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救人
一望無際的遼闊海洋與天際連成了一片,林喏喏蹲在甲板上發獃的功夫,已經有三個本地人過來找她搭訕了。
揚了揚手解決掉最近的這一個,林喏喏臉上掛滿了「我很冷漠不要惹我」的表情。
一個浪掀過來,船身晃啊晃,她拿起手上的彩鉛在畫冊上隨意畫了一筆,視線突然掃到不遠處驟然掉下船的女人身上。
那女人發出「啊——」的一聲慘叫,沒入這無邊的大海之中。
林喏喏下意識的站起身,剛要往那邊沖,又看到另一道身影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嘩啦」一聲,同樣跳入海中。
船上的人都慌張起來,一干人等全都往圍欄旁邊涌去,林喏喏卻嚼了一下嘴裡的口香糖,又重新蹲了回去。
但她的視線卻一直注意著那邊的動靜。
大概過了有五分鐘的樣子,大海之中冒出來一個後腦勺,是個男人,背對著林喏喏的方向,他先將落海的女人扔上船,自己再拽著救生繩跳上去。
女人臉色蒼白的躺在地面,趕過來的工作人員哄散人群,突然扯著嗓子吼了句:「有沒有醫護人員?!」
林喏喏嘆了口氣。
本來以為沒自己什麼事兒了,結果還是得在人群裡面展示一下全能的自己。
她將口香糖包在紙張里扔掉,大步往前方走去,面無表情的隔開人群:「我學過一點。但不保證能救活。」林喏喏蹲下身,一隻手捏住了女人的鼻子,對方臉上的粉沾了她一手,林喏喏幾不可察的皺了皺眉,按壓胸腔后開始做人工呼吸。
這不是林喏喏第一次救人,但卻是她第一次就著別人的口紅救人,腦袋都快炸掉。
好不容易女人吐了水,重新開始呼吸,林喏喏一屁股坐下去,嘆了口氣。
一張紙巾遞到了眼前。
林喏喏側過頭,先前只見了個後腦勺的男人在此刻露出廬山真面目,竟出人意料的英俊。
他是偏東方式的長相,眉骨略挺,有點駝峰鼻,雙眼狹長但看上去並不顯小,抿著唇時右邊嘴角有個極小的酒窩,薄唇,看上去像是一類人。
林喏喏愣了一瞬,因為她給了對方一個「一類人」的評價,這很少見。
「謝謝。」林喏喏頓了頓,接過紙巾攥在手裡,起身欲走。
男人下意識的叫住她:「——等等。」
林喏喏頭也沒回的「嗯?」了一聲。
「嘴上沾了口紅。」男人說著欲要起身,被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女人突然拽住了衣角,喊了句:「謝謝恩人……」
像是古裝電視劇。
林喏喏沒忍住扯了扯嘴角,紙巾胡亂擦了兩下嘴唇,邁開步伐走了,男人因為被女人纏著,也沒再追上來。
自從開始做旅行體驗師這一行,一路上林喏喏見過形形色色的人,難過的悲傷的,積極的快樂的,當然也有帥的,雖然今天當恩人的這位在她的眼光里能夠排到前三,但也只是別人故事裡的人,所以林喏喏並沒有太放在心上。
她想過還能再遇見對方。
林喏喏從公交站下來,就著城市高樓建築拍了一張照片,正打算關機的時候,一隻咸豬手突然從她臀部蹭了過去。
林喏喏反手就是一個巴掌,「啪」的一聲,清脆的拍在別人的胸膛上。
——嗯,還挺結實。
林喏喏抬起頭,愣住了:「你?」
站在她身後的是「恩人」,他的右手此刻正抓著一個大概四十來歲老男人的手腕,臉色鐵青的看著她。
林喏喏立馬明白了這是怎麼回事,合著恩人幫了別人還不夠,又來幫她了。
除此之外,還有點尷尬。
林喏喏嚼了嚼嘴裡的口香糖,道:「……不好意思。」
男人黝黑的瞳孔盯著她,沉默了半晌,看得林喏喏這張厚臉皮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才咬著牙道:「不客氣。」頓了頓,又補充一句,「女中豪傑小姐。」
林喏喏有些想笑,於是扯了扯嘴角「噗嗤」一聲笑出來。
男人一頓:「……你還挺自豪啊?」
老男人被兩人一起羈押送進了警察局,警官大人再三保證了一定會嚴肅處理,兩人才前後保持一米的距離出了警局。
林喏喏想了想,道:「要不,請你吃飯?」
她其實也就是客氣客氣,沒想到下一秒男人居然真的點了點頭,臉皮比她還厚的應下了。
林喏喏咬咬牙,這莫名多出來的一筆開支讓她心裡十分肉疼,但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最後林喏喏領著男人進了一家——蘭州牛肉拉麵。
