母子,同樣帶著防備的刺。

「多少錢?」開門見山,不論多熟的心智,畢竟只是個孩子,問題總是來得直接明了,「上門來的醫生很貴吧?」子墨又問。

恍然,秦喻懷終於明白夏蓮堅決不去醫院的理由,心情頓時重重地往下沉:「是我很好的朋友,義務的那種!」他解釋,而後蹲下身子用力地擁了下子墨稚嫩的肩膀,這個懂事的孩子讓他的心緊緊地揪成一團。

「謝謝您……」童稚的聲音明顯柔和了許多。

「不謝……」摸摸印子墨可愛的小圓腦袋,秦喻懷不知該怎麼客套。手指熟練地摁在手機按鍵上,孩子亦安靜地站在他身旁,側耳傾聽,可是,撥出去的電話始終接不通。

「再來!」眼看子墨的小手緊緊地攥成拳頭,秦喻懷即刻又撥了出去,「陌生號碼,多打幾次就好。」他解釋,怕子墨著急,也怕他失望。

可是,一次……兩次……三次……電話接通的時候,秦喻懷已經火冒三丈地從地上騰躍而起,對著電話那頭劈頭蓋臉地便是一陣謾罵,五官猙獰卻不敢發出太大聲響,直看得子墨好笑地聳了聳肩,之後折回到夏蓮的房間,一會兒又出來,步伐緊跟著秦喻懷的,直到電話掛斷,還貼在他的身邊。

而秦喻懷,沖子墨笑笑,什麼都沒說,知道剛剛的電話這孩子已經聽得一清二楚,所以只伸出大手輕撫過他的背,而後用力地抱了一下。想必,一個人最無助的時候,應該沒有什麼能抵得過微笑或者擁抱的寬慰。

「過去坐?」他問,指向旁邊的沙發。

這一次,子墨順從地答應了,而且,極有禮貌地,直等秦喻懷落了座,自己也才坐下。

「吃過飯了嗎?」愛屋及烏,秦喻懷越來越喜歡這個懂事的小傢伙,儘管子墨如法炮製地傳承了母親的衣缽——執拗、倔強、拒人千里,可他就是沒來由地喜歡。

子墨點點頭,兩隻緊握在一起的小手置於膝前,食指不安地相互撥-弄著。

「放心,媽媽只是累到了……」秦喻懷安慰說,而後輕描淡寫地把夏蓮推著電瓶車疾走的那段講給子墨聽,漸漸地,孩子的眉頭變得舒展。

其實,在講電話的時候,子墨回房間為夏蓮重新蓋好被子,又怯怯地伸手放在她的人中——一切,盡收秦喻懷的眼底。

這世上,除了法醫和醫生,會做出這種舉動的恐怕只有兩種人,一種是喪心病狂的冷血,一種是真的害怕失去至親的親人。前者是殘忍,後者是不得不面對的殘酷,而子墨,不應該小小年紀承受這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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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輩子別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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