林喏喏特別豪邁的指著菜單:「隨便點。」
男人:「……」
她渾然沒覺得尷尬,男人看了她一眼,也沒表現出來什麼,指著大碗還加了一個碼,足足花了林喏喏二十多。
「認識一下吧,」男人雙手交疊放在桌上,姿勢悠閑,神色放鬆,「這麼有緣。」
林喏喏沒說話,他又指了指自己:「周近嶼。」
林喏喏用手裡的筷子在桌子上劃了幾筆,說:「你猜?」
周近嶼低笑一聲,嘴角的酒窩更明顯了些,林喏喏不由自主的盯著他的酒窩,看久了連周近嶼都察覺到,眉頭微微一挑:「羨慕?」
「聽說有酒窩的人到了晚年的時候會運勢低迷,所以我想研究一下。」林喏喏特別不會說話的開口道。
周近嶼先是一怔,緊接著哭笑不得的道:「有酒窩的人桃花運不錯,你怎麼不研究一下?」他頓了頓,又道,「看來你什麼都會一點。」
林喏喏露出一個自謙的笑容:「基本上全能吧。」
「是么。」周近嶼表現出對她極高的濃厚興趣,「比如呢?」
「沒有比如。」林喏喏直接將他接下來想探索更多的想法扼殺在搖籃里,「吃面吧,吃完走人。」
說完林喏喏還補了一句:「我可一點都不想再遇到你了,太倒霉。」
周近嶼碰了碰自己的臉:「我看還是我比較倒霉。」
「所以為了彼此之間不更加倒霉,」林喏喏起身,將面錢放在桌上,瀟洒的揮了揮手,「永別!」
周近嶼現在總算是知道為什麼她不點了,原來她自己根本就沒打算吃。
林喏喏所謂的請人吃飯,真的只是請別人吃飯而已。
周近嶼看著林喏喏頭也不回的背影,突然揚了揚眉,問了一句:「我有預感,我們還會再見。」
林喏喏確實覺得和周近嶼的相見令人倒霉。
因為她告別了此人,坐了幾戰的公交,下車后就發現自己身上的錢包沒了,連個硬幣都沒給她留下。
她下午還有其他的安排,目的地距離此處足足有十公里,人生地不熟就不說了,連個打求救電話的手機都沒有,林喏喏把這一切都歸結在了有酒窩的男人身上。
叫什麼來著——周什麼雨?
算了,想不起來了,不想了。
她蹲在馬路牙子上看了會兒車流,又看了一眼刺眼的烈日,認命的站起身打算找個地方藉手機。
一個小時后,剛剛才說過永別的周近嶼摁著喇叭在她的側面停了下來,車窗被搖開,某人一臉享受的坐在駕駛位上,眉頭一抬,淡淡道:「又見面了。」
林喏喏:「……」
一方面是說了永別的骨氣,一方面是十公里目的地可以得到的可觀報酬,林喏喏非常有骨氣的……拉開車門坐上了副駕駛。
周近嶼眼露詫異:「你?」
「咳咳,」林喏喏清了清嗓子,充分展示了什麼叫做該做小時就做小的人生態度,頭一次眉眼一彎,露出一個極大的笑容來,聲音甜甜膩膩的喊了句,「周先生,可以麻煩你送我去個地方么?」
周近嶼:「……」
「很近的哦。」林喏喏眨了一下有些過分大的雙眼,無比虔誠的看著他,像是把他當成了救世祖。
周近嶼捏著方向盤的手輕輕一緊,下意識的挪開了視線,只怪這姑娘笑起來時比天上的烈日更要耀眼,惹得他紅了耳廓,所幸被頭髮擋住,倒沒有顯露出端倪來。
他食指微弓,輕輕敲了敲方向盤,哼道:「永別?」
「是小人有眼不識泰山,」林喏喏心裡咬牙切齒,面上卻很是乖巧的道歉認錯,「周先生乃是再世觀音,絕對不會見死不救對吧?」
周近嶼猜出她一定是出了什麼茬子導致無法打車,不然不可能在這裡跟他一個算不上認識的陌生人周旋,剛剛也實在被林喏喏的冷漠氣到,所以此刻態度異常堅定:「送你過去我能有什麼好處?」
「條件隨你開,」林喏喏說完,話鋒一轉,「花錢免談。」
周近嶼:「……」
林喏喏又道:「花正常的車費我還是可以給的,但是你這個——」林喏喏說著,用一種很詭異的眼神打量了一下車子內部,「你這個車,應該值不了正常車費的價格吧。」
不是林喏喏嫌棄,實在是周近嶼的小麵包車實在是過於破爛了,雖然被打理得乾淨整潔,但還是讓林喏喏忍不住以貌取車一次。
周近嶼嗤笑一聲,順著杆子往上爬了一回:「我這觀世音廟,恐怕是容不下你這尊大佛。」
林喏喏小聲嘟囔:「個大男人怎麼這麼小氣矯情呢……」扭頭語氣卻是一變,「哪能呢,您這廟快蓋過大佛了都。哥求你了,帶我過去吧,我這有急事呢,特忙。」
「我叫林喏喏。」林喏喏最後心不甘情不願的報了自己的名字,「絕對是好人。」
周近嶼最開始本只想逗逗她,見好就收,手指輕點方向盤,道:「你欠我一回。」